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姝姝求生第四十四天
「貴妃娘娘這是氣急攻心,又心有鬱結,方才受不了衝擊,一時昏倒過去,臣已為娘娘施診,再有片刻就能醒來。」
何院首退出內室,又說:「恕臣多嘴,貴妃娘娘本就體弱多病,身骨較旁人更弱些,如今一是娘娘身上餘毒未消,二是臨近夏秋換季,臣不敢保證,娘娘是否還會重症,只能儘力溫養著,盡人事聽天命。」
司祁本是受了劉伯良的影響,對林姝姝心有芥蒂。
但經歷了這麼一回驚嚇,聽見何院首所言,連連點頭認同:「何大人說的是,貴妃這身子骨著實是弱了些,何大人若無事,不如就搬來華清宮吧。」
「之後小半年,多看顧著些,有什麼需要的藥材,太醫院沒有的就報上來。」
何院首前不久才知道,他們太醫院出了紕漏,他已經做好被罷官遣返的準備了,誰知皇上還願意信任他,他忙不迭跪下,一時間老淚縱橫:「臣——」
「定不負皇上所託,保娘娘聖體金安。」
何院首退下去給林姝姝煎藥,這些日子來,給貴妃的葯都是由何院首一手操辦的,從開藥方抓藥到煎藥,就這樣,送到貴妃跟前還要再檢查一遍。
司祁目送他離開,又召來落梅:「去準備些好消化的吃食,貴妃已經一上午沒吃東西了,再準備些溫水,等她醒後用。」
「是,奴婢這就去。」
等安排好這些,司祁回到裡面,誰知一進去,就發現林姝姝已經醒了。
林姝姝轉頭看來,四目相對,兩人不約而同的靜默一瞬。
最終還是司祁先開口:「如今感覺好些了嗎?」
「還好。」林姝姝問,「我這是怎麼了?」
「何院首說你是受了刺激,一時氣急攻心,晚些他會給你送些凝神靜氣的葯來,記得飯後喝下。」司祁簡單解釋了下。
可是,等他一語畢,林姝姝又不說話,屋裡很快陷入到一種奇妙的安靜中。
直到司祁問:「姝姝有什麼話要跟朕說嗎?」
林姝姝反問:「皇上想聽什麼?」她有些刻意地轉頭,視線落到頭頂的梁木上,給外人看著,就難免有些心虛躲避了。
只一瞬間,司祁忽然沒有了繼續追問的慾望。
在司祁看來,不論劉伯良所說是真是假,林姝姝總要為自己辯解幾句的。
一個人,面對殺人的指控,便是真記不得往事了,總該對此提出質疑,矢口否認也好,撒潑無賴也罷,總不該一句話不講。
林姝姝表現得太冷靜了,乃至有些出乎意外的超脫,也不知她是真的不在乎,還是有恃無恐,又或者有旁的什麼想法。
司祁不知道,他也不想猜。
「罷了,朕有事,先走了,等貴妃什麼時候想跟朕說話了,再派人傳話吧。」
說完這些,他不等林姝姝反應,轉身大步離開。
就在司祁離開沒過多久,只聽皇上調度的羽林軍將華清宮前後宮門全部把手,有些容易翻牆的地方,也有人看著。
雖然皇上沒有下令,但明眼人都知道。
繼端妃之後,貴妃娘娘也被禁足了。
太后得到消息是已經是一天後了,彼時司敏也回了公主府,太后思量許久,還是抵不住心頭的擔憂,派人請皇上過來。
誰知良嬤嬤回來說:「娘娘,皇上說這兩日政務繁忙,恐分不出時間,還請人多擔待,等過幾天,一定來您殿中賠罪。」
到底是沒時間,還不不想見?
太后愣了愣:「好,哀家知道了。」
其實到這裡,司祁的態度已經很明顯了,但太后不死心,還是讓良嬤嬤往華清宮走一趟,毫無意外,在宮門口又被攔下了。
良嬤嬤回去后,跟太后相顧無言。
林姝姝並不知外面的風雲,她稍微能坐起來了,就把落梅落萱落晴她們幾個都叫來身邊:「你們誰知道,之前本宮在宮外,跟一個平民姑娘起了衝突,還當眾賞了巴掌,可記得是怎麼回事?」
根據劉太醫所言,她和對方起衝突時,已是貴妃,既然是入宮后發生的事,就只能問宮人了。
但讓人失望的是,幾人皆是搖頭。
只有落晴知道一點:「娘娘,奴婢只聽落染提過兩句,是三四年前的事了,說您在外被人衝撞了,可落染沒多說,其餘的奴婢就不知道了。」
「其他人呢?」
長久的沉默后,結果不言而喻。
林姝姝這兩天睜眼閉眼全是噩夢,不知真假,但無一例外,裡面的主人公,貴妃,或者是曾經的她,全都在擔任一個惡人的角色。
明明之前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就連皇上待她的態度都有改觀。
怎麼就突然——
沾上人命官司了呢?
