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新年
新年
這大過年的怎麼忽然就開始翻舊賬了?
儘管夏裴再怎麼難以置信,他家主子跟皇上兩個人的生活還是一切如常,還是依舊在他眼裡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
新年第一天清晨,隱約能聽到遠處傳來的鞭炮聲,溫泉別苑裡靜悄悄的沒有聲音。
謝元時在床上翻了個身,帶著睡意伸手在枕頭底下摸了一把,摸出來一封紅底金色的祝歲信,封外上寫著「歲歲長安」。
這是他和沈豫竹之間的習慣,他入宮第一年,滿目京城無親眷,老王爺和王妃都遠在邊關駐守,他唯一熟悉的人只有沈豫竹。
那時候宮裡皇室宗親具在,宮中一切拜年守歲都按禮儀章程走,沈豫竹一大早就起來去給皇上皇后和太后等長輩拜年,宮中諸項禮節繁瑣,他能歇下回到自己寢殿的時候最早也是午後了。
沈豫竹提前給謝元時準備了新年禮物,但是謝元時起的比他晚,他不想把還在睡覺的謝元時叫醒,又不想等他去拜完年回來再送,那樣元時一個人留在東宮裡沈豫竹想想就覺得孤單。
所以走的時候他把禮物留在了謝元時床頭的位置,也許是覺得僅僅一個禮物太過簡單,第二年謝元時枕頭旁放的就是沈豫竹親筆的信——大箱子裝著的一箱禮物放在門外。
這一留,就一直留到現在,現在沈豫竹也不需要再像以前一樣早起到各宮見禮,但是依然保留這個習慣。
謝元時起床梳洗,開門的時候沈豫竹剛好準備開門進來。
「新年好。」謝元時從袖口裡掏出他一條絡子,紅色的絲絡墜在一塊觸手生溫打磨精緻的玉佩上,很自然的替他系在了腰間。
沒說什麼多餘的話,但是彼此都知道這個是謝元時送沈豫竹的禮物。
「我今天明明起的很早,怎麼還是沒看到你是什麼時候進來的?」謝元時納悶,沈豫竹是什麼時候放的?
「我也剛起,」沈豫竹得意道,「誰說我一定要早上起來放的?你昨天守歲的時候睡著了,我順手放的。」
謝元時眯著眼睛:「哦?」
「真的嗎?」他疑惑道。
沈豫竹反問:「不然呢?」
謝元時戳穿他:「可是你走之後我醒了一次,那個時候枕頭底下沒有。」
沈豫竹:「……」
這怎麼還帶半夜起來檢查的?
謝元時:「到底是什麼時候啊?」這有什麼是不能說的嗎?
沈豫竹含含糊糊,謝元時圍著他轉,追著他的視線和他對視,沈豫竹不得不道:「是子時的時候,外面下了雪,我怕你睡不安穩,就過來看看你,順便把東西放在了你枕頭下。」
「那麼晚……你休息好了嗎?」
沈豫竹取過他搭在一旁架子上的外套,披在他身上:「我有什麼休息不好的,倒是你,半夜為什麼醒,睡的不好嗎?」
謝元時搖頭,笑道:「其實我沒醒。」
「你就忽悠我,我現在就該讓你證明給我看。」沈豫竹說著從門外把一整個大木箱子搬了進來。
謝元時蹲在一旁掀開箱子,一面道:「怎麼證明,死無對證?」
沈豫竹關了門,擋住外面的涼意,跟謝元時一起蹲了下去:「證明不了就只能我說什麼就是什麼。」
謝元時發現了邏輯上的問題:「為什麼不是我說是什麼就是什麼?」
沈豫竹在補邏輯上就沒輸給過謝元時:「因為我沒睡,你睡著了,你說的事情都可能是昨晚上做夢。」
「就不能是你做夢嗎?」
沈豫竹:「我的信可以替我證明我沒睡啊。」
謝元時徹底被他繞了進去,放棄掙扎,扒拉去看箱子里沈豫竹給他準備的禮物。
一套玉器擺件(?)、一樽金色佛像(?)、一串紅珊瑚(?)、一個釉彩花瓶(?)……
謝元時:「?」玉器擺件還勉強可以理解,但是這個佛像?手串?花瓶?
這好像也不是沈豫竹往年送禮物的風格?
