第70章 第七十章
沈月溪往常還會在狐裘大衣外加一件罩衣,這一次為了顯得自己有氣勢些,她特意脫了外面的罩衣,裹著雪白的狐裘大衣,配上金紅交輝的鳳釵,倒是比這洛陽的牡丹花還要國色天香。
她扶著喜枝的手,端的是世家貴夫人的禮,蓮步輕移款款走向前端的議事廳。
沈月溪也沒想過裴衍洲會做什麼過火之事,大體是自家夫君被旁人所覬覦的煩躁,讓她走了過來,只是她才走到門前,便聽到裡面「哐」地一聲,是膝蓋重重落在地上的聲響。
她往議事廳里一望,可以見到彭城太守一下子撲跪在地上,他瑟瑟發抖地說道:「卑職之過,還請主公寬恕……」
她停在了原處,自己似乎過來的不是時候。
「張口便是寬恕,怕是還不知自己有錯。」裴衍洲的聲音從屋內傳來。
沈月溪又是一愣,裴衍洲的聲音低沉之中帶著威懾,她從前便知,只是他同自己說話時總有一種淡淡的溫情柔化了他聲音中的冰寒,故而沈月溪竟不知道他的聲音原來可以更冷,比這正月里的霜風還要冷。
「不……不、不,卑職不是……卑職並非此意……」彭城太守慌得說不出話,整個人抖得像個篩子一般,竟叫沈月溪心底起了些許同情。
這場面與她想象的太守攜美述職有些不一樣,她若是現在進去,豈不是尷尬?
沈月溪偷偷瞄向那個高高在上的男子,裴衍洲今日身著玄衣,束著冷白玉蹀躞,遠遠看著便如寒夜裡的雪山,冷冽得叫人不敢靠近。
她想了想,便要轉身離去。
這幾日,裴衍洲見這些太守見得一肚子火氣,眉頭擰成了川字,沉著一張臉還要再開口,餘光便掃到了沈月溪離去的背影。
裴衍洲目光一斂,越過彭城太守大步走到沈月溪的跟前,在與沈月溪目光相接的剎那,面上的冷寒散去,面無表情之中多出了幾分溫和。
「阿月怎麼來了?」裴衍洲從喜枝手中接過沈月溪的手臂,牽著她的手便將她帶進議事廳里。
「我就是來看看,若是不便……」沈月溪垂眸便能看到還匍匐在地的彭城太守。
裴衍洲隨著她的視線將目光落在彭城太守身上,淡淡說道:「沒什麼不便,張太守你退下吧。」
張太守如獲大赦,誠惶誠恐地從地上起來,弓著腰不敢抬頭多看兩年就退了出去,廳內只留下他夫妻二人。
雖沒了想象中的場面,只是沈月溪一番盛裝打扮,眨著眼眸期盼地看向裴衍洲,指望著他能發覺自己與平日的不同,若是能再誇讚幾句也是極美的。
裴衍洲注意到了她長睫不斷扇動,皺眉細細打量著她,過了一會兒,拉過她的手籠在自己溫熱的掌心裡,「阿月的手要比往日涼一些。」
沈月溪呆愣了一下,眼眸從他的手掌移回了他的臉上,乾巴巴地問道:「你有沒有察覺到我今日有所不同?」
她頭上的寶珠鳳釵今日還是頭一回戴,隨著她的仰頭,流蘇如光流轉,映著她的無瑕玉肌如白雪紅梅。
「怎穿得這麼少?」裴衍洲略過沈月溪眼中的期盼,似只注意到了她比平時少了一件罩衣,拿起掛在一邊的大氅便披在她身上。
裴衍洲比沈月溪高出許多,他的大氅披在她的身上,將她整個人都埋在玄色的大氅里,衣襟上的毛領遮掩住了她的大半張臉,就是連鳳釵上的流蘇也一併淹沒,唯有一雙明亮的杏眼留在外頭撲閃,顯得她嬌憨可人。
「……」沈月溪沉默了一下,氣呼呼地吹開那覆在臉上的毛領,「哪裡少了?洛陽的娘子們都換春衣了。」
洛陽是可以與京都媲美的大城,洛陽女子尤愛俏,成衣鋪子比京都還要多,別出心裁的衣服往往是從這裡先行開始流行,還未出正月,洛陽的娘子們已經悄悄開始著新穎的春衣了。沈月溪亦愛俏,只是她更怕生病,故而到了冬日便棄了美麗,將自己裹成球。
今日她難得妝扮,脫去外面樸實的罩衣,結果裴衍洲沒一句讚賞的話,還將更丑的大氅披在她身上。
「你是你,那些人是那些人。」裴衍洲又攏了攏她身上的大氅,奪下她想要脫衣的手。
「……才不要穿成這樣,我要回去了。」沈月溪滿心抗拒,都忘了自己是為何而來,推著裴衍洲的手,就想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