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寧成業出殯一事,最終是寧夫人妥協了。
關靜姝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分明先前對方還十分堅持,出殯上山之日,她二人之間,只能有一個人去。
只是忽然對方便派了喬嬤嬤到東苑來,剛告訴了她這個決定。
那時的關靜姝正因著病整個人都不太舒服,乍一聽得這話后便多問了句。
喬嬤嬤卻沒正面回復,只是笑著說了幾句,將她的問題帶過去了。
而後便告退離開
看著對方有些倉皇的身影,關靜姝帶著病容的面上帶了些疑惑。
最後她叫了雲隱來問話,只可惜雲隱也不知發生了什麼,只是道。
「奴婢只是聽說,昨日午後,正院那邊似是來了什麼人,接著夫人便收拾出府了,兩個時辰后才回來。」
「母親昨日出去了?」關靜姝一怔,「她如今正在養病,怎會忽然出去?」說到這兒,她想到雲隱方才說的,「你說是府上來了人,母親才出去的?」
「是。」雲隱應了聲,「只是奴婢也不知究竟是什麼人,正院那邊也聽不見什麼風聲。」
關靜姝眉心微皺。
「此事昨日你怎的不告訴我,母親如今身子不好,她只帶了喬嬤嬤出去,若是有個什麼意外如何是好?」
雲隱便忙告罪,說昨日是見關靜姝身子極為不適,整日都昏昏沉沉,再加上長公主先前帶來尚藥局的人說了,她最好還是安心養著,如此才有利身子恢復。再加上寧夫人出府時她其實也不知道,不過是今早晨才隱約聽了一句,想著應當不是什麼重要的事,這才沒跟關靜姝說的。
眼見雲隱神情真誠,並不似撒謊,再加上關靜姝其實並不是在追責,便示意她起身。
「罷了,母親去哪兒都是她的自由,我無權過問。」
之所以多問雲隱也幾句,也不過是因著關心對方的身子
只是……
想到婆母忽然之間改變的決定,關靜姝心中還是有些疑影。
但怎麼也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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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正院。
喬嬤嬤回來后便將方才的事告知了寧夫人,當聽見關靜姝追問她為何忽然改主意后,寧夫人原本就不太好的面色愈發沉了下來。
「倒是會裝。」她的聲音帶了些怨懟,「我為何改變決定,關氏再清楚不過,還明知故問!」
若非對方向長公主抱怨,昨日她在紫宸殿時,她又怎會被陛下質問得啞口無言。
儘管陛下並未明說,可字字句句都表明了,日後她若是再如同先前一般磋磨關氏,等著她的,便不只是遮掩簡單的一次召見了。
寧夫人單知道自己這個兒媳和長公主關係親厚,可她未料到,兩人竟會好到這地步。
這幾年關靜姝幾次三番被宣入宮,寧夫人雖覺得奇怪,但也沒多想。
畢竟長公主行事素來毫無章法,倒也能理解。可先前老侯爺走時,長公主並未如同這回一般,第一時間便來都陽侯府陪著關靜姝,也沒說從六尚局調了人來府上幫著對方理事。
再有幾日便是出殯的日子,屆時六尚局的人便會回宮。
聽得說這幾日關靜姝在正院的院子中站得染了寒氣病倒,也是長公主第一時間便從尚藥局帶了人來看診。
若但是如此便罷了。
可關靜姝竟將這些日子和她之間的齟齬也告知了長公主,且長公主還為著替她出頭,找到了陛下那兒。
天子歷來處理的都是朝政大事,如今卻為了這點事召她入宮,言語之間頗多敲打。
寧夫人原還想著,關氏害了自己兒子,如今侯府無人襲爵,她便只能接大郎回來。
可不想長公主竟會為關靜姝做到這一步。
長公主查到了那外室和大郎的存在,為了不讓自己的閨中密友難過,便先一步帶走了二人。只是不想那外室能跑,自己避開了盯著她的人跑了出去,連大郎都不顧。
業兒死前最後見的,竟是那外室。
也是昨日,寧夫人才知道,原來自己兒子真正的死因,並非是因著替關氏買琴穗,而是那外室。
可她卻並未覺著自己先前冤了關靜姝。
這麼幾年了,若是關氏有手段能抓住自己兒子的心,業兒又怎會一心只掂著那外室?若非如此,便也不會在見了那外室一眼后,便跟著入了那鋪子。
之後便不會莫名丟了命。
那外室有罪,關氏難不成便摘得清白?
一個女子,不得丈夫喜愛,便是最大的罪過。
只可憐了大郎。
原是侯府唯一的血脈,若非關靜姝和長公主之間的關係,如今天子又怎會挑明了,嚴禁大郎入都陽侯府,更不許他襲爵?
