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可憐
女子輕解蘭裳,肌膚微露。
一雙纖纖玉手抓起顧承暄的指尖,引誘他去挑開雪白脖頸上鬆鬆掛著的肚兜系帶。
顧承暄一時驚愕,當即抽出被她攥緊的手。
指尖抽離的那一刻,梨花帶雨般啼哭的嬌弱女子瞬間化作披頭散髮、面目可憎的厲鬼,哀嚎著「噗通」一聲轉身沉入湖中,發出凄厲的慘叫聲。
顧承暄撲上前去想要抓住女鬼的手,救她出來。
卻無論如何觸碰不到她的指尖。
女鬼在湖中滿目憎恨快意叫囂著,似哭似笑,一張可怖面孔越發扭曲。
夜色陰沉,舉目看不見月亮,也尋不到星星。
邈遠天際隱隱飄來一陣空靈悅耳的聲音,驅散了女鬼泣血般凄厲刺耳的慘叫。
「你若執意報恩,不如有朝一日帶我離開這囚籠一般的深宮。」
「帶我離開。」
「好。」
「我等你啊。」
「一言為定。」
女鬼聞言霎時消聲斂氣,鑽入湖底。
顧承暄卻如遭雷擊,跪在湖畔怔怔垂淚不語。
沉重而悲切的痛意驚濤駭浪般席捲而來,自心脈流出貫穿全身經絡。
無處不痛。
心口疼得尤為厲害。
顧承暄恍然自夢中驚醒。
自永慶薨逝后,他被這樣的夢魘日日夜夜折磨,侵蝕著意志。
說來奇怪,也不知為何,回京途中和景初融在一起的時日里,顧承暄難得消受了幾夜安眠。
短暫的清夢暫且淡漠去了他的幾分傷痛。
正因如此,回到上京的第一夜,突如其來的夢魘狠命噬咬磋磨著他的舊傷,令他痛不欲生。
安然之後猝不及防的折磨最為疼痛難忍。
天際泛起魚肚白時,顧承暄再度悠悠轉醒。
軍旅中人,習慣了行軍時的作息,一早便起身活動筋骨,準備去院子里操練招式。
換下夢魘時被冷汗浸透的一身裡衣,推開窗,院子里薄霧蒙蒙,四下沉寂。
寒風呼嘯著自窗口灌進室內,暖意乍泄,凜冽肅意吹得他清醒。
天色將明未明,顧承暄推開門走入院中,在庭院空地中一招一式練起武來。
日頭漸漸升起,武安侯府上眾人陸續醒來開始操持這一日的生活。
待到侯夫人打發人來請顧承暄去用膳時,顧承暄手腕一轉,挽了個漂亮的劍花收劍歸鞘,已經出了一身的汗。
他對顧夫人派來傳話的婢女應了聲,便轉身走入內室,喚小廝去燒水,準備沐浴更衣。
婢女得了回話便離開顧承暄的庭院,沿著原路返回侯夫人的和韻園。
路上回想著方才少將軍舞劍時颯沓的英姿,清冷凌厲而俊逸非凡的容貌,婢女不由的臉紅心跳,羞紅了臉。
少將軍如今的模樣,比原先更英俊了呢,不愧是深受無數上京貴女追捧的夢中情男。
夢中情男沐浴完畢,小廝送來一件光明砂廣袖飛肩束腰絨領長袍,道:「這是夫人請人為少將軍新做的,夫人叮囑小的,今日便讓您穿這件。」
顧承暄應下了,換上長袍便往母親居住的和韻園去。
光明砂,正大光明,鎮心安神,此乃驅魔扶正之色①。
顧承暄常穿帝釋青、闌夜等暗色衣裳,許久未曾碰過這等鮮艷明亮的顏色。這一穿,在他原有的矜貴孤冷氣質上,更增添了熾熱明烈的貴氣。
朝陽迸發流溢出的光輝灑落周身,勾勒出顧承暄俊朗立體的五官輪廓,稜角分明。劍眉斜飛,星目深邃,鼻樑高挺,薄唇一抿貴氣天成。
顧承暄半身沐浴在金輝里,俊美得明烈而張揚。
快步步入和韻園內,過了月洞門,門內侍奉的僕婦見少將軍已至,忙撩開捲簾出來相迎。
顧承暄直入花廳內,見到了闊別多日的母親。
武安侯夫人見兒子來了,拉著他上下一打滿目笑意道:「你們瞧瞧,這顏色我可是選對了?承暄平素穿的忒暗了,未免襯得人也古板嚴肅。今兒個換種鮮亮的顏色,我倒有些不敢認了。」
一旁的僕婦笑著回道:「夫人的眼光不會錯,依我說,咱們少將軍人生得俊,這通身的氣派本就出類拔萃,無論穿什麼顏色都好看。」
顧承暄給母親請安完畢,便入席用早飯。母子二人數月未見,武安侯夫人思念兒子,因而推心置腹問了許多體己話。
正說著,武安侯朝會已罷回了府,來至和韻園撩開帘子入了花廳。
花廳內暖和,武安侯褪去大氅,侯夫人起身過去幫他整理衣裳。顧承暄也起身向父親行禮問安,武安侯微微點頭,示意兒子繼續用早飯。
收拾完畢,三人圍繞檀木八仙桌落座用早飯。
侯夫人給兒子夾了一筷子鮮嫩的清蒸魚肉,抬眼隨口問了聲:「侯爺今日怎麼回的這麼早?」
武安侯鼓起腮幫呷了口熱湯,嘆道:「別提了,宮裡鬧了事,紀王抽不開身誤了早朝,那幫老臣沒地方發泄,今日的早朝便草草結束了。」
「宮裡鬧了事,出什麼事了?」侯夫人一面問著,一面給顧承暄盛了碗熬得香濃的清粥,叮囑他趁熱喝。
「嗨呦,那位小公主不是昨兒個才回來嘛,也算她倒了霉,今早便被永嘉公主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