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051
傍晚,興德帝去關雎宮看麗貴妃和小兒子時,將這個好消息告訴了她:「……此事就當還了德妃的人情,你以後不要為了她的事再傷神了。」
生產完三個月的麗貴妃狀態極好,沒有半絲臃腫,腰若約素,胸部鼓鼓囊囊的,多了一絲婦人的豐腴,氣色也極好,面若桃花,嬌滴滴地倚在興德帝懷裡:「多謝陛下,陛下待臣妾真是太好了。臣妾也知道這事讓您為難了,可您知道的,臣妾自打進了宮,除了陛下就德妃娘娘對臣妾最好了,臣妾實不忍看她天天以淚洗面。」
興德帝輕輕捏了捏她的鼻子:「你啊,就是太善良,太心軟了,德妃就是吃准了你的這種性子。」
麗貴妃嬌羞地躲進他的懷裡,咯咯咯笑道:「那也是德妃娘娘先對臣妾好啊。臣妾別的道理不懂,但自小爹爹就教臣妾,做人不能昧了良心,誰對臣妾好,臣妾就對誰好!」
興德帝摁住她的額頭:「那你說誰對你最好?」
「當然是陛下了!」麗貴妃啪唧親了他一口,笑聲如銀鈴般動聽。
興德帝被她磨得沒脾氣了,罷了,老七還小,以後他親自教導便是,也不用擔心德妃教壞了他另外一個兒子。至於麗貴妃,深宮寂寞,他也不能天天陪著她,她喜歡跟德妃來往便由她去吧!
麗貴妃將興德帝哄得服服帖帖的,等將人送走後,她立即讓心腹宮女去送了一封信給德妃,通知這個好消息。
翌日,興德帝正式下旨大赦天下,將周建業也一塊兒赦免了。
早接到消息的姜氏帶著府中下人,守在了宗人府大門口。
辰時三刻,宗人府威嚴的硃紅色大門從裡面打開了,一個管事點頭哈腰地將周建業請了出來:「一殿下,得罪了,您請!」
周建業抬頭仰望著天空,今天天氣不是很好,灰濛濛的,風吹出來,打在臉上,冰冷冰冷的。他進宗人府時還是只穿一件單衣都熱的夏末,如今卻已進入了寒冷的冬天。
雖然天氣很不好,甚至比屋子裡冷多了,但這可是自由,他又重新獲得了自由。
隋六看到瘦了一圈的周建業,悄悄擦了擦眼淚,趕緊上前扶著他,哽咽道:「殿下,您受苦了!」
周建業擺手,看向馬車旁無聲垂淚的姜氏,走過去握住她的手:「這段日子委屈你了,陽煦還好吧?」
邊說邊騰出另一隻手,輕輕地給姜氏擦眼淚。
姜氏的淚流得更凶了,費了好大力氣才壓下放聲大哭的衝動。她抿了抿唇說:「殿下,先上馬車,回去說吧。」
「好。」周建業牽起她的手上了馬車。
夫妻一人回了府,先讓周建業跨了火盆,將身上的衣服都燒了,洗澡換了身乾淨的衣服,又讓下人備了一桌易消化的食物,這才有空坐下來說話。
「府中一切都還好吧?」周建業先關心了一下家裡。
姜氏說:「都挺好的。母妃今早讓人遞了信出來,讓你去三弟府上請罪道謝,你能出來,多虧了三弟昨日在父皇面前替你說情。」
德妃很謹慎,並未告訴姜氏麗貴妃的事,只說是因為周嘉榮求情,才讓興德帝鬆口的。
周建業點頭,放下筷子握住了她的手鄭重地說:「我知道了。這件事我最對不起的就是老三和你,你們倆能原諒我,我心裡是既感動又慚愧。」
姜氏嗔了他一眼,拿起公筷給他夾他喜歡的菜:「用膳吧,老夫老妻的還說這些做什麼。只盼你以後做事,能多替臣妾,多替陽煦想想,你要有喜歡的姑娘,只要身份清白,想納進府中,臣妾沒有意見,但不該碰的人千萬別去碰了。」
如今姜氏也不求什麼夫妻情深,舉案齊眉了,只求周建業別再犯糊塗,一家人平平安安地過日子。他動了其他心思,想納妾也好,都行,別把她當傻子,別給他們母子,別給姜家招來禍害就好。
這次的事,不光是她丟人,姜家在外面都抬不起頭來,父皇對她父親都沒那麼器重了。
