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議論
議論
您說這話自己不覺得心虛嗎?!
謝元時實在佩服沈豫竹的定力,能面不改色一氣呵成的把大段大段風月無邊的內容補全。
一直到謝元時看著紙面上的文字,把整個山洞的構成都了解的一清二楚后,沈豫竹才堪堪停筆。
甚為滿意的吹了吹紙面上未乾的墨跡,沈豫竹指著末尾的地方道:「可以結尾了,等他們再醒過來,就再也沒有阻礙,可以雙宿雙飛了。」
謝元時保持沉默:「……」
我以為他們會打一架。
結果他們真的打了一架。
但是沈豫竹為什麼這麼熟練啊。
沈豫竹見他不說話:「哪裡寫得不好嗎?」
謝元時想到什麼忽而抬眼,對他說「我看看」,一邊將紙頁從沈豫竹手中拿過,走到對面的牆邊上,比劃一下,滿眼都是促狹和揶揄的笑意:「陛下,我們裱起來,就掛這裡吧。」
沈豫竹:「……」
但謝元時還是低估了皇帝陛下,沈豫竹不自然只是一瞬間,而後雲淡風輕的點頭:「可以啊。」
謝元時詫異,掛上去以後每日來來往往進出的宮人內侍可都能看得到,這個不用稍微避諱一下的嗎?
他原來這麼奔放的嗎?
沈豫竹緩緩道:「畢竟故事是元時你寫的,落款就寫你的名字吧。」
謝元時:「!」
不然他還是現在就把這東西撕了吧。
沈豫竹捏捏他的臉頰,包含著無奈和寵溺:「你呀。」
謝元時不滿道:「我後面沒想這麼寫的,我只是覺得他們在狼妖發狂的情況下會攻擊狐妖,兩人打上一架。我不確定輸贏才問你的。」
「單純的打一架。」謝元時說完又補充道。
沈豫竹愣了下,才反應過來是他理解錯了,扶額低笑出聲。
「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
謝元時:「陛下,你私下裡偷偷看了多少風月話本啊?」
他們關係親近,沈豫竹沒有過心儀的女子,如果有的話謝元時一定是第一個知道的,所以經驗豐富的可能性排除。
沈豫竹揚眉問道:「你不記得了嗎?」
謝元時一臉莫名:「記得什麼?」沈豫竹什麼時候偷看風月話本還帶著他一起過嗎?
沈豫竹一本正經:「我以前的確看過不少,都是聽你給我讀的。」
「我什麼時候給你讀過這些!」謝元時驚呆了。
「就是我剛登基的時候啊,哦,對,你不記得了。」沈豫竹語氣遺憾惋惜。
謝元時窒息:「你不要以為我失憶半年就隨便給我誣賴我啊!」
他是失憶了又不是腦子壞掉了,他怎麼可能給沈豫竹讀這種東西聽啊!!
沈豫竹反問:「你怎麼證明你沒有讀過呢?你看我寫的那麼流利,如果沒有看過難不成是天賦異稟嗎?」
就不能是不在他面前的時候自己偷偷看的嗎?
沈豫竹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麼:「我登基前我們每日都在一處,我如果要藏著話本,藏得了你的眼睛嗎?」
「你登基之後我們就不在一起了。」
劉喜能找來這種妖妖鬼鬼的話本,自然也能找來不可言說的那種的啊。
沈豫竹:「我登基之後有多忙,你也是知道的。」
他說的倒也是真的,尤其是剛登基那段時間,沈豫竹一面處理朝政,一面還要整理先帝遺留下來的問題和隱患,革新清除積弊,每天都很辛苦。
但眼前這種情況下謝元時怎麼可能替他說話,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呢?
他甩鍋甩的毫無壓力:「我不知道哎。」
沈豫竹攤手道:「那就沒有辦法了,總之你給我讀過,等你想起來你就知道了。」
謝元時信了才怪,這就是認準了他想不起來,沈豫竹仗著他忘了半年的事情,都編排他多少次了。
「我寧願相信你天賦異稟。」
「我困了。」謝元時打了個呵欠,不跟他扯,反正扯來扯去都扯不過他。把寫好的故事給沈豫竹:「結尾你自己補上吧,我睡一會。」
恰在此時,劉喜輕聲敲門,稟報說刑部尚書有要事求見,沈豫竹去了前殿。
等事情處理完回來,謝元時已經睡著,沈豫竹望著謝元時恬靜的睡顏,提筆做了簡單的修改,補上了最後的結尾。
狼妖狂性大發,欲對狐妖下手,卻在下手時面對心愛之人神智恢復了幾分清明。
一夜春風后狼妖恢復了正常,兩人雙雙醒來,互訴衷腸,彼此之間再無阻礙。
狼妖修鍊成人後一直嚮往人類的生活,經此一事大徹大悟,和狐妖一起回歸妖界,歸隱山林過著平靜卻美滿的生活。
沈豫竹折起來,依舊是仔細的收好。
話本故事千人千面,結局不盡相同,人生一世對相愛最大的期待莫過於廝守終身。
如果你願意,其實我們也可以。
如果不願意,現在這樣也很好。
斷斷續續下了足月的雪,難得連著幾日都是晴天,地面的積雪都化幹了。
