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055

第55章 055

這話宛如一顆重鎚砸了下來,砸得所有人都懵了,隔了好一會兒才不約而同地看向周嘉榮母子。

穆貴妃原本在看戲,不料火竟然燒到了自己身上,眼睛陡然睜大,像受到驚嚇的貓兒一樣,白凈的臉漲得通紅,下意識地反駁:「不可能,她胡說八道的,陛下,咱們的嘉榮怎麼會做這種事,她肯定是誣陷!」

周嘉榮似乎也完全沒想到宮女最後會指向他,傻傻的怔在當場,還是穆貴妃的聲音拉回了他的思緒,他撲通一聲跪下,氣憤地說:「父皇,兒臣沒有,請父皇明察!」

說到最後,聲音都有些哽咽了,顯然是委屈到了極點。空寂的大殿內,只有他們母子二人的聲音,一個焦急,一個憤怒。

其餘的后妃、宗室、大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今天這事越來越邪門了,像是背後有一張無形的大手,先是將麗貴妃母子和常山王母子拉了進來,現在又牽出穆貴妃母子,誰知道下一個會不會輪到自己!

興德帝也被這個答案震驚了,眯起眼,褐色的眼珠子審視地盯著周嘉榮母子,像是一頭雄獅盯上了獵物。

砰!

忽地一聲巨響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大家循聲望去,只見剛才指證周嘉榮的那個宮女直挺挺地倒在倒了地上,兩隻眼珠子睜得老大,臉上掛著扭曲的笑容,嘴角有可疑的紅褐色液體流淌。

孫承罡先是看了一眼興德帝的臉色,見其臉部的線條緊繃,薄唇緊抿,似是動怒的前兆,趕緊小跑著過去蹲下身,伸出食指探了探宮女的鼻息,毫無動靜。

數息過後,孫承罡收回了手,抬頭對興德帝說:「陛下,已經沒了呼吸,估計是服毒自盡了。」

這會兒宮女嘴角流淌出來的血的顏色更深了,黑紅黑紅的,嘴唇也漸漸轉為青紫,很像中毒的癥狀。

興德帝的臉色越發的難堪,宛如狂風暴雨前來臨的夜晚。

所有人都噤了聲,不敢言語,就怕刺激了正在氣頭上的皇帝。

興德帝惱怒地盯著宮女的屍體,這個女人,臨死前都要擺他一道。她臉上的笑容彷彿在嘲笑他,嘲笑他的愚蠢,嘲笑他永遠都不會知道那個正確的答案。

「查一查,這宮女平時跟誰走得比較近,都跟什麼人來往,將這些人抓起來嚴加拷問。」

聽到這話,下面的人心思各異。后妃和幾個王爺都有些失望,很明顯,陛下不相信宮女的指證。

其實也正常,這個宮女明顯對德妃對皇宮都抱有很深的仇恨,對興德帝也沒多少尊重,她臨死前說的話就不是那麼可信了。大家心裡也不相信,傻白甜的穆貴妃母子會是這場戲的背後主使。

只有穆貴妃什麼都沒聽出來,還委屈地癟嘴,眼淚不斷地往下流,一副又傷心又憤怒的樣子,什麼心思都全寫到了臉上。

興德帝看她幾十年如一日的單純天真,心裡竟難得的生出了點憐憫和寬慰,他也不是每個人都看走眼的,至少貴妃母子不是。他們母子是真的傻,天真,單純。

本來周嘉榮母子也被他例入了懷疑名單上,但宮女的指證恰恰打消了他的所有懷疑。因為在場除了德妃,恐怕沒人知道,這個宮女還恨他。

婉婉的死不光是因為劉美人,可能跟他還有點關係。因為他去揚泰殿的時候寵幸過婉婉,但卻完全沒考慮過給她名分,這個宮女定然也知道此事,才會在隔了十幾年後問他可否還「記得」婉婉。

