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問訊

在車子一路行駛的過程中，不管是開車的警察，還是坐在周煒兩旁的警察，沒有一個開口說話的，車廂內只有沉默。

被蒙上腦袋，手腳都上了械具，押送自己的警察甚至都不互相交流，其目的大概是為了防止抓捕對象聽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這樣嚴厲的措施，已經超過了周煒對警察抓嫌疑犯的一般認知，而且其中相當多的不合規行為也頗讓人玩味。

例如，警察竟然可以利用一個平民來放鬆自己的警惕，甚至讓這個平民來進行第一發麻醉的工作。而且抓人也不出示逮捕證或任何其他證件。

之前發生的一切都很像是電影里才有的場面，通常主角在被這樣逮捕后，大多數都只能靠外界力量的幫助才能脫身。只有少數強人才會僅靠自己來逃出生天。

換了以前的周煒，莫名其妙遭到這種狀況就算嚇不死他，也得驚掉半條命，對於公檢法等暴力機構，周煒從無好感。不過現在情況不同，周煒已不再是一般的平頭老百姓，擁有相當程度實力的他，打算深入虎穴，弄清楚對方究竟想做些什麼。

費了這麼大的功夫來抓自己，又用了那麼多不合規的手段，周煒不相信他們只是請他這個嫌疑人配合調查而已。

又開了半個小時左右，車輛終於進了什麼建築內，因為周煒聽到了鐵門打開的聲音。

蒙著腦袋的頭套非常厚實，別說一絲光也透不進來，就算聲音也很難聽清。周煒完全是憑著內力強化后的五感，才能清晰地接收到外部傳來的各類聲音。

車子駛進建筑後繞了幾圈停下，有人拉開車門，周煒身邊的警察很用力地將他拉出車輛，然後就像之前抓捕他時那樣，一左一右地夾著他走。

這種感覺非常令人不快，儘管在警察們看來，這個目標中了強力麻醉劑昏昏欲睡神志不清，但卻仍舊時刻保持著警惕。對周煒來說，純粹只是厭惡被兩個男人包夾的感覺。

討厭歸討厭，周煒仍然沒有忘記聆聽四周的聲音，他聽到了鐵制拉門被拉開的動靜，然後一路被人拽著往下走去，應該是到了地下室一類的地方。

莫非這世界真的有研究異常能力者的地方？隨著身入地下環境，周煒不禁有一些緊張。

但是之前在車上聽到的鐵門聲，還有鐵制拉門的響動，分明告訴周煒，這是相當老舊的建築，憑印象來說的話，比起高科技研究機構，更像是老式工廠的感覺。

腳步聲在空曠的地下走廊內迴響，聽著這迴音，還有嗅到一股老房子特有的陳舊氣息，周煒越發覺得自己可能在一幢有年頭的老建築里。

又再度聽見門響，周煒終於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因為他感覺到自己被人按坐在椅子上。這椅子貌似是也是鐵的，硬硬的挺不舒服。

這屋子裡的燈光一定很亮，因為即使隔著厚厚的頭罩，周煒也能感覺到朦朧的光亮。

這個念頭剛剛升起，頭罩就被人一把扯掉，乍一看到刺眼的亮光，周煒本來就顯得很迷糊的雙眼眯得更緊。

以周煒的身體素質和適應能力，想要克服驟然從黑暗轉換到光明造成的小小刺激根本不在話下，但是他沒有這麼做，一直以來，他都很完美地表現出了一個身體比較強壯的正常人在各種條件下的反射行為。

即使垂頭眯著眼，周煒也能看到自己面前有一張空無一物的鐵桌，桌對面坐著一個面色黑沉，表情酷似包青天的警服中年男人。

這應該就是待會兒要審訊自己的人了，周煒在心中暗道。多半也是策劃這次行動的主人公。

兩個強壯的警察將周煒的兩條胳膊粗暴地拉到鐵椅子背後拷好，又檢查了一下腳鐐，確認沒有問題后，也沒有離開，兩個人後退幾步站在牆角，右手都不約而同地搭在腰帶旁的手槍握柄上。

在眼角余光中確認到這幅畫面，周煒才意識到自己在對方眼中的重要性，即使即將開始審訊，卻仍然有兩個五大三粗的警察手握槍柄站在後方，看樣子只要自己有所異動，他們會毫不猶豫地拔槍開火。

周煒心中冷笑，且不說他現在沒打算強行脫身，而是想弄清楚整件事情的經過。如果他真的想逃跑，只靠這兩個持槍警察可是不夠阻止他。

視線又在桌子對面那個中年警官腰間掠過，這個貌似是總負責人的傢伙也佩戴著五四式手槍。

模糊的記憶里顯示這種槍穿透力很強，似乎不適合在室內這種狹小的環境戰鬥，因為不管是擊穿還是彈頭反彈都很容易誤傷自家人，然而眼前的幾個警察卻都不在乎，顯然考慮的只是武器殺傷力的問題。

這些暴力機構的執法者確實對他周煒作出了比較恰當的判斷，可惜他們知道的還是不夠多，這些準備也還並不足夠。

就是通過這一番觀察，讓周煒之前有些不安的心又再度沉穩下來。

很明顯的情況顯示，這個世界並不存在針對異能者的機構，或者只是中華國沒有，但是有眼前這點信息已經足夠讓全部廢柴隊成員都安心不少。

周煒的推測方法非常直觀——若是這世界對他這樣的特殊人類有研究或了解的話，沒理由在發生了複數人被殺的事件后，警方仍然只做出這樣的準備和預防措施。儘管這手段已經很誇張，可仍舊是針對常識範圍來的，但周煒這種人明顯不屬於常識範圍之內。