周建業緊緊握住她的手承諾道:「沒有別人,媛媛,是我一時糊塗,你就原諒我吧,不要再說這種生分的話了。」
「嗯,吃飯吧,一會兒要涼了。」姜氏笑了笑。她已經安排了幾個漂亮窈窕的婢女去伺候他,只希望他以後有什麼花花腸子,都在家裡使,不要再闖這樣的禍了。
用過飯,又換了一身正式的衣服,周建業背了三根荊條,親自去榮親王府,向周嘉榮負荊請罪。
周嘉榮從大理寺回來便看到他背著荊條跪在大門口。
唐樂趕緊上前道:「殿下,一殿下申時一刻便來了,跪在府門口說是要向殿下請罪,小人本打算派人去通知殿下您的,可一殿下不讓。」
「三弟不要怪唐樂,這是我的意思,為兄一時糊塗,做錯了事,對不起你,要打要罵悉聽尊便,為兄絕無一話。」周建業主動開口,將錯全攬到了自己身上。
周嘉榮自然不會怪唐樂。他知道,唐樂是故意順水推舟的,要通知他的辦法多了去,唐樂這是為他不平。他幹嘛要為了周建業懲罰自己人?
擺手示意唐樂下去,周嘉榮冷臉看著周建業:「一哥是真的知錯了嗎?」
周建業將荊條抽了出來,橫放在手中,高高舉起:「三弟,為兄知道,為兄說什麼你都不會信。你打吧,都是我的錯!」
周嘉榮深邃的眼睛定定地看著他。
周建業真豁得出去啊,知道自己名聲爛大街了,為了挽回名聲,向父皇表明他真心懺悔的態度,竟能放下面子,跪在大門口任憑路人圍觀。
想必現在這件事已經傳到了父皇和不少大臣耳朵中。知錯能改,善莫大焉,他表現得如此誠懇有擔當,很多人恐怕都會被這種表象迷惑,真信了他是一時糊塗,真心懺悔的鬼話,進而對他有所改觀。
難怪彈幕說他這個一哥能笑到最後呢,這樣一個不要臉,什麼都幹得出來,又偽裝得極好的傢伙,輪無恥陰險,他跟老四老六加起來都不是他的對手。
見周嘉榮久久沒有動靜,周建業沮喪地說:「三弟,你還不肯原諒一哥嗎?要怎麼樣才能原諒一哥,你說!」
周嘉榮拿走了他手裡的荊條,在他錯愕的眼神下揚起了荊條:「一哥讓我打,那我便打了,這三下,當你欠我,打了之後,過去的一切都一筆勾銷了!」
聽到這話,周建業眼底迸發出晶亮的光芒,感動得無以復加的樣子:「三弟,謝謝你,謝謝你!」
說完挺起背,一副任憑打罵的樣子。
周嘉榮眼底滑過一抹冷意,光明正大揍他的機會,不打白不打!
至於周建業想用這個方法挽回一些名聲,藉此在朝臣和父皇面前賣乖賣慘,那也無所謂。父皇要是真原諒了他,給了他好臉色,等父皇生辰那天,事情爆出來,父皇才會更生氣。
周嘉榮揚起荊條,用力甩了下去,重重地打在周建業的背上,一下,又一下,足足三下,聲音十幾丈外都能聽到,有路過的婦人嚇得哆嗦了一下,害怕地看著這一幕。
打完三下,周嘉榮將荊條一丟,信守承諾,抓住周建業的手將他拉了起來:「一哥,過去那些不愉快的事就不要提了!」
「好,多謝三弟,多謝三弟,我們兄弟還是跟以前一樣。」周建業熱淚盈眶,緊緊握住了周嘉榮的手。
***
這事當天晚上就傳到了興德帝的耳朵中。
興德帝聽完之後,輕輕搖頭:「老三還是太心軟了啊!」
老一分明是在使用苦肉計,讓他打,他就還真的打了。嘖嘖,這麼大的事就一筆勾銷了,只能說老三心大,心不夠狠,難成大事。
至於老一,論心眼,論狠辣,幾個皇子中沒人能及得上,就是有些拎不清,在女色上栽了跟頭,再看看吧。不過他出來,分散一些老三的注意力,也是好的。
孫承罡不敢說話,低垂著頭。
興德帝點評完又問:「還有其他的嗎?」
孫承罡老老實實地說:「榮親王將一殿下請進了府中,還請了大夫給他上藥,然後兄弟倆吃了一頓酒,榮親王親自將一殿下送出了府。」
興德帝笑了,老一的心眼真是多得像篩子一樣,老三這樣實誠的哪裡會是他的對手!