若是他當初寵幸婉婉后,願意給她一個名分,就不會有後面的事了。德妃對婉婉下手,也未必沒有嫉妒的原因。

這個宮女性情剛烈、睚眥必報,想必是將婉婉的死也算到了他的頭上,臨死前也必然不願意讓他好過。那陷害他最喜歡的兒子,離間他們的父子情就是必然的了。

所以她的話,興德帝是半分都不信的。

「穆貴妃,到朕這裡來。」興德帝忽然道。

大家都嚇了一跳,悄悄用或同情或看好戲的眼神瞥穆貴妃。興德帝現在就是一隻暴躁的獅子,誰接近都可能惹怒這頭雄獅。

穆貴妃倒沒想那麼多,興德帝喊她起來,她就站了起來,大步走到興德帝面前,再次澄清:「陛下,臣妾和嘉榮完全不認識這個宮女,她冤枉臣妾和嘉榮的。」

也就只有穆貴妃說話這麼直接了。興德帝輕輕點頭,指了指頭說:「朕頭痛,幫朕捏捏!」

「哦。」穆貴妃以前也經常給他捏的,老老實實地走到他背後,心無旁騖地輕輕捏著他的額頭太陽穴。

其他后妃、王爺、宗室的目光全變成了羨慕和嫉妒。

很明顯,陛下這是用實際行動來表明了他的態度,他信任穆貴妃母子。

周嘉榮低垂著眉眼,嘴角微微一彎,不露聲色地笑了笑。他賭對了,他這個父皇剛愎自負,又多疑,別人告訴他正確答案,他反而不會信的。

同樣被指證,穆貴妃卻能毫髮無損,德妃就像泡在酸菜罈子里一樣,嫉妒極了。如果陛下能袒護她一些該多好!

周建業要想得更遠一些,他其實也不大相信這事是老所為。他們幾個兄弟中就屬老最沒心眼,不然也不會連番被他和老四算計了,還半點都不知情。老已經被父皇和穆貴妃養傻了。

倒是老四身上的嫌疑更大。

他跟廖綺蘭的事是老四媳婦揭發的,他跟麗貴妃的事是老四帶頭揭穿的,老四今天也是灌他酒最積極的那個,還有淑妃也是個有城府的,不像穆貴妃那樣傻白甜,在宮裡有幾個眼線下手不是再正常不過。

有時候,人心裡一旦有了定論,腦子就會自發將各種證據偏好指向自己心裡的猜測,而忽略了其他。

就如灌酒這事,中山王性子跳脫,喜熱鬧,可不光逮著周建業一個人灌,其他人也沒放過。可現在周建業就不記得其他了,只記著他拚命灌自己酒,故意把自己灌醉的事。

想到他自詡聰明,卻接二連被老四陷害,周建業怒從心頭起。為了有人替他一塊兒分擔父皇的怒火,也為了多拉一個兄弟墊背,他用力磕了一個響頭,高聲道:「父皇,兒臣知道這宮女背後之人是誰!」

此言一出,眾人又嚇了一跳,但凡做過虧心事或是得罪過周建業的,無不自危,生怕自己被拖下水。

興德帝陰沉沉地瞥了他一眼:「誰?」

周建業大聲道:「回父皇,是四弟。四弟其實早就知道兒臣跟廖綺蘭的事了,一直隱忍不發,直到陽煦百日宴上,他才讓其未婚妻李家姑娘戳破了此事,看著兒臣跟弟鬧翻,顏面盡失,他坐收漁人之利。這次,也是他最積極,沖在最前面,恨不得在全天下人面前抓住兒臣跟麗貴妃,若不是事先知情,他又如何能夠這麼肯定呢……」

中山王本來在看戲,不曾想火突然燒到了自己身上,嚇壞了,趕緊跪下磕頭認罪:「兒臣冤枉,父皇,兒臣完全不知。至於二哥跟廖綺蘭的事……兒臣承認兒臣知道,但兒臣也沒想過讓二哥跟哥丟臉啊,兒臣只是手裡緊,缺銀子,故而想以此跟廖綺蘭合作,賺點零花錢用用,今日一切都只是巧合,兒臣喝多了,關心二哥。二哥所指證的事,兒臣完全沒做過,請父皇明察!」

中山王思慮了一下,選擇了說實話。他跟廖綺蘭的事,父皇真有心要查,肯定能查到,這時候再撒謊掩飾,父皇就不會相信他了。至於今日種種,真不是他所為,他也就頂多就是看出了此事,故意推波助瀾而已。

興德帝怎麼都沒想到,素來貪玩好熱鬧的老四也不是個省油的燈,背地裡還有這些小動作,又氣又怒,指著他氣得一句話卡在嗓子眼裡,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陛下,陛下……」皇后嚇壞了,趕緊過去輕輕撫著他的胸口,又讓宮人送來溫水,「陛下您消消氣,彆氣壞了身子。先喝點水吧。」

