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最後一課（五）

約束之異者見狀，用沙啞而深沉的聲音說道：「雕蟲小技，也敢獻醜？」

血河再現，血恨難平得血河之力，更顯威能。

天泣血雨，只恨蒼生！

雨水落下，每個在場中人，只能敬畏的看著天上的神人爭鬥。

在凡人來看，飛天遁地，就是天下神人。

血恨難平夾雜威能，破開燕霞客極招，然後平盪餘波，要將燕霞客斬於劍下。

但與劍絕道相處多年，這名刀客早就習慣了劍的各種變招。即便是劍的變招，按劍絕道的說法，逃不過十三種。

十三種劍勢雜糅，就能產生百億種變化。但變化之機，不看劍，而要看人。

所謂起手勢。

不管是鉤、掛、點，還是挑、剌、撩，劍招變化都仰仗人賦予這招式的動作基礎。

極招，不過就是藉助劍這個載體，將這些招式威力放大。

比如劍絕道年輕時有一式劍招，「劍西來」，頗有回龍舞蛇之妙義。而將這招變化練到精微后，便會有極意出現，是為極招。

極招大部分是根據招式意涵而產生威力大小不一，作用不等的用法。

比如便有點殺、損毀、眾傷、輔速幾種。

點殺如刺客，一擊必中，攻敵要害。

損毀是傷人傷己，傷敵也自傷。以自傷換敵重傷。

眾傷是群攻招式，一式極招，便有毀天滅地之威。

修行人稱呼極招，玩家管這種極招叫放大，或開大招。

而支撐極招的最基本的東西，便是道元。

佛門叫佛元，魔族叫魔元。

而玩家們更直接，「不就是藍條嗎？沒藍了，就沒法放大了。」

真相，往往就是這麼簡單簡潔。

所以公孫先生這一劍，不管他的招數是什麼，反正被燕霞客躲掉了。還順帶嘲諷了一波：「這就是閣下的能力？太弱了點吧？當反派也不過如此。」

約束之異者悶哼一聲，顯然是被氣到。隨手又從血色長河中捏出無數血劍，準備來一招大的。

只見鋪天蓋地全都是血劍，這一招倒嚇了燕霞客一大跳。要知道他能躲之前一招，是靠著跟劍絕道這個劍神浸潤久了，自然而然養出了下意識。

可約束之異者不講武德，仗著自己的異能貼臉開大。那血河之長，本就有數十里，遮天蔽日。

而從血河之中招出來的血劍，密密麻麻，讓人的密集恐懼症都快犯了。

如果這一招打實了，燕霞客即便不死，半條命也要丟了。

看著不遠處瑟瑟發抖的人群，燕霞客冷哼一聲：「來這裡打我啊！」他隨機移動到天空之上。否則以他的身法，躲在殘破廢墟之中，再仰仗聖刀堅硬，也能硬抗數下。但那些民眾都是凡軀，若是他這樣做，雖然自己僥倖存活，可那些凡人會死傷慘重。