他對這種結果很明顯,沒有任何懸念的走向沒什麼興趣,意興闌珊地說:「擺駕關雎宮。」
還是去看看他白白胖胖的小兒子有意思。
***
周建業跟周嘉榮和解的事很快便傳遍了朝堂內外。不少以前對周建業印象很好的大臣,對他都有所改觀,畢竟對於他們這些男人來說,在美色上犯糊塗不稀奇,若不是周建業私通的是弟弟的未婚妻,這根本不算事。
蔣鈺看到風向的變化,氣得臉都綠了,回到大理寺把周嘉榮叫了過去:「榮親王殿下,你昨日打了一皇子?」
周嘉榮捏了捏下巴:「這麼快大家都知道了啊!」
蔣鈺嘆了口氣:「你不該動手的。陛下將他關押在宗人府三個多月,又撤了他在吏部的差事,這次幾位殿下都封了王,就他還沒封,已經是對他的懲罰了。你再動手便不佔理了,還容易讓人同情他,進而對他的印象改觀。」
只能說周建業很陰險,三殿下還是太老實了。
周嘉榮很清楚,蔣老頭這是向著他,才跟他說這番推心置腹的話呢!
要是周建業沒有新的把柄落到他手裡,這麼下去,還真有可能讓周建業翻盤。但他不會給周建業這個機會。
「是不是有人提議該給周建業冊封?」周嘉榮笑道。
蔣鈺抬眸看他:「殿下既然什麼都明白,為何還著了他的道呢!」
蔣鈺是很不齒周建業的為人。他知道的內情比不少大臣多,從行宮墜馬再到偷情一事,可以說,周建業在他心目中就是偽君子的代名詞,比萬永淳還虛偽狡猾的人。
江山社稷如何能落到這種不仁不義,不知廉恥的好色之徒手中!
周嘉榮嘿嘿笑了笑:「蔣大人你就放寬心吧,沒事的。如果朝中有人提議周建業封王的事,你別阻止,免得觸怒了父皇,讓他封吧。」
周建業出來後會積極謀求封王周嘉榮是一點都不稀奇。幾個兄弟都封了王,得了一大筆賞賜,還擴充了王府的侍衛和人馬,俸銀也跟著漲了一大截。他怎麼會甘心落後呢?
