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公主
雖然楊家的事情已經結束,但溫沐還是非常擔心楊公子的事。
她特意問過羈源,楊公子到底在什麼地方,不可能活不見人死不見屍,最起碼把屍身找到,可羈源卻漫不經心,甚至懶得回應。
溫沐對他軟磨硬泡,他才稍稍透露幾句。
不過說的也是雲里霧裡,溫沐總覺得,楊公子的事沒這麼簡單。
趁著羈源不注意,溫沐在吃完飯後,悄悄把靈溪拉到一邊。
她見識過羈源的殘忍,這幾日他一直留在寺里,溫沐總覺得不放心,若是有人能看穿他的身份,或許還能有個防備。
靈溪以為她又有什麼鬼主意,寵溺道:「怎麼了?是想吃什麼好東西了嗎,你說吧,師兄都給你做。」
「不是的。」溫沐左右看看,確定沒人才放下心來。
其實她不怕被人聽到,只是怕被羈源聽到。
這些日子她好不容易保住小命,萬一被羈源發現自己一直防著他,惱羞成怒真動手就不好了。
太子哥哥的神識還沒拿回來,沒有他也沒人能護著自己,溫沐可不想不明不白把小命交待在這個地方。
「師兄,我和你說一個秘密,你別害怕。」
她模樣生的實在太無辜了,認真的時候也會讓人忍不住想摸摸頭,起不到一點威懾的作用。
靈溪笑了笑:「好,我不害怕。」
溫沐皺起眉頭,有些氣鼓鼓的,她可看出來了,靈溪師兄根本沒在意她的話。
本來還擔心大家害怕,這下溫沐倒是希望他露出些驚恐的表情。
「我和你說,現在留在寺里的楊公子,他其實是鬼王。」
「……」
靈溪臉上的笑意瞬間凝住,他愣愣的看著溫沐。
溫沐有些小得意,有了一種自己真的懂得很多的錯覺。
他抬起手,探了探溫沐的額頭,然後又探了探自己的,隨後自言自語道:「沒生病啊。」
溫沐氣的直跺腳:「師兄,我說的是真的,你怎麼不相信我,楊公子他真的是……」
「是什麼?」
這幾日羈源都不在寺里,不知怎麼突然就出現了。
溫沐完全沒注意到他也在身後,瞬間手腳冰涼。
她忍不住看向靈溪,咬著牙道:「楊公子來了你怎麼不告訴我。」
靈溪笑道:「你放心,他剛來。」
怎麼可能放心下來,誰知道鬼王會不會有順風耳什麼的,百里之外的聲音或許他都能聽得到。
溫沐自是心虛,靈溪又不相信她的話,她咳了一聲,尷尬地捂著頭。
「我頭好疼,好像有點生病,我先回去休息了。」
溫沐轉身,卻被羈源攔住。
她笑了笑,準備從另一個方向走,可羈源卻又走到她面前。
他似笑非笑道:「靈空小師父,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溫沐心臟都被嚇得驟停了,她頭都不敢再抬,閉著眼睛,跌跌撞撞離開了現場。
望著她的背影,兩人都笑了起來。
注意到靈溪,羈源的笑容收了回去,他厭惡地皺起眉頭,冷聲道。
「你又在玩什麼。」
這不是疑問,而是一句肯定的斥責。
靈溪覺得奇怪,可又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說,便道:「今日寺內雜事繁多,若是玩樂,恐怕沒有機會。」
羈源冷笑,走到他身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一字一句道。
「別玩過火。」
他左手搭上靈溪的肩膀,一股霸道的靈力從肩膀灌進來,逼地他雙腳發軟,就這麼重重跪在地上。
羈源嘲謔地看了他一眼,一句話都沒說就離開了。
*
清晨下了雨,天還黑蒙蒙的,溫沐賴在床上,不肯去上早課,說是昨夜吹了風,身子不舒服。
靈溪一眼就看出她在偷懶,平日里雖寵著她,可在原則問題上,他還是不會退讓。
羈源悠哉悠哉地走到了房間門口,靠在窗邊看著兩人說話。
溫沐倒是沒注意,一心只想把早課賴掉。
她捂著頭,假裝昏沉地搭在床邊,軟糯糯道:「師兄,你就心疼心疼我,我真的好難受。」
困的好難受……
靈溪無奈的搖了搖頭,笑道:「你呀,真是頑皮。」
他伸出手:「走吧,快去梳洗,今日又給你做了好吃的。」
靈溪師兄是寺里最好說話的人,他性子溫和,對自己也寵愛,若是好好哄一哄,偷個懶也是可以的。
玄昭寺這個小破地方,寺廟不大,規矩倒是挺多,每個人都板正端肅,無趣的很。
她來這裡這麼久了,倒是從沒聽過這寺廟從何而來,是誰而建,寺里的僧人又是如何聚在一起的。
溫沐拽著靈溪,試著轉移話題,讓他忘了早課這件事,等時間結束,他想讓自己去也來不及了。
「師兄師兄,和我說說你的故事吧。」