興德帝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好一會兒才稍稍平靜了下來,就著皇后的手喝了半杯水就擺手示意皇后將杯子拿開。

皇後退到旁邊,目露擔憂地看著他。

興德帝沒理她,如尖刀般銳利的眼神一一從四個兒子身上滑過:「說,你們到底還有多少事瞞著朕?」

沒人敢說話,這時候大家都清楚,興德帝氣得不輕。誰會傻得這時候往槍口上撞呢!

見沒人吭聲,興德帝並沒有多高興,反而氣得用力拍桌子:「好,很好,都不肯說是吧,那朕挨個查,查出來朕再一一跟你們算賬!來人,將麗貴妃這個賤人給拉下去,她不思君恩,不守婦道,穢亂宮闈,賜她一丈白綾。」

跪得膝蓋痛,忐忑不安的麗貴妃萬萬沒想到,最先死的竟是自己,登時嚇壞了,匍匐在地,惶恐得嚎啕大哭:「陛下,陛下,臣妾錯了,您就饒了臣妾吧,求求你,看在小七的份上,饒了臣妾這一回吧。小七那麼小,不能沒有母親啊……」

沒辦法,麗貴妃只好拿兒子出來做擋箭牌。陛下那麼寵小七,對他寄予厚望,興許看在小七的面子上能留她一命。

只能說麗貴妃這輩子還是太順利了,完全沒見過帝王的殘忍。興德帝以前能對她有多寵愛,多深情,今日就能有多殘忍。

「閉嘴,你個賤婦,還有臉提小七!來人,速速給朕拉下去。」興德帝惱火極了,再也不想見到這個讓他萌生恥辱的女人。

麗貴妃不提小七還好,一提,他都忍不住想,小七到底是誰的兒子,會不會是這個賤人和周建業背著他偷生的賤種?

兩個太監強硬地將趴在地上,不肯起來的麗貴妃給拖出了宮殿。

麗貴妃害怕極了,她還這麼年輕,不到二十歲,她不想死。為了活命,她什麼都願意做,她死死摳住門框不鬆手,嘴裡大聲嚷嚷道:「陛下,陛下,都是周建業勾引臣妾的。是他在行宮中變著花樣給臣妾送各種禮物,製造偶遇,臣妾識人不清,太過天真,著了他的道啊……」

情急之下,她將二人是如何勾搭上的悉數交代了。

周建業聽到這話,差點昏厥。

這個蠢女人,是嫌自己死得不夠快嗎,還非要拉上他墊背。這種事是能說的嗎?本來他們咬死不承認,父皇哪怕是懷疑了,到底不那麼確定,興許還能掙得一線生機,可她倒好,一聽說要罰她,便什麼都往外倒了。

如今當著后妃朝臣們的面,父皇顏面盡失,怎麼還可能放過他們?

果不其然,興德帝聽到二人勾搭成奸的經過,雙目血紅,兩眼暴凸,恨到了極點,手劇烈地顫抖,指著周建業和麗貴妃:「你們……孽障啊,朕怎麼生了你這麼個豬狗不如的東西……」

聽到他痛心又憤怒的指責,周嘉榮心裡平靜無波,只覺得好笑。父皇當初不是勸他,不過一個女人而已嗎?如今父皇怎麼又為一個女人如此大發雷霆呢?

周建業見紙包不住火了,也不敢再狡辯,跪在地上,用力磕頭,一個接一個,聲音充滿了懺悔和自責:「父皇,兒臣知錯了,兒臣一時糊塗,父皇開恩,饒了兒臣吧,兒臣再也不敢了……」

這番說辭跟當初在楊泰殿外如出一轍。

周嘉榮都想笑了,周建業的糊塗可犯得真多,屢次在女人身上翻了跟頭。

興德帝聽到這熟悉的辯解,心火直往上竄。

更氣人的是穆貴妃還不滿地嘟囔道:「周建業當初跟廖綺蘭勾搭上的時候也是這麼說的。臣妾可沒忘記,當初他也說要改了,怎麼不見改,這次連麗貴妃都勾搭上了,下次還不知道是誰呢!哦,臣妾想明白了,難怪上次周建業出事,麗妃就肚子疼了,太醫去看了又說沒事,敢情是在幫你解圍啊?你們這對不要臉的狗男女,欺負了本宮的嘉榮,如今又欺負陛下,真真是不要臉。」