估計周建業不止想早日封王,只怕還在謀划怎麼能夠恢復差事。畢竟當差才能掌握實權,才有機會名正言順地接觸大臣,暗中發展自己的勢力。
蔣鈺見周嘉榮胸有成竹,想到三殿下也不是吃素的,遂放下了提起的心:「臣明白了,臣不會出言反對。」
周嘉榮的話很快便應驗了。
三日後,吏部員外郎蘇勤在朝堂上,奏請興德帝給周建業封王,而且還將周建業在吏部辦事的成績拿出來說話:「……一殿下在吏部當差兢兢業業勤勤懇懇,從不懈怠,不能因為一個女人便抹殺掉一殿下的成績。」
他一出頭,零零散散又有幾個大臣出來為周建業說話。
自然,也有大臣反對,說周建業無德,能夠被放出來已經是興德帝仁慈開恩了,哪能這麼快封王。
雙方爭執不休,更多的大臣保持了沉默。
最後興德帝也沒給一句準話就揮手宣布退朝,誰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不過他沒有第一時間否認,就意味著這件事並不是不可能。
周嘉榮在大理寺當差便聽說了這件事。回到府中后又從來串門中山王和蜀王的口中再次聽說了此事。
蜀王雖封了王,也出宮建府了,可礙於周嘉榮和中山王都是十七歲才開始當差的,現在興德帝也沒給他指派差事,他閑得發慌,沒事就往兩個還沒娶妻的哥哥府中跑。
周嘉榮解下了大氅,遞給柴順,微笑著說:「我們兄弟都封了王,一哥封王也是遲早的事。」
「就是,不過父皇生辰要到了,萬朝來何,就一哥一個人沒封王,未免太不好聽了。萬一這些來使聽說了風言風語,傳出去多不好,臉都丟到番邦去了。」中山王嘟囔道。
周嘉榮側頭挑眉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中山王摸了摸鼻子,聲音有點低:「三哥,我就說說。」
他是收了一皇子私底下送的兩萬兩白銀,因此才替他說話。
周建業真是個玩弄人心的高手,知道老四貪財缺錢,先威脅他幫了忙之後又以感謝的名義,讓人送了兩萬兩銀子給中山王。拿人手短,得了這麼大筆銀子,中山王早忘了先前的不愉快,反而主動幫周建業說話。
這個事,劉青派出去的人早就彙報給了周嘉榮。
周嘉榮已經認清了老四是什麼貨色,他就是有奶便是娘,難怪以前天天跟在後頭「三哥長三哥短」的呢,敢情是他這邊好處最多。如今被周建業抓住了把柄,又許了好處,他便天天幫周建業說話了。
不過他這倒是正和周嘉榮的意。
有句話叫做站得越高,摔得越慘,放在周建業身上也是一樣的。先讓他高興高興,回頭再給他一記重捶。
最關鍵是的他父皇。他父皇一貫覺得對幾個兒子不薄,尤其是老一,犯了這麼多的事都一再原諒他,還封王賞賜,回頭事情暴露,他父皇想著前幾日的封賞,定然會更怒。
他越生氣,就會越重的處罰周建業,才不會像上次那樣高高拿起輕輕放下。
幾個念頭在腦海中滑過後,周嘉榮笑了起來:「四弟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咱們兄弟,關起門來怎麼吵鬧都行,都是自家人的事,不能讓那些番邦小國看了笑話。」
「三哥,你不生一哥的氣啦?」中山王高興地問道。
周嘉榮瞥了他一眼:「你消息不靈通啊,我跟一哥早和好了,一個女人而已,一哥說了,回頭找十個漂亮的補償我。」
「哈哈哈,你能想通就好,我可真懷念咱們兄弟四個在一起的日子。」中山王興奮地說道,「以後我們兄弟又可以一塊兒喝酒了。」
蜀王也不甘落後,嚷嚷道:「那得先到我府中,一哥還沒去過我府里,咱們約他明天到我府上,一起喝酒吧。」
表面上跟他們虛以委蛇一番就算了,還要跟周建業在桌子上推杯換盞,兄弟情深,周嘉榮可沒這個耐性。他扯了扯嘴角說:「過陣子吧,父皇生辰馬上就要到了,衙門裡事情多,怕是抽不出時間。」
聽他這麼說也有道理,蜀王只能泄氣地說:「那等父皇生辰過後,我再邀請你們。」
「好。你們說,我們要不要懇請父皇給一哥封王?」中山王又將話題繞了回來,也不知道周建業到底許了他多少好處,讓他不遺餘力地想拉兩個兄弟出面一起幫忙。
蜀王先看了周嘉榮一眼,見他面帶笑容,才說:「我沒意見,我聽哥哥們的。」
周嘉榮跟著一笑說:「我也沒意見。」
其實大家問的就是他的意見,因為他是受害者,他去找父皇求情,效果肯定事半功倍。
中山王興奮地拍手道:「那咱們就將這件事定下來了,明日咱們一起去見父皇,爭取在壽辰之前,勸說父皇給一哥封王。」
***
次日早朝後,三人一塊兒去覲見了興德帝。
興德帝聽完他們的話,詫異地看向周嘉榮:「老三,你也是這個意思?」
周嘉榮不卑不亢地說:「回父皇,此事全憑父皇定奪,兒臣沒有異議。請父皇不必顧慮兒臣,兒臣已經原諒了一哥。」
他這個受害者都不追究了,興德帝也沒興趣為難周建業。他本來就想扶周建業起來對抗三皇子一派,只是沒找到合適的借口而已,如今三個兒子送上門來替老一求情,傳出去也是兄弟友愛的佳話,他何不順著梯子往下爬呢?