原以為當初老爺去求了先帝賜婚是件好事,能讓原本已經沒落的侯府再次振興,可最終卻因此走向滅亡。
寧夫人眼下都還能想起天子坐在上首時,那冷峻的神色和沉沉的話語。
「伯夫人在都陽侯府一日,侯府的爵位便會留著,若是有一日她不在,又或是她知道了那外室子的存在,都陽侯府,朕會立時下旨撤了。」
思及此,原本還有些憤恨的寧夫人反而慶幸起來。
好在長公主並未將那外室和大郎的事告訴關氏。
而只是找到了陛下做主。
可這樣的日子又能持續多久呢?
關氏真能一輩子都留在侯府?
大郎無法襲爵,日後她自己走了,抑或是關氏百年後,這都陽侯府不也一樣不存於世么?
這時,原本還覺著有些慶幸的寧夫人又變得擔憂起來。
在如此情緒中反反覆復,導致她夜間都難以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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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成業出殯那日,關靜姝和寧夫人各自坐在車輿中,梓棺走在前方,後方跟著浩浩蕩蕩的喪儀隊伍。一路從都陽侯府吹吹打打,不見盡頭。
中途還遇見長公主車駕,對方並未下車,而是叫了身邊人代奠,還特意叫人當著眾人面說了自己惦記著伯夫人關氏,叫她要多保重身子,莫要悲痛過度。
這些見聞傳至京中百姓耳中,倒讓不少人知道,長公主看重伯夫人,不僅感嘆句,情如姐妹。
上山的事很快便了結了。
棺槨入葬,高僧超度,關靜姝並寧夫人自然不會在下葬處待整夜,反而退至一處廟中繼續守滿餘下的日子。
停靈二十一日,下葬后親人還要再守滿餘下的日子,攏共四十九日。
待七七之日後,一切喪儀才算徹底完畢。
因著這些日子累極,再加上身子本就還未恢復,關靜姝退至廟宇后,原是打算小憩會子再起身料理餘下諸事。
誰知竟不自覺睡了過去。
六尚局跟著來的人本是打算先行回宮,見此情景領頭一人當機立斷決定多留些日子。
並找了人回宮回話,將關靜姝的情況說明。
原本還有幾人覺著這決定過於草率,只怕行不通,誰知派去宮中的人當夜便匆匆趕回,帶來了答覆。
——她們幾人一直留著,直到七七之日後再回皇城。
此事長公主並不知曉,只因那派去宮中回話的人是直接去的紫宸殿,而非錦安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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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寧成業棺槨下葬之處。
林中一片靜謐,天邊月光灑落,透過林中重重疊疊葉子灑下星星點點斑駁月色,寂靜之中,隱約聽得夜風拂過,帶起簌簌的碰撞聲,聽著卻並不叫人覺著愉悅,反而帶著說不出的瘮人。
新墳添了不少土,將整個墳塋都顯得十分寬闊,跟前無碑,唯有一塊並不算小的花崗石壓在最前方。
七七之日未到,新墳不能立碑,便只能放塊石頭,暫且當碑。
整個墳塋邊上撒了不少紙錢,而借著夜色看去,來路方向竟也全都是紙錢,將原本遍布雜草的地面鋪成了一道路,叫人瞧了心中莫名恐懼。
夜裡林中有些不知名的蟲子在鳴叫,離得遠了聽不真切,離得近了,合著那夜風吹過帶起樹葉的簌簌聲,聽著反而像是什麼東西在低低念著話,如泣如訴,不絕於耳。
民間素來有講究,新墳入葬當夜,四周不留人,以免衝撞了死者,見著什麼不幹凈的東西。
故而寧成業的棺槨下葬后,守在此處的人在太陽落山後也就逐漸散去。
照理來說,此時偌大的墳塋旁應是不見一人的,可偏偏,在月光隱約閃動間,一道人影顯露,出現在那被放在新墳最前方的花崗石前。
那人身上批了件碩大的斗篷,遮住了半張臉,唯餘下個削瘦的下巴,和精緻卻有些蒼白的唇。
對方原是站在花崗石前,半晌后緩緩蹲下身子,接著緩緩伸出青蔥般的指尖,在上面輕撫著。
「寧郎……」幽夜之中,幽幽的聲音從斗篷下傳出,柔柔的聲音帶著些輕泣和哀傷,卻又有些哀怨,聽上去竟和周遭有些呼嘯的風聲合為一體,接著隨風飄散。
那人在新墳前跪了良久,削瘦的下巴隱約能看見流下的清淚。
待對方起身時,那淚便只餘下了淺淺的淚痕。
緊了緊自己身上的斗篷,那人如同來時一般,悄無聲息地離開了。
無人知道這人在方才那段時辰中究竟想了些什麼,只是在起身的瞬間,那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攥緊,用力得幾乎泛出青白。
——昭示著此人並不平靜的心境。
作者有話說:
歡送男二入土(鼓掌)
陛下:終於到朕了大展身手的時候了!寧成業這逼死都死了還這麼多戲份,搞快點,朕要追媳婦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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