周嘉榮真想給他親娘拍手鼓掌,說得真是太好了。

這話成功勾起了興德帝的許多回憶,可不是,麗貴妃屢次替周建業求情,每回的借口都是德妃幫她多好,對她多好,德妃找到她,她不忍拒絕。他也看在麗貴妃的份上,屢次放過了周建業,

現在真相暴露,他真是淪為了全天下人的笑話。

想到自己被妃子兒子愚弄於股掌之間,還被這麼多人看到,興德帝急火攻心,臉色呈現青色,有些呼吸不過來。

一直留意著她狀況的皇后擔心極了,連忙蹲下身,輕輕撫著他的胸口,焦急地勸道:「陛下莫氣,彆氣壞了身體,您消消氣,別嚇臣妾啊……」

好一會兒,興德帝的臉色才漸漸恢復了正常。

皇後放心了,剜了一記後面的穆貴妃:「你少說兩句,別刺激陛下了。」

穆貴妃不服氣:「皇後娘娘,臣妾說的就是實情嘛。」

皇后頓時氣結,這個缺心眼的穆貴妃,也不看看是什麼地方,她這樣大剌剌地說出來,讓陛下的臉往哪兒擱啊!

說不通,皇后不理穆貴妃了,溫聲細語地勸興德帝保重身體。

興德帝推開了她,目光兇狠地瞪著德妃母子:「德妃,你進宮二十多年,朕待你不薄,你竟這麼對朕,讓你的好兒子私通妃子,你還替他們放哨,你置朕於何地?」

看到麗貴妃的下場,德妃自知難逃一死,皇帝一定恨極了她,如今也不偽裝了,抬起散亂如雞窩的頭,譏嘲地看著興德帝:「陛下說待臣妾不薄,可這宮裡一個女人一個女人的進來,陛下記得有多久不曾去過楊泰殿了嗎?整整個月半月了。陛下可還記得在王府時說的話?當初,您許諾,此生絕不負我,可隨著這宮裡一個女人一個女人的進來,陛下可還記得臣妾的生辰,臣妾喜歡的花朵?您通通不記得了,都說帝王刻薄寡恩,臣妾臨死才看清楚,何其可笑!」

一席話說得興德帝面上有些掛不住,抿唇提醒她:「朕是皇帝,朕給了你無上的榮寵和富貴!」德妃哈哈大笑起來,扭頭,目光落在跪在地上的周嘉榮人身上:「無上的榮寵和富貴?就是讓他們出宮建府了都還不給封王,也不立儲君,讓他們每個人都抱著希望嗎?陛下,臣妾可不是傻兮兮的穆貴妃……」

「閉嘴,休得胡言!」興德帝厲聲打斷了她,兇狠地說,「將德妃拉下去,灌一杯毒藥,送她上路!」

德妃估計是早預料到了自己的結局,沒有一點反抗,任憑宮人將她拉起來拖出去,邊出去邊瘋瘋癲癲地胡言亂語:「帝王寡恩,帝王寡恩啊……」

殿內一片寂靜,好幾十個人,竟沒半點聲音。

德妃真是瘋了,臨死時還刺激興德帝。

周嘉榮不用抬頭都能想象得到,他父皇現在是多麼的憤怒。德妃還真是有膽,說出了他們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卻不敢說的事實。

他悄悄往前看了一眼,周建業真夠冷血的,聽說母親被處死,都無動於衷。

周建業也不是無動於衷,他是怕了。自從事情暴露,他就知道他們完了,麗貴妃逃不掉,母妃也死了,就剩他了,他也逃不掉。

可他不想死,他還這麼年輕,他的人生才開始,他不想死啊。想他以前設計要人性命的時候,半點都沒想過這個問題,如今輪到他了,他才知道等待死亡是一件多麼恐懼的事。

他不想死,他想活著,哪怕是如螻蟻一般的活著。

強烈的求生欲讓周建業顧不得其他,匍匐著,爬到興德帝的鞋子邊,不停地磕頭哀求:「父皇,兒臣錯了,兒臣真的錯了,求求你,饒了兒臣,父皇……」

興德帝恨得牙痒痒的,抬腳踹了過去,將周建業踹得人仰馬翻的,兩腿上翻,像只被翻過來的烏龜,頗為滑稽。但他顧不得自己的狼狽,翻身過來后,又趴到了興德帝的腳邊,苦苦哀求:「父皇,父皇,兒臣不是故意的,兒臣只是怕父皇不要兒臣了,怕父皇不喜歡兒臣才想找個父皇喜歡的人替兒臣說說話,兒臣是太在乎父皇了……」