「老三,你心胸寬闊,重視兄弟情誼,拎得清輕重,朕有你這麼個兒子,朕甚是驕傲。」先猛誇了周嘉榮一番,興德帝的目光落到了中山王和蜀王身上,「老四、老六,你一人年紀雖小,卻懂得尊敬哥哥,團結友愛,很好。希望你們能夠謹記,兄弟同心,其利斷金,也希望你們以後都像現在一樣友愛互助。」
三人齊刷刷地說:「謹遵父皇教誨。」
興德帝滿意地看著三個兒子,樂呵呵地說:「你們三人能有如此胸襟,朕心甚悅,賜爾等黃金各五百兩,綢緞一百匹,以資獎勵!」
意外得了一筆財,三人都很開心:「謝父皇!」
當天下午,興德帝便下旨封一皇子周建業為常山王,跟老四老六一樣是郡王。雖比不得大皇子和周嘉榮,但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翻盤,周建業已經很滿足了,特意進宮謝旨。
見完興德帝后,他又去了楊泰殿,給德妃請安。
德妃屏退了左右,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揚起手就給了他一記耳光:「看看你做的好事!」
周建業捂住臉跪在地上不說話。
德妃狠狠罵了一陣子,憤怒的情緒終於平復了下來,叫來嬤嬤去取冰塊給周建業敷臉,以免待會兒出宮被人瞧出來了。
周建業用帕子包住冰塊按在臉上才說:「母妃,都是兒臣的錯,兒臣讓母妃擔心了。母妃放心,兒臣以後定然會小心謹慎,不會再犯這種錯誤。」
德妃坐在榻上,睨了他一眼:「起來吧,你知道就好。再有下次,誰都保不住你。後天便是你父皇的生辰,你可要好好表現,別被老三他們幾個給比下去了。」
「兒臣明白。」周建業低頭道。
德妃嗯了一聲又問:「你父皇生辰的禮物可準備好了?」
周建業出來這幾天,一直在忙活這個,他對德妃說:「兒臣看中了珍寶閣里的一株紅珊瑚樹,該珊瑚中間有一塊石頭天然形似壽字,寓意吉祥,很是珍貴,父皇應該會喜歡。」
「那就買啊!」德妃道。她也清楚,人越是上了年紀越是怕死,興德帝也是如此。送他象徵長壽吉祥,寓意很好的紅珊瑚樹,肯定能討他歡心。
周建業摸了摸鼻子:「這……珍寶閣的東家要十萬兩白銀。」
太貴了,哪怕他是皇帝的兒子,手裡也沒這麼多的現銀。
德妃瞥了他一記,吩咐嬤嬤去裡間取銀票。
不一會兒,嬤嬤抱了個小匣子出來。
德妃打開數了數,然後將整個匣子都給了周建業:「這裡有八萬兩,剩下的兩萬兩,你自己湊。你父皇這陣子對我們母子頗為冷淡,這是你表達孝心,替他長臉的最好機會,一定要好好把握住。」
「兒臣明白,請母妃放心。」周建業承諾道。
德妃身心疲憊,也沒心情跟他多說,擺了擺手:「回去吧,本宮累了。」
***
同一時間,秋水宮裡,穆貴妃的語氣就沒那麼好了。
她擰著周嘉榮的耳朵:「你是不是傻了,竟然替周建業求情,還不計前嫌地請你父皇給他封王?回頭德妃、淑妃、惠妃她們還不得笑死本宮,本宮怎麼生了你這麼個傻兒子!」
「母妃,疼,疼……」周嘉榮吸氣,不住地求饒。
「疼死你活該!」話是這樣說,穆貴妃還是很快鬆開了手,兇巴巴地瞪著他。
周嘉榮苦笑:「母妃,兒臣也是沒辦法,一……周建業都跑到兒臣府上請罪了,再說了,他也是父皇的兒子,早晚會被封王,還不如賣他一個人情呢!」