謝元時出門逛了逛,夏裴跟他一起去。沒有沈豫竹,夏裴一路上都圍在他身邊嘰嘰喳喳的。
謝元時只偶爾平淡的應幾句,也沒打消夏裴的熱情。
「我聽說他們家的清蒸冬筍特別出名,味道很鮮,主子待會一定點來要嘗嘗。」
謝元時上了樓,由小二引著前往雅間,「你喜歡什麼就點。」
夏裴歡歡喜喜的道:「主子你最好了最好了!」
「天天秦王秦王的,秦王有什麼好!我就是看不慣他裝的一副和善的樣子,背地裡根本就是目中無人!」
路過二樓其中一個雅間時,裡面傳來對不喜謝元時的議論。
夏裴停住腳步。
謝元時目不斜視的走過去。
房間里還有其他人在勸:「你小聲點。」
「有什麼好小聲的,我還偏就說了,他不就是仗著皇上的寵愛!不就是當了皇上十幾年的伴讀得來如今的地位?!換了旁人不是一樣?」
「你是不在御史台,沒見御史台那幫人諂媚的模樣,天天秦王殿下天下第一好的樣子,半句秦王的不是都聽不得。尤其是御史大夫張固青,我上回不過是隨口議論了幾句,他就拿出老師的態度來訓誡我,還不是礙於秦王受皇上寵信?」
「世風日下啊。」趙捷幹掉一杯酒:「早知官場如此,我空有一身抱負,還不如隱居鄉野,做個尋常的夫子!」
夏裴快走兩步,忐忑的跟上謝元時,覷著他臉上表情,小聲道:「主子……」
謝元時面上沒什麼變化,彷彿剛剛只是聽到雅間的人在談論今天天氣如何一般。
夏裴看他的態度想著:也對,趙捷是什麼人,主子是什麼人,這種人主子都沒必要放在心上,自然沒什麼好計較的。
回頭他可以跟謝九商量商量偷偷去教訓教訓這個說話的人。
趙捷的同僚見他越說越誇張,內心鄙夷,勸趙捷別說了,但趙捷喝了點酒,雖然沒有完全喝醉,但是酒意上頭內心的想法就全吐露了出來。
「都說皇上是什麼明君,誇他的話得上天入地無所不能,依我看,也不過——」
「哐!!」謝元時面無表情的踹開雅間的門。
已經走過趙捷所在的雅間,現在還在前面站著的夏裴:「……」
好吧,一點也不意外。
雅間里趙捷的同僚抖了一下,看清楚進來的是謝元時跟著就一個激靈站起來,在心裡暗罵真是晦氣,他就不該跟趙捷這麼個自大沒腦子的出來喝酒。
連忙跟秦王殿下自證清白撇清關係道:「秦王殿下安,卑職也是途徑雅間,見趙御史喝多了出於同僚情誼想著將他送回府中,沒想到竟會聽到他說這些欺君罔上的話。」
說完他見秦王沒有要牽連他的意思,告退跑路了。
謝元時慢條斯理的道:「方才的話,再說一遍本王聽聽?」
趙捷看到秦王的第一反應也是害怕,他大著舌頭說那些話,也只敢在背後說,畢竟秦王是他得罪不起的人。
沒想到他自以為關係親近的同僚竟然也和其他諂媚秦王的人一樣,剛剛還和他一起控訴秦王,現在也怕了秦王,半點不猶豫的拋下他跑了,趙捷心頭怒火也無名而起。
也許是酒壯慫人膽,讓他有了破罐子破摔的勇氣,他鬼使神差的就開了口:「說就說,你不過是仗著和皇上有十幾年的伴讀感情得到了皇上的寵信,你有什麼可得意的?」
膽大歸膽大,方才趙捷一時激憤連皇上一起罵了,這會也知道分寸閉口不提皇上如何。
但是可惜,謝元時已經都聽到了。
謝元時抱著胳膊走近:「我有,你沒有,因為你嫉妒所以我就不該得意?」
趙捷心底真實的想法被戳中,如同被踩了痛腳的兔子,跳起來口不擇言道:「你有什麼值得我嫉妒的!不就是在皇上面前能說會裝……」
謝元時指間不知什麼時候多出了一把雪亮的匕首,刀面鋒利,等趙捷一連串難以入耳的話說完,謝元時才悠悠開口,「看你年紀不大,剛為官不久,那你可知道秦王府往上數三代都是武將?」
「什麼意思?」趙捷不屑一顧:「那又如何?秦王府到你這裡還不是沒落了。」
「意思就是……我想要你的命簡直輕而易舉!」
說時遲那時快,謝元時眼中戾氣翻湧,手中的刀尖朝下,穩准狠的扎進了趙捷的左手手背上,將他的手釘在了桌面上。
雅間內傳出趙捷一聲慘叫,傳遍了整個酒樓。
謝元時整理了下袖口,離開雅間,夏裴上前神色關切,「主子沒事吧?」
檢查了一番謝元時不像有問題的樣子,夏裴提著的心才稍稍放鬆些。
謝元時讓店家去京兆衙門報案,「妄議當朝天子,京兆衙門會處理好的。順便去御史大夫府上知會一聲,就說,近日天氣實在不好,不要出門了。」
沒必要為了個不懂事的後生被牽連。
夏裴安慰道:「主子不要把他的話放在心上,他都是瞎說,只要長了眼睛的人都能自己判斷。」
謝元時本來就沒把別人對他的議論放在心上,對趙捷出手只是因為他牽扯到了沈豫竹。
不過……
謝元時掩唇輕咳兩聲,臉上帶著幾分虛弱的蒼白,精緻的眉眼間是不知所以的疑惑:「夏裴,為什麼總是有人覺得本王不像個武將呢?」
夏裴:「……」
您說這話自己不覺得心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