這種解釋完全沒法平息興德帝的怒火。

興德帝一拂袖,像是碰到了什麼髒東西一樣,大聲呵道:「拉下去,把他給朕拖下去……」

兩個太監上來,將周建業強制拉回了原地,周建業眼看興德帝不為所動,像一灘爛泥一樣,癱軟在地上。

忽地,他看到了旁邊跪著的周嘉榮,也不管有沒有用,撲過去抓住周嘉榮的胳膊就哭:「弟,弟,你一定要救救二哥,你替二哥向父皇求求情吧!父皇最寵你了,你說的話,父皇一定會聽的……」

「二哥,你冷靜點,你別這樣……」周嘉榮使勁兒拉開周建業的手,低聲勸道。

可周建業這會兒哪還聽得進去,現在無論誰要救他,他都可以將對方當祖宗一樣供起來。

「弟,二哥打小對你不薄,你,你幫幫二哥這一次,就這一次……」周建業又纏了上去,拽住周嘉榮的袖子不放。

周嘉榮同情地看了他這狼狽的樣子一眼,似是不忍,猶豫了一下,鼓起勇氣哀求地望向興德帝:「父皇,就饒了二哥一次吧,何必為了一個女人傷了父子間的情分呢?」

「大膽,朕太寵你了是吧,逆子!」興德帝勃然大怒。

眼看火氣就要燒到兒子身上,穆貴妃不幹了:「陛下,當初你不是也這麼勸嘉榮的嗎?讓他別為了個女人傷了兄弟間的情意,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回頭賞嘉榮幾個女人就是了。那臣妾也給您找幾個漂亮的女人,這總成了吧!」

「你……大膽,穆貴妃出言不遜,責令閉門思過一個月,給朕將她拉下去。」興德帝心塞不已,這麼多兒子,妃子,全是來氣他的,一個都沒貼心的。

穆貴妃委屈地跺了跺腳,很不服氣,還要跟興德帝爭論一番。

孫承罡見了一個頭兩個大,趕緊上前將她往殿外推:「貴妃娘娘,您就別添亂了,陛下還是念著您的,只是略施小懲,為了榮親王殿下好,你就別開口了,先回去吧。」

皇后也趕緊把她往外面拉。這時候讓她觸怒了興德帝,對他們都沒好處。

穆貴妃被好幾個人推出了大殿,臨走時,還不放心地看了周嘉榮一眼。周嘉榮沖她輕輕搖頭,示意她別鬧了,穆貴妃這才安靜地讓人押回了秋水宮。

少了一個穆貴妃殿內的氣氛並沒有好到哪兒去。相反,興德帝的心情更糟糕了,穆貴妃母子提醒了他,他當初犯錯了多少錯。若是當時就對周建業嚴懲,很可能就不會有今日的事了。

他撐著下巴,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狼狽不堪的周建業。

他當初真是看走了眼,這小子好色、好走捷徑、腦子都花到歪門邪道上了,怎麼堪當大任?

如今他對這個兒子真是厭惡到了極點,看都不願多看一眼,大手一揮,直接決定了周建業下半輩子的命運:「常山王周建業穢亂宮闈,德行不佳,廢除郡王的爵位,貶為庶人,即日搬出常山王府,前往皇陵替祖宗守陵,終身不得出皇陵!」

聽到這個處罰,周建業如遭雷擊,直愣愣地坐在了地上,臉上又是哭又是笑。

笑是因為他好歹保住了性命,哭是因為他這輩子完了,被廢為庶人,圈禁在皇陵中,跟坐牢也沒什麼區別了。他汲汲營營一輩子,苦心謀划這麼久,最後卻落得這麼個下場!