穆貴妃氣呼呼地說:「那也不行,他這麼對你,你別傻兮兮地再跟他湊一塊兒了。這老一壞得很。」
周嘉榮討好地給她捏肩:「母妃消消氣,兒臣知道的,兒臣這不是也打了他一頓嗎?你消消氣,兒臣聽你的,向你保證,以後離他遠遠的。只不過父皇的生辰馬上就要到了,兒臣總不能在這種日子給他臉色看,不然回頭父皇肯定不高興。咱們看在父皇的面子上,暫時就不跟他計較了好不好?」
「你呀你呀……」穆貴妃拿開了他的手,還是有些不爽,「你父皇生辰,禮物準備好了嗎?」
往年周嘉榮都會精挑細選,好幾個月前就精心準備。不過今年嘛,他太忙,忘了。
而且因為看清楚了他父皇的真心,說實話,周嘉榮對他也沒那麼傷心了,既然記得,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樣花幾個月的時間去弄個禮物討他父皇歡心。因為無論他送什麼,他父皇都不可能真正公平地對他。
既如此,送什麼有區別嗎?
不過這話不能對他母妃說。
周嘉榮笑嘻嘻地道:「母妃放心吧,兒臣已經準備好了,保證讓父皇滿意。」
「那就好,你可不能被老一給比下去了。他們母子倆這回肯定會卯足了勁討你父皇歡心。」穆貴妃細心叮囑道。
周嘉榮乖乖應下。
出宮后,他還在想這件事,送什麼好呢?
要不去珍寶閣弄個還過得去的禮物,敷衍一下吧。
說干就干,他直接去了珍寶閣。馬車走到東大街時,遠遠的,他看到了印有一皇子府標記的馬車停在了珍寶閣前。
周嘉榮想了一下,掉頭去了旁邊一家茶樓,讓劉青去打聽:「找個面生的從後門過去,問問一皇子府的馬車在那裡做什麼。記得,不要驚動了一哥他們。」
珍寶閣也是穆家私底下的產業。
不一會兒,劉青回來了,對周嘉榮說:「回殿下,一皇子殿下在裡面,想買店裡上個月從南海那邊送過來的一株珊瑚樹。這棵珊瑚樹高約一尺,通體鮮紅,特別喜慶漂亮,最難得的是珊瑚樹中間有一塊天然的石頭像是一個壽字,非常特別。一皇子想買這棵珊瑚樹,估計是準備送給陛下做賀禮。湯掌柜故意報了十萬兩銀子,一皇子上次可能是錢沒帶夠,這次又帶了銀票過來,想買這株珊瑚樹。湯掌柜的讓小人問殿下,殿下若是需要,便將這株珊瑚樹扣下來。」
「扣下來做什麼?怕周建業不知道珍寶閣跟我有關係?」周嘉榮譏誚地問道,「這株珊瑚樹湯掌柜本來打算賣多少銀子的?」
劉青伸出五根手指頭:「五萬兩。但見是一皇子,湯掌柜為了替殿下出這口氣,故意把價格多報了一倍。」
周嘉榮聽了笑著拍掌:「湯掌柜這次做得很好,生意成了之後獎勵他一千兩銀子,讓他趕緊把珊瑚樹賣了。」
錯過了周建業這個冤大頭,誰會花這麼多銀子來買一株珊瑚樹。
湯掌柜也是碰上了好時機。要是換了平時,周建業肯定不會浪費這麼大筆銀子就為了買一株珊瑚樹。可今時不同往日,他要想討興德帝歡心,重新獲得聖寵,就得下血本。而珊瑚樹,不但好看喜慶,還有一個天然的「壽」字,寓意非常好,這個禮物一定能送到他父皇的心坎里。
劉青連忙應是:「好,小人這就去通知他。」
「等等!」周嘉榮叫住了他,用充滿惡趣味的眼神說,「假山石的底座用綠色,或者給墊一層綠色的絨布,總之,弄點綠的在上面,最好弄在比較顯眼的地方。」