這不是燕霞客的做事風格。

但半空之中，沒有遮擋，最是容易成為標靶。

約束之異者陰狠一笑，將血劍傳向燕霞客所在。只見天空一條血龍張開大口，想要吞噬眼前這個男人。

燕霞客避無可避，只能硬接這一招。

數不清血劍穿透他的身軀，燕霞客支撐不住，從半空摔落下來，在地上摔出一個深坑。他此時形貌甚慘，左右手不但盡斷，左腿脛骨更是因為下墜斷裂，刺破血肉，裸露在空氣之中。

霎時之間，攻守之勢相異。而燕霞客竟落得如此慘狀！

約束之異者此時免不了得意，「方才是誰說我弱的？」

燕霞客吐出一口血痰，有氣無力的笑道：「我說的。」

約束之異者輕輕點頭：「你的膽子不小，都這樣了還敢跟我鬥嘴！」

「我敢捅破天，你敢嗎？」燕霞客嘿然道：「你不敢，你這個奴隸和你背後的主子只敢欺負欺負苦境的窮苦人。」

「少在這裡激將了。如今的局勢，是我贏，你輸。我活著，你倒下。」約束之異者說道。

「難道你沒想過，有個人消失去哪裡了嗎？」燕霞客卻再也忍不住，嘴角上揚。自己隱藏許久的詭計，終於得逞。

約束之異者悚然一驚。他這才記起，還有一人不見了。而那個人，竟如同隱身一般，在自己和燕霞客拚鬥的時候，隱藏了自己所有的氣息？

為什麼偏偏自己遺漏了他？忘記了他？

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消失的？

更奇怪的是他的氣息，彷彿和這裡的一切融為了一體。

一點火星從他面前飄過。

約束之異者有些疑惑，這是從哪裡出現的火星？

「炎驅劍道·我身為炬！」一聲暴喝，一條火鳳從虛空冒出，鳳火輕鳴，面朝約束之異者而來。

火鳳尾巴在空氣中劃出一條紅色焰流，如絲帶一般飄舞，端是好看。

「堂堂劍神，出招卻不過如此。」約束之異者搖頭惋惜道。火焰鳳凰？一代劍神，竟如此缺乏想象力。

道元可根據修行者的意願變幻出任何模樣。這和他的境界當然有關係，但更關鍵的是修行者的想象力。

佛道離不開【道元化像】，將道元依據某種形象進行刻畫，然後映照成為招式實體。

所以修行者的招式有的極簡，有的則極盡繁華之象。

但堂堂苦境劍神，在讓自己擔心許久之後，卻用出如此平凡的一招化像，讓約束之異者不免大失所望。

他輕巧躲開火鳳攻擊範圍，來了一招反擊，「血雨腥風！」

他藉助滅世權能，召喚約束之力。

只是這反擊招式剛到中途，竟有些不穩的跡象。

「？」約束之異者一時不解。

「白痴。」燕霞客吐出一口濁氣，眼中儘是嘲笑。不管眼前對敵之人是數年前的封沙鷗還是眼前的公孫先生。他以為力量才是最重要的嗎？

當然不是了。有了力量，還要有使用這等力量的腦子。不過劍絕道只是簡單的一招，就騙過了他。

想想也是，劍神手中，怎麼可能出凡招？

「老劍這一招哪裡平凡了？這麼多年他都是這樣，不要睜著眼睛亂說，當劍神很難的……哪裡平了？有的時候找找自己原因，這麼多年了境界漲沒漲，有沒有認真修行？」燕霞客嘟嘟囔囔的，說著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話。

那火鳳，方才並沒有攻擊到約束之異者的本體。而是沖向了掛在天上的血色長河。

劍絕道的目標，從一開始就是他的力量來源。

剛才約束之異者之所以躲掉，不去看這一招的後續而安心反擊，是因為滅世之權能，只有用相同的道才能擊破!