所有人都知道二皇子是廢了,沒人搭理他。孫承罡知道興德帝的意思,忙讓兩個宮人將周建業拖了下去,省得他在這裡惹陛下不高興。

處理了麗貴妃、德妃母子,這事還沒完。

興德帝滿腔的怒火遠遠沒發泄出來,他凶戾如猛獸的眼睛挨個掃過餘下的個兒子身上:「中山王周洪宇,德行不佳,責令閉門思過兩個月,罰俸半年!」

中山王聽到這個處罰,肩膀一下子垮了下來,大大地鬆了口氣。對比二哥,父皇這已經是手下留情了。他連忙跪地謝恩:「兒臣遵旨!」

興德帝沒再理他,而是看向萬永淳:「刑部尚書萬永淳,朕責令你嚴查今天死的那個宮女,一定要查出是誰在背後指使她的。朕給你五天時間!」

萬永淳叫苦不迭,早知道會接這麼個燙手山芋,他就不往陛下跟前湊的,這下好了,這個事查不明白,陛下定然不滿意,可查清楚了,陛下只怕也會動怒。

可聖旨已下,容不得他說不,他只能硬著頭皮說:「臣遵旨!」

興德帝點了點頭,眼睛看向最後兩個兒子。

對上周嘉榮他的心情頗複雜。因為周建業的事,這會兒他跟周嘉榮難得的有點同病相憐的感覺,而且心裡也有些愧疚,所以哪怕周嘉榮出言不遜,他也沒想過懲罰他。

至於老六,還是個孩子呢,懂什麼呢!

他如今就只剩這麼四個兒子了,總不能每個都處罰。

興德帝疲憊地揮了揮手:「都退下吧!」

群臣如蒙大赦,趕緊謝恩退出了大殿。

只有周嘉榮和蜀王磨磨蹭蹭的最後才站起來,擔憂地看著躺在椅子上,一下子變老了許多的興德帝。

皇后也守在一邊,她溫和地對周嘉榮和蜀王道:「天色已晚,這裡有本宮,你們兄弟先回去吧,若是不放心,明日再進宮來看望你們父皇。」

才出了麗貴妃和周建業這檔子事,周嘉榮和蜀王年紀不小了,也不好深夜留在宮中,遂跟皇后和幾個娘娘道了別,退了下去。

兄弟倆一路無言,默默出了宮。

一踏出宮門,蜀王就拍著胸口,大口大口地呼吸:「真是嚇死我了,哥,你說二哥是不是瘋了?」

周嘉榮嘆氣:「誰說不是呢!」

別的也沒多說,雖然老六看起來還挺單純挺無害的,可周嘉榮已經在周建業那裡吃過大虧,也見識過中山王的兩面刀,哪還敢信任這些弟弟。

蜀王滴溜溜的眼珠子轉了轉,最後小聲問道:「哥,你還怨二哥嗎?」

周嘉榮扯了扯嘴角:「若說一點都不生氣肯定是假的。我們兄弟這麼多年,二哥這麼對我,我心裡始終不能釋懷。可如今二哥都被貶為了庶人,被罰去守皇陵了,我若再追著不放,未免顯得太小家子氣了。算了,不過一個女人而已,過去的便過去了吧。」

蜀王聽完感慨道:「還是哥你豁達,真是沒想到,咱們兄弟竟弄成了這個樣子。你說父皇會如何處置七弟?七弟應該是咱們的七弟吧?」

聽麗貴妃的意思,她跟周建業是在行宮才勾搭上的,那七弟就應該是父皇的兒子才對。

周嘉榮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這要看父皇相不相信了。」

即便老七是父皇的骨肉又如何?父皇一看到他就會想起麗貴妃的背叛,如鯁在喉,不可能對老七多好的。老七這麼小,就遇到這種事,在捧高踩低深宮中,沒有母親的保護,又被父皇厭棄,能不能長大還難說呢!