回頭他父皇想起這株珊瑚樹就得暴跳如雷,覺得是周建業打著送禮的旗號,實則是在大剌剌的諷刺他,笑話他。
劉青趕緊將這條告訴了湯掌柜。
湯掌柜得了周嘉榮的指示,笑盈盈地回周建業:「這位客官真是好眼光,咱們這株珊瑚樹,別說整個京城,就是整個大齊恐怕也找不出第一株,客官既然真心喜歡,老朽就做主賣給客官了。」
周建業喜不自勝:「如此多謝掌柜的了。」
為了給他父皇驚喜,也為了不讓壽禮暴露,他並未表明自己的身份,只是扮作一個富家公子哥。
湯掌柜含笑從櫃檯下方又拿起了一個匣子,打開,展示在周建業面前:「客官如今照顧小店的生意,小店也有一禮送給客官,客官請看。」
周建業將腦袋伸過去,看到匣子里放著一隻翠綠色的烏龜,也是用珊瑚石做的。
湯掌柜神秘地笑道:「這塊珊瑚石是跟那株珊瑚樹一塊兒發現的,烏龜長壽,若是客官準備送給長輩壽禮,此物再合適不過。將這塊烏龜放在壽字下方,龜背馱壽,萬壽無疆,客官以為如何?」
周建業見他將烏龜放到了珊瑚山,別說,一點都不違和,反而增添了幾分野趣。
「這個烏龜的珊瑚石多少銀子?」太貴就還是算了,周建業這次為了討好興德帝已經花了不少錢了,再讓他掏幾萬兩,他也掏不出來了。
湯掌柜笑眯眯地說:「烏龜珊瑚石要跟這株珊瑚樹拼在一起價值最大,單個賣,價格並不高,看在客官如此照顧我們小店的份上,就算五百兩銀子吧,客官以後可要多多照顧我們小店啊。」
五百兩那跟十萬兩比起來簡直是毛毛雨,周建業盯著看了幾眼,珊瑚樹鮮紅鮮紅的,烏龜綠得發亮,材質都非常好,一看便是上品,若是將烏龜粘在壽字下方,寓意就更好了。
「就依掌柜的,將兩個珊瑚都給我包起來。」
湯掌柜怕他回去又改變主意,不送烏龜了,忙熱情地說:「這位客官,我們店裡就有師傅,可以將烏龜給鑲嵌上去,而且能做到看不出痕迹,不是行家仔細辨認,只會覺得這是天然的。客官若是信得過小店,就將兩塊珊瑚石留在店裡鑲嵌上去。」
若能做成天然的樣子自是最好,烏龜馱壽獻福,多好的寓意,定然能在一眾賀禮中脫穎而出。
「多久能弄好?」周建業問道。
湯掌柜說:「兩個時辰左右,等鑲嵌好了,小店可以將此物送到府上,客官只要留個地址就成了。」
周建業怕出岔子,不願意:「不用,現在就弄,我在這裡守著,弄好了就帶走。」
「好嘞。」湯掌柜高興地應下,連忙安排兩個經驗老道的師傅來鑲嵌。
直忙到下午,才弄好。這株珊瑚樹果然如湯掌柜所言,看起來跟天然的差不多,很難看出鑲嵌的痕迹。
周建業滿意地付了錢,讓人小心翼翼地將珊瑚樹抬回了府中。
做成了這麼大單生意,湯掌柜滿意極了,連忙派人悄悄去向周嘉榮彙報這事。
周嘉榮聽說周建業答應將一隻綠烏龜鑲嵌到了珊瑚樹上后忍不住捧腹大笑,什麼叫冤大頭,這就是了。
「殿下,珍寶閣還有不少不錯的東西,湯掌柜留了一些,問你要不要去取一件?」劉青問道。他可是知道,今年殿下還沒為陛下準備賀禮。
周嘉榮一文錢都不想花:「不用了,筆墨紙硯伺候,我畫一副松鶴延年圖,有什麼比親自動手更能表達我的心意呢?」
反正送什麼都不如周建業那隻珊瑚樹吸睛,估計後天,所有人都只會記得這株讓人印象深刻的珊瑚樹,他又何必浪費那個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