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六十二章 遲了,回不去了
石頭的眼睛變成了黑紅兩色,除了小四之外似乎沒人注意到這一點。
小四的聲音已經被打殺的聲音蓋住,他知道自己已經阻止不了這場殺戮了。
一個又一個的屍體倒下,一個又一個的人衝上去……
一百人倒下,又有一百人上來,如此反覆。
直到神龍殿外,石頭不記得自己殺了多殺人,他只覺得自己很興奮。
「他們該死,他們都是助紂為虐的施暴者,他們都是害死娘親的兇手!」石頭告訴自己。
石頭身上全是血,刀上的血順著刀刃往下流,在石頭身邊形成一道詭異的路線。
禁軍圍著石頭,和石頭一起,向神龍殿逼近。
紀順提著大刀站在神龍殿前最高的台階上,等石頭靠近,紀順喊道,「司徒石,我念你是個漢子,曾經敬你慕你,可如今你不顧尊卑強闖王宮,你我往日情誼就此一筆勾銷。」
「我不顧尊卑?」石頭大笑,「那我問你,他殺了自己父王難道就是尊卑之理,他殺了自己兄弟就是尊卑之道?
弒君殺父,手刃同胞,殘忍嗜殺,你不加阻止還擁護他,這就是你的尊卑之念?」
「陛下本性善良,奈何只是被逼無奈。因為先王和四殿下要殺陛下,陛下不得已才動手的。」紀順聲音沒了剛才的底氣,他看著石頭說,「先王不止一次要殺陛下,你是知道的。若不是你出手相救,陛下可能早就…司徒侍衛,你放下武器,我會向陛下求情的,念在你多次保護陛下的份上,陛下一定也會饒恕你今日之罪。」
「饒恕?」石頭質問,「聖都的城牆上全是屍體,他們難道也是試圖謀殺王上?紀將軍,你走出王宮去看看,如今的聖都就是座墳墓,曾經讓中州人人嚮往的聖都,變成了什麼樣。
百姓無不爭著逃離這裡,城裡宛如煉獄,城外田地荒蕪,炊煙不再,路邊死屍被野狗啃噬,房屋倒塌成為狐狸住所。
森森白骨就懸挂在城門外,無數的文人志士橫死牆頭,他們犯了什麼錯?他們都時王上的仇人嗎?
誰能給那些死去的人討個公道?
你能嗎?」
紀順低垂頭顱,不敢也沒有言語反駁。
死寂沉默之後,紀順身後傳來清晰的腳步聲。
風轍從神龍殿中走出來,一身金色的蟒袍在陰霾的天氣里晃得扎眼。
「公道!這個世界從來沒有公道可言。」風轍俯視著石頭,「我母親的死,不過就是因為她知道了一個秘密罷了,比起那些該死的人,誰能還她一個公道?」
兩人似乎隔著時空,但是都如此清晰的看到對方的眼睛。
「你不能因為你母親的死而把恨移到所有人身上,他們同樣也是別人的親人。」石頭冷冷的反問風轍,「你要殺多少人才肯罷手?如今你已經貴為中州人王,你還想要什麼?」
「我想要什麼?那我問你,你有想要什麼?」
「我要向你討個公道。」
「天下沒有公道。」風轍眯了一下雙眼,「你想替風輕瑤報仇,可惜你不能承認自己是她的私生子,你想保護她那可憐的名譽。很可悲,不是嗎?」
「你不該殺她,更不該羞辱她。」石頭舉刀指著風轍。
「風輕瑤身為聖女卻罔顧自己身份,她欺瞞天下死不足惜。」風轍深淵般的眼眸怪異的看著石頭,「你,是個私生子。如果不出我所料,你的生父是何人,恐怕只有風輕瑤知道了。父王只不過是個被風輕瑤玩弄於股掌之中的可憐人罷了,或許他致死都不知道,自己隱藏的秘密只不過是戴在他頭頂的一塊遮羞布。」
石頭看著風轍,他恨風轍,恨他殺了風輕瑤,可是他更恨風轍什麼都知道。
竇幻從走到風轍身邊,在風轍耳邊耳語,風轍聽后說,「帶上來。」
竇幻招手,兩名禁軍押著司徒勝到風轍面前,一名禁軍抬腿踹向司徒勝的後腿彎,司徒勝猝不及防的跪倒在地。
紀順似乎沒想到司徒勝會被抓,下意識的愣了一下。
「爹!」石頭喊道。
禁軍立馬上前攔住石頭,司徒勝抬手示意石頭不要亂動。
「司徒石,事到如今你還喊爹,你是真不知道司徒勝不是你爹,還是知道了還繼續給自己認個爹?」竇幻笑眯眯的看著石頭,然後抬頭看向遠處,「真不知道風輕瑤對於你給她認的這個爹可還滿意?」
死徒勝依然淡定,冷笑兩聲。
「竇大人,都說狗一生只忠於一個主人,看來有些人連狗都不如啊。主人死了,迫不及待得認了新主人,不過竇大人,你作為狗腿子的職責倒是做的不錯,這一點,我還是很佩服你的。」
「司徒勝,事到如今我也不跟你逞嘴舌之快了。」竇幻笑了笑,「我為陛下效力是我的使命,隨便你怎麼說,反正大局已定。」
「噢?大局已定。我怎麼不知道大局已定了呢。」司徒勝上身直起,不屑的說,「聖都不穩,中州諸侯蠢蠢欲動,我想竇大人對大局一定這個詞恐怕有些誤讀吧。」
「攘外必先安內。等陛下肅清了你們這些奸佞之人,聖都自然就穩了,那些草包諸侯若是敢有異心,陛下只需動動手指頭,就能把他們捻為粉末。
這些就不勞司徒大人費心了,你還是想想怎麼跟陛下解釋,你這個爹是怎麼當上的。下面的『私生子』可是聖女的孽種,哄騙了中州幾十年的聖女與人偷情,還能迷倒先王,嘖嘖,這手段絕對是中州第一位。
話說你這個爹…恐怕風輕瑤看不上吧。司徒勝,我勸你好好找個理由,不然的話,今天先死的就是你了。」
石頭握刀的手直發抖。
雖然司徒勝不是他爹,可是司徒勝貫穿了他的整個成長過程。
儘管他不記得司徒勝送他和婆婆去微州之事,可是童年時代,司徒勝時常托葛如靖給他帶中州的書籍和筆墨,不斷勉勵他好好學習。
婆婆死後,他被送往鬼先生那裡學習,在石頭心中,這個素未蒙面的人早已是自己的恩人,自己的父親了。
來到聖都,司徒勝也是如同一個普通父親一樣的對他,就連林若寧也如同母親一樣給她未曾體驗過的母愛。儘管含蓄,卻溫暖。
他不能看著司徒勝有危險。
他已經失去了母親,他不能在失去司徒勝。
否則,他不會原諒自己。
風轍問石頭,「你為什麼要騙我?」
石頭沒想到風轍會問他這個問題,他握緊的刀柄鬆了松。
「我從未騙過你,我只是沒說全部罷了。」石頭低頭看著手中刀刃上的血說,「沒想到會變成今天這幅局面,也許,我就不該來中州。如果我們不曾相遇,我沒有勸你出山尋找母親的私心,你還是那個寫字作畫的三王子,我則是個快樂的船員。
那樣的話,我們雖然都有遺憾,但是心懷坦蕩。
我們手上不會沾染這麼多鮮血,也不會讓更多的人像曾經的我們一樣,失去母親。」
風轍沉默了一會說,「已經遲了,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