蜀王聽懂了周嘉榮的意思,撓了撓頭:「算了,不說這些不開心的了。哥,今日發生這麼多事,我害怕,晚上肯定睡不著,讓我去你府上過一夜吧!」

周嘉榮覺得好笑,這些弟弟們怎麼一碰到點事都往他府里鑽啊。他現在沒娶妻,也不好拒絕,索性由他去了,不管他抱著什麼目的,府里也沒什麼不可見人的。

「那你是坐我的馬車,還是坐你自己的?」

「我跟哥一輛吧,還能說說話。」蜀王高興地跳上了他的馬車。

兄弟二人上了馬車,就著街道兩旁朦朦朧朧的燈光和車上掛著的燈籠,一路往東,直奔榮親王府而去。

行至半路,前方突然傳來了嘈雜的吵鬧聲哭喊聲。

劉青策馬回來,對周嘉榮說:「殿下,是常山王府。」

他沒明說,周嘉榮兄弟都明白了,這是連夜將周建業一家趕出門。

「去看看。」他想了一下道。

馬車開到常山王府不遠處,便看到門口亂糟糟的,一隊侍衛兇狠地推搡,期間伴隨著女人的低泣,孩子的哭聲。

周嘉榮下了馬車,走過去便看到幾個侍衛在推搡著姜氏。

姜氏抱著孩子,頭髮散亂,兩隻眼睛腫得像桃子,身後只跟了一個婢女,正跟侍衛搶包袱,因為搶不過,摔在了地上,她沒哭,只仍舊不肯鬆口,只是哀求道:「求求官爺,就是幾件衣服,讓我們帶上吧!」

侍衛不答應,想要強搶。

而周建業像個沒了魂魄的木頭人一樣,直愣愣地站在旁邊,對周遭的一切視而不見,完全不管妻兒被人欺負了。

周嘉榮看不下去了:「住手!」

幾個侍衛停了下來,認出了不遠處馬車的標誌,連忙行禮:「小人見過榮親王殿下。小的是奉命,不允許他們帶任何東西!」

「奉命,奉誰的命令?」周嘉榮反問。

侍衛支支吾吾說不出來。

周嘉榮也猜到是怎麼回事了,不過是虎落平陽被犬欺,這些人定然是知道姜氏包袱里裝的是細軟,想趁機撈一筆罷了。他給劉青使了一個眼色,劉青將人拉到一邊,塞了一貫銅錢過去:「請兄弟幾個喝喝酒,這姜氏怎麼說也是姜家的人,那小孩子也是陛下的孫子,大家別把事情做得太絕了,不然萬一他們哪天翻身了呢?」

幾個侍衛訕訕地接過錢:「謝大人提點。」

劉青拍了拍他們的肩,沒再多說,有的話點到為止。

這邊,姜氏搶回了包袱,抱著孩子朝周嘉榮福身行禮:「謝……榮親王殿下。」

周嘉榮輕聲道:「二嫂言重了,以後若是遇到什麼困難,儘管找我,不管怎麼說,我都是陽煦的叔。」

聞言,姜氏淚如雨下。

從今晚知道丈夫跟麗貴妃的醜事,她便清楚自己和孩子這輩子是完了。果然,聽聞他們被貶為了庶人,要去守皇陵,姜家怕觸怒了陛下,都沒派個人來送他們,以往的朋友親戚,更是沒一個出面的,全躲得遠遠的,就是怕被他們牽連。

到最後,反而只有被丈夫坑過的老肯拉他們一把,她是又感動,又慚愧。

「謝謝榮親王。」她用力點了點頭,又朝周嘉榮重重一躬身,然後抱著孩子上了出城的馬車。

等人走後,周嘉榮回到馬車上,蜀王湊過去說:「哥,你還真是好心。」

周嘉榮覺得疲憊得很,也無意深究他這話的意思,淡淡地說:「這件事,二嫂和陽煦是無辜的,做錯事的只有二哥,不管怎麼說,咱們都是陽煦的親叔叔,能順手拉一把的拉一把,至少問心無愧。」

蜀王訕訕地說:「哥說得對。」

周嘉榮閉上了眼睛,不再搭理他。

回府後,讓唐樂安頓好蜀王,周嘉榮就去休息了。

但剛睡下還沒兩個時辰,周嘉榮就被叫醒了,柴順焦急地說:「殿下,陛下昨晚生病了,鄒院使他們連夜進了宮,這都快天明了,還沒出來呢!」

周嘉榮大吃一驚,昨晚走的時候,他父皇的狀態雖然不大好,但看樣子也沒大礙啊。

怎麼不過一晚上的時間,這病就嚴重了呢?

他連忙翻身起床,匆匆換衣服:「準備一下,我要進宮。」!(三w.hsybook.康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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炮灰皇子看見彈幕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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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0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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