沈豫竹沒感到有什麼不對,問他:「喜歡嗎?」
謝元時昧著良心:「還不錯。你怎麼想到送我這些的?」
沈豫竹:「也不是我想的,上次不是害你沒收成宋閣老的東西,所以照著宋閣老送你的東西,擬了一份分相似的禮單。」
謝元時第一回派人把東西送回宋府時被宋閣老路上趕了回來,第二回送的時候宋閣老以為他們兩個因為他鬧得不合,沒再多打擾謝元時,謝元時後來還是派人將東西送了回去。
「難怪。」
謝元時心說:險些以為沈豫竹的品味和宋閣老一樣了。
「我房間里還有一箱,那些是我給你準備的字畫茶葉和茶具之類,你之前不是說喜歡承德殿里那套茶具,我讓人又重新燒了一套一模一樣的新的給你。」
夏裴在門口徘徊了幾個來回,抓耳撓腮的想進去又不敢打擾,想輕輕敲門又覺得不合適。
等到謝元時從門口出來,他才湊過去滿眼亮晶晶的都是期待問:「主子主子,我們去放鞭炮吧?」
沈豫竹伸過手去,把他的頭推遠了點,「說話就說話,站好了,別整天沒個正形。早飯都沒吃,放什麼鞭炮。」
夏裴癟著嘴:「哦。」
謝元時偏頭笑著說:「你別逗他了。」
回頭跟夏裴道:「去點吧,今天新年,要玩的開心點。」
夏裴歡呼著走了,謝元時和沈豫竹兩人在正廳上用早膳,透過窗戶就能看到外面。
院子里零零散散聚著人,夏裴把鞭炮掛在樹上,拿著火摺子去點火,點了就跑,結果根本就沒點著,白捂了半天的耳朵。
回去重新點,結果不知道怎麼的還沒點又自己著了,剛走到鞭炮跟前,噼里啪啦的鞭炮聲就響了起來,嚇得夏裴連連後退。
就這麼點了兩串鞭炮,一旁和劉喜站在一處看熱鬧的謝九看不下去,上前替他連著點了好幾串的鞭炮,夏裴拍著手誇他。
「好熱鬧啊。」謝元時胳膊支在桌子上托著下巴,回憶道:「我們倆以前玩的時候也像夏裴和謝九這樣嗎?」
沈豫竹給他夾了一筷子的菜,「怎麼就像了,我們兩個哪有謝九這麼沉悶,更沒有夏裴這麼鬧騰。」
「而且……」他說:「你看夏裴說話謝九都是看心情聽。」
謝元時沒懂:「嗯哼?」
沈豫竹:「我們兩個小時候不都是你說幹什麼我就幹什麼嗎?」
謝元時不認:「你可是太子。」
沈豫竹掰著手指算道:「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忘了?」
他說的是謝元時剛到上京時,因為唯一的祖母在他抵達前幾日病逝,他一到府里便莫名被帶到祠堂跟著守靈,沒抗住生了病,被先帝留意到帶回宮裡。
謝元時無話可說:「我那時候小,不懂事。」
邊關天高皇帝遠的,他哪裡知道太子有多金尊玉貴不能隨意使喚,加上還在病中更是格外嬌氣,渴了問沈豫竹要喝水,餓了問沈豫竹要喂,連吃藥也要跟沈豫竹嫌棄葯太苦。
而沈豫竹大概是因為自小被當做儲君嚴格培養,難得遇上個不那麼守規矩的同齡人,也沒有在他面前端過太子的架子,導致他們兩個之間一直沒有因為身份而有什麼距離。
沈豫竹又道:「你還欺負我。」
謝元時震驚:「我什麼時候欺負過你?」
沈豫竹:「那可太多了,有一年下雪,我們兩個下了學,你說要去梅園賞梅,去了說要折一株梅花回去養著,但是夠不到,就讓我背著你,結果你夠著樹枝就晃,落了我滿身的雪。」
謝元時筷子敲他手:「分明是你自己要背我的,而且又不是你一個人落了滿身雪。」
他不是還在他背上嗎?
先不說這個,這大過年的怎麼忽然就開始翻舊賬了??
沈豫竹捂著被敲的手背:「只能說明你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也要欺負我。」
謝元時若有所悟的點點頭,把碗里剩下的粥喝完,放下碗,慢吞吞道:「說吧,這回想要什麼補償?」
一回生二回熟,三回就無師自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