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第10章 第十章

天子給了寧成業半月的時間。

讓他在侯府和外室之間做決定。

顯然還是留了餘地,或者說,他並不想關靜姝難過。

最開始時,他曾想過等過段時日便讓長公主將真相慢慢說給關靜姝聽,讓她知道自己嫁的人究竟是什麼樣的。

可後來他卻改變了想法,選擇將此事暫時壓下。

與其現在就讓她知道自己丈夫有個外室和外室子,倒不如先把那兩人解決了,日後再說。

如此,即便關靜姝往後知曉了這事,也不必面對那外室而堵心。

屆時無論她做怎樣的決定,天子都會站在她這邊。

只是眼下最重要的,就是讓那兩人從京城中消失。

天子的話,素來不能只聽表面。

若是換了任何一個天子近臣,當初那番讓寧成業二選一的話都能聽出其中的弦外之音。可偏偏寧成業不過是外人以為的深得帝心,因而根本琢磨不透天子真正的意思。

今上並非嗜殺之人,也並不打算要那外室和外室子的性命,說那番模稜兩可的話不過是有意為之。

因為他知道,寧成業不會細想,或者說不敢賭。

所以對方只會以為這是天子讓他在侯府和外室之間二者保其一,留下一個,另一個就要死。

寧成業不可能看著侯府被問罪,自然不會連累侯府。

可他也不願意那外室沒了命,更何況其中還牽扯到了他的長子。

為了那個孩子,他甚至可以暫時放棄嫡子。

因此他只會選擇一個自認為兩全的法子。

——悄悄將自己的外室和孩子送出京城,不叫任何人知道。

事後再告訴天子,他選擇了保下侯府,而外室和孩子已經沒了。

這一切都是天子最初的想法,而寧成業也確實這麼做了、

他在那日離開皇城后不久,便急急忙忙找了人趁著夜色將外室和孩子送走了,之後更是在半月之期快到之時才一副悲痛萬分的模樣。甚至連自己母親那邊都騙過去了,寧夫人真以為自己兒子處置了那兩人。

寧成業沒主動入宮將自己的選擇告訴天子,因為他知道,這種時候,不說反而比說更好。

而後來天子沒再提及此事也證明了這點,對方信了他所做的一切。

他保下了雲柳和大郎。

可他不知道的是,他的這些舉動都在天子意料之中。

原本天子就是要讓他將人遠遠送走。

因為天子深知,如果人就在寧成業身邊,原本他和那外室就有情,再加上個孩子,那外室也不是天真的主,否則這幾年寧成業又怎會甚少回侯府?

還不是那外室總是借著各種名義將寧成業請到永陽坊去。

這樣情況下,兩人時常見面,心中感情自然不減。

可若是人被送走,長時間見不著便是另一回事了。

人不在身邊,隨著時間的流逝,寧成業對那外室的感情自然會慢慢減淡。

原本那外室就是一直靠著手段維持著兩者的關係,寧成業看似情深實則薄情。以前會為了外室而讓自己妻子喝避子葯,不過是他以為自己深愛那外室。

可他沒意識到,自己不過是著了對方的手段罷了。

待分開得久了,原本的好感散去,自然也就會慢慢意識到過去的一切有多荒唐。

到了那時,就算那外室回來了,也翻不起什麼浪。

長公主先前還擔心,天子在知道關靜姝喝了幾年避子葯後會失去理智,做出不可挽回的事。

可她不知道,天子確實有過那樣的念頭,但只是一瞬,很快便被他壓下了。

因為他知道,如果自己真的順從內心去做,那對關靜姝來說便是巨大的傷害。

這麼多年,他真正想要的不是得到這個人,而是讓對方一生順遂,平安喜樂。

即便,她日後的人生與自己沒有丁點關係。

這幾年來,關靜姝每每入宮,慕修澤都能從對方的言語舉止中看出她很看重這份婚姻。而他在叫司部查了那葯的真相后,曾讓長公主去試探過對方,得到的答案卻是,夫妻一體,她身為妻子,便要體諒丈夫一切的行為。

