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八章
怎麼又是他?
崔白在原地僵了僵,抬眼看向有些訝異的謝安,他忽然想聽聽她到底是先喚誰。
可還沒聽到他想聽到的答案,便感覺衛懷柔淡淡掃了他一眼,崔白抬眼去看的時候卻看到他已經走到了謝安身旁,安靜地撐著傘,為她擋住已經只是偶爾從蒼灰色天空上飄下來的幾滴雨水。
「姐姐。」衛懷柔開口,又輕喚一聲。
「怎麼突然過來了?」謝安只有抬頭才能看到衛懷柔垂落於眸上的長睫,「還是一直在等我?方才雨下得大,沒淋到吧?」
謝安連著問了他幾個問題,衛懷柔抬手慢慢抹去忽然滴落到他睫上的一滴雨水,垂下手時,眼尾已經綻了幾許笑意,甜得像是釀久了的桂花圓子。
還沒等他作答,傘下的謝安已經看到了僵立在另一旁的崔白。
崔白濕得很透徹,他出來時沒帶傘,因此幾乎從頭上的髮絲濕到了鞋尖,身上的衣物都濕淋淋地掛在身上。
相比之下,他算得上是狼狽。
崔白看到了謝安在看他,咬著牙,許久才擠出一個笑來,走近過去:「衛大人才來,又怎麼淋得到雨?」
說著,他撣了撣身上的雨水。
謝安這才注意到他渾身已經濕了,微微蹙眉猶豫了一下,將自己手中方才帶過來的傘遞了過去:「還在下雨,崔少郎拿著吧。母親和二妹妹在屋中,崔少郎直接進去便是。」
崔白看著那雙白凈柔荑遞過來的傘,伸手接下。
傘的木柄上,他還能感覺到她手中的溫度。
「我不是來尋她們的。」崔白動了動嘴唇。
他確實不是來找謝瑜和王氏的,但一時之間竟然找不到什麼合適的理由將他突然出現在這裡解釋清楚。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會看著謝安跟著走到這裡來。
「是來找謝大人商議婚嫁儀仗之事,見門一直關著,怕屋裡有別的要事,才在外面久等。」崔白有些倉促道,「但我瞧謝大人似乎不在屋內……」
他過往向來會在她面前說盡甜言蜜語的謊言,但如今在她面前卻忽然編不出更自然的借口。
說話間,崔白能感受到衛懷柔的目光一直不深不淺地落在他身上,說不出有什麼惡意,卻讓他感到一陣戰慄。
「既如此,崔少郎便回去吧。」衛懷柔看著他,輕輕吐出幾個字來。
崔白慢慢握緊了手中的那柄雨傘轉身。
「對了,傘是姐姐的,你不要拿走了。」衛懷柔看著他,忽然想起了什麼,嘴角現出一絲淺薄卻冰涼的笑意。
那笑意更像是殺意。
她的東西,不能讓別人碰。
謝安恰巧抬頭,便看見了這抹笑意,這種讓她從未在他面上看到過的心頭一驚的笑,下一瞬便消失了。
許是她眼花了。
「懷柔,一把傘便罷……」她還未說完,便見他似乎有些不悅地皺了皺眉。謝安沒有再說下去。
崔白轉身的動作停了停,笑了笑,將手中的傘遞向謝安。
他看著那雙纖長的手伸了過來,指甲泛著微微的粉紅色,落到只與他手不過一兩寸的地方。
不知道是憤怒還是自尊心又或是別的東西在驅使,崔白忽然很想伸手拉住那雙手。
他無法剋制這種衝動。
於是,他忽然將手往前挪了一點,剛好覆在了謝安的手上。那種溫涼的溫度傳遞了過來,還有手背上肌膚紋理的細膩柔和……
可是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做了什麼,衛懷柔忽然已經走到中間,衣袂拂過他的手,看似很輕卻一下就拍開了崔白的手。
那把傘墜落到了地上,濺起了一串的水花。
「姐姐。」他垂眸,長睫的陰影剛好擋住了他的神情,手指摩挲過她的肌膚,伸手拉了拉謝安單薄能隱約看見鎖骨的衣領,「天冷了。」
他說了一句無關緊要的話,聲音也辨不出什麼痛癢。
可扯她衣領的動作卻有些大,甚至是粗魯。
謝安隔著衛懷柔柔軟寬大衣袖間的縫隙,能看到握拳站著的崔白:「我與崔少郎已經退了婚,崔少郎如今要娶的人是謝瑜。」
「少郎自重。」
她只能講這些話,若是不知禮法地喚來丫鬟婆子將事情鬧大了,最終難堪的還是她自己。
崔白看到謝安的面上已經沒了笑,連那種往日里疏遠客套的笑都消失了,他才忽然感覺自己的顏面都掃盡了。
最初的期待現在已經沒了,只有無緣無故被人看輕踐踏了臉面的憤怒。
他咬牙,慢慢躬身:「還有事,就不奉陪大姑娘和衛三郎了。」
*
傘還落在滿是水窪的地上。
謝安還未彎身去撿,卻已經被人拽住了手腕便往前走。
衛懷柔拉著她手腕,比往常的勁都要大一些。
「懷柔!」謝安微微喘息著制止他。
衛懷柔鬆了手,停在了離她半步遠的地方,視線慢慢落到謝安的手腕上,抿唇:「我把姐姐弄疼了?」
她手腕上有一道很淺的淡紅色印子,卻沒有什麼痛感。
謝安略顯寬大的袖口落下,覆蓋住了那道淺紅色印子,還是讓他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