這樣看來對面這批警察還真值得佩服，因為他們沒有像電影里演的那些對異常情況毫無感覺的傻瓜那樣，即使看到了超乎常識的事情還是用流程規定的手段去應對怪物、超能者、妖魔等，那種蠢貨真可算是死有餘辜。

反觀眼前這些警察，很明顯這批人就比較敏銳，他們應該是從某些有關自己的信息里嗅到了足夠危險的氣味，所以即使對超能或異常狀況一無所知，仍然不惜違反各種規定用強力的手段來針對自己，可稱狠辣果敢。

眼下周煒待的這房間是實沉沉的水泥地板，地表布滿了歲月留下的痕迹，而牆壁上的綠漆也斑駁脫落，屋子中央一桌兩椅均為鐵制，其餘再無其他物品。甚至都沒有刑偵大片里常見的單向透視窗口。

由此可見，這裡確實不是什麼高科技研究機構，聯想到身處地下，估計是個比較難脫身的地方吧，甚至可能是某個老監獄的地下關押室。

在周煒腦筋不停轉動之時，對面坐著的中年警官一直在做著影片里大部分審訊者都會做的事情，抽煙。

桌上沒有放煙灰缸，所以那警官隨手就把煙灰彈在地上，絲毫不以為意，待得一根煙快要抽完，那警察將煙頭丟在地上，伸足踏滅。

踩滅煙頭后，那警察抬起左手豎起兩指，在周煒眼前晃了晃。

他的聲音略有些低啞，「能看得清嗎？告訴我，這是幾？」

周煒神情茫然地抬頭看了一眼，半晌后從嘴裡咕噥出一個字：「二……」

本來想乾脆裝個傻子的，但是他稍一考慮，就很清楚自己表現得不能太過火。

且不說對方相不相信，若是真的演過了頭，對方又迫切想要問話，指不定會用什麼手段來折磨自己，比如說清醒劑或者類似的東西。

所以就保持著有一些剛睡醒的茫然之態，但是還具有一定程度的基本判斷力為宜。

看起來那個警察對周煒這個狀態還算滿意，他點頭，然後自我介紹道：「我叫劉海江，你可以喊我劉隊長，這次請你來，是想讓你配合我們調查一些情況。你不用太過緊張。」

這就是標準的套話了，剛才用了那麼多違規的手段把他周煒抓來，現在卻用這樣老套的話來當開場白，也未免把人看得太傻了些。就算是覺得周煒年輕，也不該把人當成是笨蛋。

周煒心下不滿，臉上卻不表現出來，只是配合地慢慢點頭。

劉海江又是點點頭，目標的身體素質比想象得要更高，明明被打了強力麻醉劑，卻在沒有使用緩解劑的情況下，於短短一個多小時內便恢復到這種程度，實在讓人驚訝。

不過這並沒太大關係，即使目標再強壯，只要沒壯過一頭野生非洲象，那多少還是會被藥劑的效果所影響，他的思維應該不會那麼靈活，問話沒問題就行。

怎樣才能讓目標交待上級領導想要知道的答案，劉海江考慮了挺長時間，大致的步驟都已經想好。

然而他還是決定，只要不到必要的時刻，刑訊還是只能作為備用手段，因為這個嫌疑犯在領導們的眼中比較特殊，如非不得以，還是不要造成損傷為好。

於是劉海江先從目標的個人情況開始說起。

「你叫周煒，今年十八歲，父母都是省城人，遷來魔都之後你才出生。從小到大你按部就班讀書，成績不好也不壞，但是到高中開始，學習忽然一落千丈，我想大概是和父母都外出工作，你經常獨自一人造成的性格抑鬱有關。本來你很快就要畢業了。但是卻在幾天前突然殺死了三個同學……」

劉海江自顧自地說著，根本沒打算等對方的確認，因為這本來就是用來震懾對方心理的一種手段而已，不需要對方回答或承認，在聽到自己的情況被人了如指掌以後，任誰的情緒多少都會有些不平靜。

讓劉大隊長沒想到的是，目標在聽了幾句話之後，忽然低聲嘀咕起來：「應該是二十歲才對。」

「你說什麼？再說具體一點。」劉海江蹙眉追問幾遍，見對方一言不發，也就不再繼續深究這個問題。

他手頭的資料對眼前這個年輕人的底細都寫得非常清楚，這個周煒明明就是十八歲，卻冒出個二十歲來。難道是精神上有什麼問題？

劉海江皺眉不語，這個念頭只是想了一想便被他拋之腦後。

對於上級領導關注的特殊嫌疑犯，即使目標本來就是真正的精神病，根據需要也得把他「變成」正常人，更何況資料顯示目標沒有障礙性精神病史，剛才的自言自語大概只是年輕人面對被捕后的壓力的一種宣洩吧。

劉大隊長所不知道的是，周煒剛才隨口的一句，其實還真是實話，那是他把身處空間內的日子也全部算上的結果，但這樣的事情，誰又能猜的到？

所以劉海江隊長只是繼續說道：「這三個同學與你平日里的關係並不好，根據多個相關人員的口供，他們對你有多次的欺辱行為，所以你有充分的理由殺他們泄憤……」

周煒看了劉海江一眼，只是搖頭不語。

對這種情況，他劉大隊長當然早有預料，所以毫不氣餒，他現在要做的只是將各種信息儘可能地展現出來，逐步刺激目標的情緒，然後等待一個最恰當的時機，誘使目標說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你遲早會把我想知道的東西都告訴我，劉大隊長在心裡陰陰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