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宮裡傳下來的不是什麼聖旨,而是宮中謝婕妤因為元宵節分下來的賞賜。
衛懷柔走近來的時候,府門前已經嘩啦啦地圍了一圈人。
他還是能一眼就看到府前半跪下來,春衫單薄的謝安。
他沒有喊她,行完了禮,便靜靜地站在府門邊上,剛好能看見長睫垂落的謝安。
謝婕妤這幾年不受寵,與娘家的關係也頗為生疏,但再怎麼樣也是個四品的妃子,宮裡的賞賜實屬難得,而賞賜的東西除了給老祖宗以外,禮單上其餘的一大半旁寫的竟都是謝安的名字,其中更有一些難得的絲綢錦緞一類。
剩下的便是些聽著好聽卻不值錢的團扇,香囊一類。
送禮來的黃衫太監默不作聲,念完了婕妤對娘家的思念還有感恩,以及禮單上的名字后,另多看了眼跪在地上如畫中人般的謝安,笑著道:「這便是謝家的大姑娘吧,著實出眾。」
隨在謝安身後的綉雲慌忙遞上了荷包,黃衫太監也收了,這才有駕著車離開。
馬蹄聲漸漸遠去了,府門才再次慢慢合上。
禮單上一長串的寶物都是謝安的,宮中的太監更是對謝府還有個二姑娘這件事仿若不知。
謝瑜也聽說了,榮國公府的清平郡主忽然站出來,擺平了那些四起的流言,緊接著又是宮裡賜下來東西。
她慢慢低首,目光慢慢冷了下去,看到人們都還在看著熱鬧還未散開去,謝瑜一時興起,走到謝安面前。
謝安還跪在地上,謝瑜低頭看著她,不動聲色地上前一步,綉著精緻芍藥花的繡鞋剛好踩到一寸淡青色的月裙輕紗上。
「姐姐好福氣,讓姑姑這樣偏愛你。」
謝安只笑了下,她不想多做評論,將疊放在額前的手放下,順勢將落到耳邊的髮絲拂開。
她站起身來的時候,才發現有什麼東西絆住了裙子,若是直直起來,必然會向後仰面摔倒,但若回過頭去將那東西挪開,這條輕紗做的月裙就會被撕裂。
「謝瑜,鬆開。」謝安輕聲道。
謝瑜忽然掩著帕子輕咳了兩聲,聲音正好蓋過謝安的聲音。
她掩帕的時候,卻另又有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聲音,慢而輕地道:
「姐姐小心。」
謝安不用側目,便能看到衛懷柔纖軟的長睫,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換了衣裳,換成了一套月白底淺青色的廣袖,勾勒出輕紗廣袖下輕輕握住她的,有些清瘦的手腕。
靠近了,他的膚色如上好的白瓷一般冷白透徹,唇若塗朱。
謝安只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在他的幫助下起身,習慣性地向後微微撤了一步,與他保持了一些距離。
謝瑜卻忽然尖叫一聲,向前一個趔趄,撞倒在了衛懷柔身側。
她下意識地伸手要去抓住什麼保持平衡,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站在她身側的衛懷柔卻向後退了退。
地上是冰冷的沒有覆蓋瓷磚的地面,這樣一下子摔了下去,膝頭馬上就有血滲了出來。
謝瑜看見了,又是一聲尖叫,疼得直冒眼淚。
王氏在另一側,遠遠看見女兒摔了,卻也沒法子一下子過來。身邊一圈的丫鬟按照禮數也都站在外圍,只能眼睜睜地看見二姑娘毫無預兆又有些滑稽地倒了下去,便連崔白也沒有一下子反應過來。
謝瑜覺得疼,又覺得狼狽,卻沒有一個人伸出手來,緊緊咬著唇。
最後在王氏走過來錢,卻是謝安伸手扶住了她,輕輕一拉,將她從濕冷的地面上拉了起來。
「去拿些止血的葯來。」謝安側頭,吩咐在一旁慌亂的丫頭。
王氏跑了過來,又急又慌地想要掀開謝瑜的裙子去看看膝蓋還有腿上的傷口。
周遭一圈人都還看著,謝瑜忍著痛,拍開了王氏的手,忽然抬頭死死盯著安靜站在謝安身側的衛懷柔,勉強走到他跟前,咬著牙一字一句道:「三哥哥。」
剛才就是他,在扶起謝安的時候垂手輕拉了一下她。
那下力道很輕,落到手上卻像是被人狠狠拽了一下,她猝不及防就往前摔了下去。
衛懷柔低眸,只看了她一眼,淡道。
「我與你沒關係,別喚我『哥哥』。」
謝瑜睜大了眼睛,那聲音里的冷淡和厭煩帶著壓迫感,她竟然覺得有些寒意。
去拿止血藥的丫鬟已經小跑著回來了,王氏領著謝瑜走到一旁去敷藥,崔白跟了過去,一堆丫頭婆子也都一同圍了過去。而謝平昌不知何時拉著崔白已經走了。
「懷柔,剛剛的事……」謝安起身的時候,也看到了衛懷柔的小動作,見人少了,便輕了聲音想要問他。
只是她還未說完,便看見衛懷柔垂眸,喚了句:「姐姐……」
謝安怔了怔,一下子竟說不出責罵他的話來,只好搖了搖頭,溫聲道:「下次不準了。」
「好。」他帶著鼻音回應她。
*
屋內的銀絲炭還沒燃燒殆盡,仍有暖意一絲絲地飄了出來。
謝安跪坐在蒲團上,細細清點著宮裡賜下來的東西,一些輕軟的錦緞絲綢輕紗在她腿上鋪散開來,如垂雲一般落在地面上。
一些貴重但無什麼用處的東西,如玉如意什麼她都已經清點好送進了府里的庫房內。
剩下的便都放在了跟前。
腿上的輕紗絲綢都是上等的,輕軟薄透,剛好應了她的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