靈溪為難地看著她:「我的故事?」
溫沐道:「就是你是如何來到玄昭寺的,是生下來留在這裡,還是後來看破紅塵進來的?」
對於寺里的每一個人,溫沐都頗為好奇,尤其是這位師兄。
羈源靜靜聽著,也沒想讓溫沐發現自己。
靈溪低下頭,良久都不發話。
溫沐以為自己提起了他的傷心往事,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她囁喏道:「師兄,你不想說的話可以不說。」
此話一出,溫沐又覺得不妥,她趕忙找補著,說道:「這樣吧,我和你說一個故事。」
羈源被她笨拙的動作逗樂,饒有興趣地湊近了些。
靈溪搖頭:「不是不想說。」
他並不是不想說,只是不知該從和說起,一個沒有過去的人,又如何有故事呢。
溫沐眼波盈盈,像倒映著桃花的春水,讓人忍不住心都跟著她動。
看她難得這麼有興緻,他也不願意打斷她,就道:「你說。」
這個故事可是她最擅長的,不過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還是故事內在的含義。
「從前,有個小公主……」
溫沐悄咪咪看了靈溪一眼,他一直都在認真聽著。
這樣的表情讓她想起了從前的羈源,一開始為了讓他信任自己,她也是用許多小故事把他騙得團團轉。
那時候他才九歲,正是最好騙的年紀,後來長大了,自己再也騙不到他了。
溫沐驕傲地仰著頭,像只初生的小獅子,整個人都帶著耀眼的光輝。
羈源心一痛,好像想起了什麼。
溫沐繼續道:「小公主有十一個哥哥,哥哥們英俊又尊貴,對小公主也十分寵愛。」
跟著她的話語,幾乎是同一時間,羈源也無聲說道:
「可是好景不長,小公主的父王娶了一個壞皇后,皇后十分討厭小公主和她的哥哥們。」
溫沐專註的看著靈溪,充滿情緒的說道。
「皇后把小公主送去了貧苦的鄉下,讓她受了許多苦,又用巫術詛咒小公主的哥哥們,把哥哥們變成了十一隻野天鵝。」
靈溪問道:「什麼是天鵝?」
「哎呀。」溫沐嘆了口氣,怎麼都喜歡問這個問題,當初羈源也是這麼打斷了她。
「就是會飛的鳥。」
說著還做了個撲騰飛的動作,靈溪笑的肩膀都抖了起來,第一次沒那麼拘束地去和一個人相處,不知不覺就放鬆下來。
她坐回床上,繼續道:「後來小公主回到皇宮,壞皇后怕她受到皇帝的寵愛,就用巫術掩蓋了小公主的樣貌,讓她變得又丑又臭,被所有人嫌棄,小公主很傷心,一個人離開了皇宮。」
靈溪眉頭漸漸皺了起來。
「小公主很想找到哥哥們,於是她很努力地尋找,之後終於和那十一隻野天鵝相認,一個老奶奶告訴小公主,如果她用蕁麻織成十一件衣服給天鵝們穿上,那天鵝就可以變回王子的模樣。」
「為了能救哥哥們,小公主用她柔嫩的小手拿著刺人的蕁麻,赤著腳把每一根蕁麻都踏碎。」
靈溪心疼的看著溫沐的手,不自覺把她代入成了小公主。
「織蕁麻衣服的時候,她不能說一句話,不然就救不了哥哥們,小公主沒日沒夜地工作,後來有個皇帝愛上了她,但是為了哥哥們,小公主沒辦法告訴皇帝她的愛,她忍受著內心的痛苦和愛人的誤解。」
「別人都說她是妖女,要燒死她,小公主不能解釋,快被燒死的時候,還在為哥哥們織蕁麻衣服。」
「不過幸運的是,她最終還是解救了十一隻野天鵝。」
靈溪完全聽了進去,眼眸蘊上一層哀傷,輕聲道:「小公主真的很愛她的哥哥們。」
溫沐眨了眨眼:「當然啦,小公主為了哥哥能付出一切,我也是,靈溪師兄你就是我的哥哥,我會為你做任何事的。」
靈溪猛然一驚,整個人彷彿受到了什麼衝擊,看著溫沐誠摯美好的笑容,他能感受到心臟在猛烈地跳動。
溫沐仔細觀察著,靈溪的表情完全和五百年前羈源的表情一模一樣,看來這個故事真是百說不厭。
她正在暗暗高興,全然沒注意到陰沉著臉走進屋子的羈源。
溫沐只覺得手腕吃痛,等她反應過來,整個人都被羈源從床上拽了下來,他提著溫沐的手腕,粗暴地將她囚進懷裡。
「你怎麼會知道這個故事。」
他的聲音從頭頂落下,那麼冰冷,好像浸著鮮血,讓人渾身發涼。
抬頭對上他的眼睛,那雙漆黑的瞳孔里,映著毛骨悚然的殺意。
亦如百年之前,他掐著自己脖子時的模樣。
溫沐心灰意冷地意識到,他聽到了。
他聽到了自己說這個故事,那是五百年前的蘊柔才會說的。
除了她無人知曉。
羈源冰冷的聲音再次傳來。
「你到底是誰?」
作者有話說:
野天鵝,出自《安徒生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