這樣的話,一時間打消了天子原本想告訴對方真相的念頭。更何況傷了身子,暫時不能有孕,也不是什麼好消息。

所以天子選擇幫關靜姝留下寧成業,至於之後的事,讓她自己去決定。

原本一切都在往天子設想的方向去,可偏偏出現了意外。

「什麼?」聽了下方司部指揮使的話后,天子眉心一皺,「她果真逃了?」

「是。」指揮使拱手恭敬道,「臣原照著陛下您的吩咐,叫了人守在那女子和孩子周遭,可不知她是否發現了不對,前幾日夜裡忽然外出去了一條河邊,等臣的人發現時,她已經不見了。」

指揮使告訴天子,原本他們的人時刻都盯著那外室的,可偏偏那一夜,那外室也沒帶孩子,就獨自外出,接著到了河邊,也不看周遭的環境便還是脫衣裳,司部的人自知不合適,便各自避讓,也就沒盯著了,只是在不遠不近的地方悄悄守著,聽著那河邊的動靜。因為一直能聽見河邊傳來的水聲,所以被吩咐守著的三人無一人出去看一眼。

直到過了一個多時辰了,那水聲還在持續,三人才漸漸意識到不對,便小心地去了個人看了眼。

這一看才發現,原來河邊早就沒了那外室的身影,之所以一直發出水聲,不過是那外室不知何時做了個小型水車,應當是趁著他三人不看時組裝了起來放在那裡,又往上批了件外衫,這才讓人以為她一直在那處沐浴。

三人意識到這點后,便迅速返回那外室的住處,結果發現,孩子還在,外室卻並未回去。

也不知對方一個弱女子如何跑的,後來司部那三人找了方圓好幾里也沒發現她的蹤跡,這才趕忙回來告訴了指揮使。

聽了這些后,天子素來溫和的面容上凝起一抹寒意。

「倒是朕小瞧了她。」說著,天子將手中的筆往御案上一放,沉聲道,「你帶司部兩個旗的人去找,再派人在永陽坊和都陽侯府外守著,還有去這兩個地方的必經之路也留人,只要見著那女人,即刻……」他原想說即刻絞殺,卻忽然改了主意,「即刻捉拿,送至比部。對了,那孩子呢?」

「司部的人帶了回來,如今正在司部。」

「孩子先不動,派人去找靖遠伯,將這事告訴他。」說到這兒,天子略一頓,幾息後續了句,「若是找到靖遠伯時,伯夫人在場,叫你的人注意些分寸。」

司部指揮使是個聰明人,自然明白天子的意思,因而忙應了聲,又等了會兒,確定天子沒別的吩咐后,再告退離開。

.

關靜姝這些日子和自己丈夫相處得格外和諧。

也不知道怎的,比起先前總是待在侯府,如今的寧成業似乎並不抵觸和她獨自相處。

只除了十幾日前,對方格外消沉,問了也不說是什麼事。

但這些日子在關靜姝時不時替對方彈幾曲琵琶小調的琴音中,寧成業要沉下心來不少。

原本先前不過一時無聊在自己院中隨手彈了曲,不想會被寧成業聽去,若單是這樣便也罷了。

後來寧成業不知為什麼,忽然問她以前有沒有彈這曲子給人聽。

關靜姝便如實說。

「自然是有的,尚未出閣時,長公主殿下和……那時還是儲君的今上聽過。除此之外便再無人聽過了。」

因著曲子是自己寫的,她本身也不喜在外人跟前表現自己,便也沒給旁人彈過。

且那曲子原就是首瑤琴曲,用琵琶,不過是她一時興起。

還未閨中時,只用琵琶彈過一回,但除了她自己,只有一人聽過,但那人她並不認識。

關靜姝原只是陳述了事實,誰知寧成業聽后便有些著急。

「用琵琶彈的那回,是在哪裡,在關府還是皇城?」

關靜姝不知對方為何這樣激動,想了想后還是略一搖頭。

「都不是。」她道,「有一年上巳雅集,我去參加了,後來覺著祓禊曲水無甚意思,便帶著丫頭先離開了,行至半途,忽聽得路邊林中有人吹簫,曲調甚是悠揚。便停下聽了片刻,後來覺得和我所做曲子意外合拍,便取出琵琶彈了一曲。」