她實在不知道貴妃做過什麼,就連為自己辯駁都沒有底氣。
她感到難以言喻的頹然,甚至有些破罐破摔的意思。
落梅雖反應稍慢,但也知道她們是被禁足了,見娘娘神色不虞,湊近寬慰:「娘娘還請不要太憂思,不論發生什麼,總有解決辦法的。」
林姝姝小聲嗯了一句,翻身躲進被子里,之後不管誰喊,都不給任何回應。
就這樣過了兩天,華清宮終於有人出去了。
「勞煩侍衛大哥幫忙通傳,娘娘想見皇上一面。」
看守的侍衛早得了囑託,聞言沒有任何猶豫,當即去前朝,等司祁一下早朝,見了來人後,沒過多停留,轉身就進了後宮。
等司祁抵達華清宮后,林姝姝已經換了身素凈的衣裳,跪坐在床上,撐著下巴,雙眼放空,不知在想些什麼。
「貴妃叫朕來做什麼?」司祁無端出聲。
林姝姝被嚇了一跳,倉皇轉頭,好險沒有扭到腰。
等她平復好情緒,先是淺淺一笑:「好久沒見皇上了,臣妾這不是有些話,想跟您說說。」
司祁頷首表示聽到了。
看他此時的態度,可是比之前冷淡了太多,好在林姝姝並不在乎這些,坦坦蕩蕩地說了兩句近況。
聽見貴妃說這兩天身子又好了點,司祁總算抬頭。
只見林姝姝臉上的紅疹褪得差不多了,這場持續了近一個月的過敏,可算是接近尾聲,他無可抑制地感到兩分輕鬆。
「挺好。」司祁又問,「還有其他的嗎?」
「其他的——」
「皇上,劉太醫說……」林姝姝面露難色,後面的話有些說不出口。
司祁也不催促她,就站在幾步遠的位置,陽光從窗子里照進來,在他身後散下一大片陰影,連帶著遮住他的全部表情。
許久之後,終於聽見林姝姝繼續道:「皇上,我想親自去看看。」
「去哪?」
「去劉太醫家中。」林姝姝臉色白得發亮,為了顯起氣色,她特意點了點口脂,遮住了唇上的暗青色。
「我想不起之前的事情了,只是我有些不敢相信,我會是那樣……草菅人命之輩,這真是太可怕了,我想自己去看看,去見見劉太醫的母親。」
「阿祁,我會遮掩好我的身份的,絕不會讓那位夫人發現。」
她語帶哀求,怕司祁不答應,往前膝行兩步,最後跪坐在床沿,小半個膝蓋都伸出去,總算能拽到司祁的袖角:「可以嗎,皇上?」
林姝姝仰起頭,久睡后的眼睛里還含著兩分朦朧,等那纖長細密的睫毛收攏在一起,莫名有幾分脆弱和膽怯。
司祁眉峰微攏,他忍不住靠近,抬手扶住林姝姝的肩膀:「坐回去。」
他的目光自林姝姝露在床外的膝蓋上掃過,總害怕她整個人跌下來,見她不動,聲音重了幾分:「退回去,坐好。」
「皇上?」林姝姝一時間沒能明白他的意思,但還是聽話地往後退了些,換了個姿勢,改跪為坐。
如此,司祁的臉色才好了點。
「你去劉太醫家做什麼?」
「我想聽聽劉夫人的說法,又或者我想了解一下,那位劉姑娘的生前,其他的……抱歉,皇上,我還沒想到。」
林姝姝苦於真相,實在沒了別的辦法,就想去劉家看看。
貴妃在外的名聲響亮,但也不是誰都能見到貴妃真面目的,就像那劉家,普普通通的醫藥世家,若不是機緣,怕這輩子都沒機會見到宮裡人的。
林姝姝再三保證:「皇上信我,我不會讓劉夫人受驚的,不該說的話,我也會斟酌著,保證不叫劉家人再收刺激。」
坦白講,司祁並沒有想阻攔的想法。
說起來有些慚愧,在得知貴妃興許沾染命案后,他的第一想法竟不是要藉機發揮,反而有要為對方開脫的心思。
若不是被林姝姝過於平淡的反應氣到,或許貴妃這幾天的禁足也是沒有的。
他假模假樣地思考片刻,在林姝姝飽含期待的目光下,矜持地點頭:「好,朕答應你。」
「你想何時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