所謂約束，便是在此間大道立下規矩。凡不合滅世規矩之法則，盡解排除！

排除並非禁止，而是在這方被約束的小天地當中，不受影響。

到了滅世意志這個層次，這約束權能，和半聖當中的領域有異曲同工之妙。只是範圍更大更廣，也更厲害些。

和佛、道、儒、魔等相生相剋不同，滅世之力，只有滅世之力才能將自己徹底擊潰。

之前在東齊，那些人付出了極大的代價才將火之異者給消滅。也就是說，原本的佛儒道魔的功法體系，對擁有滅世之力的異者來說，攻擊上是削弱的。

區區道元凝成的火鳳，不值得他大費心思應對，躲過去便是了。

這也是為何他如此有底氣的原因。

可是，偏偏他的滅世權能出了問題。

這又是為何？難不成這劍絕道的境界早就超越了自己？

這不可能。

血色長河遇到烈火鳳凰，竟被火焰燒乾。

約束之異者的力量頓時失掉一半。

看出異者的疑惑，劍絕道卻並不打算解釋，持劍攻上。

劍火侵襲，一劍借著一劍，逼得約束之異者只能以血恨難平抵擋。

但隨即，他發現了問題所在。對方的劍，似乎在剋制著自己的劍。

「你的劍刃，是什麼做的？」

劍絕道本就惜語，此時更只回答兩字：「你猜。」

「我小孩子啊我還猜！」約束之異者氣的不行。

兩人纏鬥許久。約束之異者發現對方的劍竟能處處克制自己。

對方的劍，同樣含有滅世之力？！

約束之異者怒道：「你們竟敢將聖主賜給火之異者的【琉璃核】給做成武器？」

「苦境人不信命，只信人定勝天。」燕霞客費力爬起身，喘著粗氣大笑道。「今天便讓你知道，什麼叫做天命有時盡，人力無窮時！」

話音落下，劍絕道以無上精妙劍法，攻其不備，以劍穿心。

「不過如此。」劍絕道白衣之上，剎那染上一片血跡。

經過與異者的幾次交鋒，稷下學宮發現異者的能量來源是被賜予。

當滅世意志選擇賜予滅世之力的時候，會將普通人類轉化成非人的怪物，而在這些異者的體內，會產生一種異者核心，【琉璃心】。琉璃心作為滅世之力集中所形成的能量核心，外形更像是一塊寶石。它能夠讓異者擁有相應異者權能的資格，並且可以命令異獸。

於是在東齊，火之異者的【琉璃心】被製作成了一把劍。

在苦境，若說用劍，最有資格的人，自然是劍神。

「火之異者誤我！」約束之異者表情悲憤。他自信自己選擇了最恰當的時機，用最恰當的方式進行了最恰當的突襲。

巴拉多的魔軍，在他的進攻之下立刻土崩瓦解。可是，偏偏火之異者的核心在這裡出現！變成了對他最致命的武器。

這讓他如何能接受！

他想過會遇到抵抗，但卻沒有想過會遇到讓自己整個計劃失敗的抵抗。

一切陰謀，盡成空。

天也空，地也空，人生邈邈在其中。

金也空，銀也空，死後何曾在手中。

權也浮，名也浮，轉眼高樓塌成空。

世間浮華，不過一陣風。

劍絕道，收劍。

「為什麼！」約束之異者心有不甘，看向劍絕道。

火焰氣燎過周身，約束之異者肉體化作焦炭。

作為異者的核心，一枚血色的【琉璃心】漂浮在半空之中。

劍絕道剛要去取，只覺心口一痛。

整個人筆直墜地，再無聲息。

待到眾人看清偷襲之人，均是大吃一驚。

是秦小贏。

「這便是那傢伙的力量來源嗎？哈哈哈，有趣有趣。」秦小贏打量著手上的琉璃心。

「你要做什麼？」燕霞客大驚。

「這麼強的力量，自然只有強者配用。你們太弱，用不上這東西。」

「所以，就由我來用吧。」秦小贏將寶石拍入自己體內。

瞬間，滅世之力和魔族之力混合。

「這便是，滅世之力么？」秦小贏的虹膜變成一片漆黑，語氣之中卻是一種得到力量的欣喜。

「這種力量，我早該得到的。哈哈哈哈。」他瘋狂的大笑起來。

天空之上，血色長河再顯。

而秦小贏的第一個目標，則是劍絕道和燕霞客。

「你們太危險，所以我先送你們上路。」秦小贏拔出血恨難平，想要滅殺中原兩大正道。

「你瘋了嗎小臭屁！」燕霞客無論如何都沒有想過秦小贏會對他們出手。

「他不是秦小贏，他被地律之樹控制了！」

「地律之樹？」燕霞客總覺得在哪裡聽到過這個名字。「那不是軒轅……」

但地律之樹版秦小贏卻不給他細想的機會，趁他傷重，提劍砍來。

就在這時，卻見地上突然亮起了無邊法陣。

「陣部法·臨兵斗者皆陣列前行！」

法陣阻止了地律之樹版秦小贏的攻擊。

太公師眼中盡肅，朗聲道「地律之樹，這些年，我們倆還有一筆賬沒有算。」

秦小贏怒道：「老牛鼻子，我早就看你不順眼了，真要打架，現在你可不是我的對手。」

「打不打得過，試試不就知道了。」太公師笑道：「劍部法·萬劍心訣·萬劍朝宗！」

卻見崑崙萬劍，顯現於魔都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