說來也巧,關靜姝那日帶琵琶不過是因為前一天剛好將那曲子改成了琵琶曲,想著雅集上試著彈彈的,誰知還沒彈自己便覺著沒什麼意思離開了。

當時和那吹簫之人合奏時,她還想著,琵琶似乎更和諧些。

不過合奏到半途,便戛然而止。

「怎麼突然便斷了?」寧成業急急追問了句。

「我那時也不知。」關靜姝回道,「那時我眼見天色晚了,想著是不是對方先離開了,便也打算離開。可剛走了不到半刻便覺著不對,就算是那吹簫之人要先離開,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怎麼會忽然中斷?」

於是她便叫了小廝去看看什麼情況,小廝去了后回來說,確實有個吹簫的人在林中,可林子路太崎嶇坎坷,對方許是邊吹簫邊往外走,一不留神便踩空了,落入了個小坡中,恰好撞到頭,便昏過去了。

那時的關靜姝一聽,便忙叫小廝去救人,又吩咐了人去找大夫。

她原是想自己親自去看看的,可家中派了人來尋她,說是有事讓她趕緊回去。

「我來不及去看那人的情況,便只能吩咐了小廝將人就近帶到合適的地方,再找大夫替那人治療。」

只是後來那小廝也趕著回府,便將人帶到附近的一戶農家,再找了大夫,在聽了大夫說人沒大事後,也不等對方醒來便匆匆離開了。

聽到這兒,寧成業才終於明白過來。

原來自己一直弄錯了人。

當初和他合奏的,救了他的人,是自己的妻子,而不是雲柳……

如今細想想,其實很多事都有跡可循的。

譬如雲柳每每彈那首琵琶曲時,總是彈不完整,開頭那段總是空缺,問了便說日子太久自己忘了。問她如何救的自己,又是如何把自己從林中帶至那農舍中時,對方也總是含糊不清,說不出個所以然。

先前寧成業只覺得是時間久了她記不得了。

可眼下看來,完全是因為這些根本不是雲柳做的,所以她回答不出來。

可笑他一直認錯了人,還冷落了自己妻子五年。

「阿姝……」這是他第一次當著關靜姝的面這樣叫對方,倒讓關靜姝聽后一怔。

可還不等對方說出想說的,又是一小廝匆匆而來。

「大爺!」和上次情景十分相似,只是這回小廝的話卻換了內容,「宮裡來人了,說是聖上召您入宮呢!」

聽得宮裡,聖上幾個字,寧成業整個人滯了滯,但很快回過神。

「知道了,我這便去。」

說著便將那小廝打發走了。

關靜姝見狀便多問了句。

「陛下怎會忽然叫大爺入宮?」

寧成業擺擺手,隨便說了句把話題帶過去。

此時的他反倒沒方才那瞬間那樣緊張了。

因為他覺著,天子這會子叫他入宮,應是要問雲柳的事。

畢竟先前他也沒去宮裡回話。

於是他覺得,應該很快就能解決。

想著回來了便能把一切都說開,他看著眼前的溫婉的妻子輕聲說了句自己很快就回。

關靜姝見他面色如常,那方才來傳話的小廝瞧著似乎也不是什麼緊張的模樣,便也覺得應當不是什麼大事,於是叮囑了對方一路多注意安全。

就在寧成業要離開時,她似是想起什麼,便又叫住對方。

「大爺若是回來的時辰尚早,可否去昇平坊替我帶件琴穗回來?」

寧成業一聽便問,「可是配你新得的那把琴?」

這些日子寧成業已經弄清楚,比起琵琶,關靜姝更喜歡瑤琴,而上次入宮后,她便帶了把新瑤琴回來。

寧成業隱約看見過,卻瞧得不真切,但也知道,那是把好琴,只是琴上的穗子似乎有些太舊了。

關靜姝應了聲,說就是為那把琴配的,只是自己近些日子不得空去昇平坊。

剛好昇平坊就在皇城回府的必經之路上,所以想讓他幫著帶件回來。

「沒問題。」寧成業一口的答應了,「我回來一定給你帶。」

關靜姝聞言便笑了,親自送對方到院門。

直到寧成業走出去了,叫她趕快回去,她才轉身回了院中。

兩人都覺著,應當最晚宮門下鑰前就能回來見面了。

可誰也沒想到,這一去,便成了永別。

作者有話說:

前幾天上班早起晚歸,除去睡覺時間,每天在家的時間只有兩三個小時,實在是太困了,腦子都不清楚,所以沒更新。

這章留言發個紅包補償一下吧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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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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