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退親
第78章/白日上樓
江蘺皮膚白,受傷就特別明顯。
眉黛急著找葯,江蘺卻急急起身,因動作太快頭上的珠串撞在一
起,發出細碎的聲響。
「小姐,您去哪兒?」
眉黛拽住江蘺,江蘺這才恍然,回過頭,-張臉慘白:」眉黛..
她張了張嘴,句話都沒說出來。
除了大人獲罪那會,眉黛從未見過小姐這樣,急道:「小姐,你怎麼了?」
江蘺卻沒回答她,而是起身,走到平日用來看書習字的長案前,拿起筆在一張紙上匆匆寫就,而後將那紙一折再折,遞給眉黛。
「眉黛,你替我去辦件事。」她道。
眉黛當然不會拒絕江蘺的要求,可當聽到讓她做的事時,臉上的驚訝怎麼也遮不住。
"小姐你..."
「快去,什麼都不必問。」她道。
眉黛看她這樣,跺跺腳,到底還是去了。
一炷香后。
眉黛到了褚府用來待客的花廳,踮起腳往裡看了看,只隱約見一白衣郎君坐在桌前品茗,其長袖若雲,氣度高華。
夫人還沒來。
眉黛舒了口氣,四處張望的眼睛等對上樹下一位候著的青衣小廝時,便朝他招了招手。
「我?」
竹青指了指自己。
眉黛點點頭。
竹青奇怪地過去,他記得,這位是褚家那生得極為美貌的表小姐的貼身婢女,這婢女找他作甚,莫非是看中了他竹青生得威武不凡英俊瀟洒戀慕他…
亂七八糟地想了一通,面上卻不顯,只朝她拱了拱手:「這位小娘子尋我何事?」
眉黛朝他福了福身,見花廳伺候的人都在往裡看,並未注意她,便將手中紙條遞給竹青,小聲道:「麻煩遞給你家公子。」
想了想,她又補充了句:「避著人。」
「這…」
一聽要給公子,竹青立馬就意識到,剛才他想錯了。
又是一個沖著他家公子來的。
作為公子的貼身侍從,這種事對竹青而言實在太尋常了,他經常能收到小娘子托他送給公子的東西,有時候是手帕,有時候是點心,甚至情信都有,還有那試圖買通他竹青每日給她傳遞消息的…
現下看到眉黛這樣,輕車熟路就要拒絕,卻聽眉黛道:「莫要急著拒絕,你不妨帶上紙條,你家公子與我家小姐是舊識,他不會怪你。」
竹青將信將疑地看她,怎麼都沒辦法相信,自家那光風霽月的公子居然會與褚府那位表小姐私下有信。
只是看眉黛這般肯定,到底還是拿著紙條進了屋子。
眉黛在外面看竹青進屋,心便放了一半,也不知那小廝與白衣郎君說了什麼,不一會那白衣郎君便告辭出來。
眉黛忙將自己隱到暗處,等看到那白衣郎君出了花廳往府外走,才放心地離去。
沿著記憶中的路線走,在轉到一個僻靜處時,方才還往府外走的白衣郎君突然出現在她面前。
眉黛只看了那人面龐一眼,便不敢抬頭。
「你家小姐呢?」
那郎君問。
聲音也極為好聽,如水,還帶了一點玉的溫潤。
眉黛心想,若她是小姐,恐怕也抵不住這樣的郎君。
那是人間造化才孕育出來的人物。
想著,她福了福身:「請隨婢子來。」
一行人安靜地順著小路往前。
不一會就到了褚府後花園與耳房的交界處,這裡顯然極為幽僻,一棵樹冠極大的松樹正好擋在路口,一處屋檐延伸出來的側方,有叢生的枝丫展開,遮出一段蔭蔽。
蔭蔽處,一截水綠色裙擺被風吹得搖曳。
似是聽到動靜,一窈窕女子自綠叢後轉出,一雙秋眸如剪水,望著自己這邊。竹青窒了窒,下意識看向前方的自家公子。
公子道:「在這等著。」
說著,便拂袖走了過去。
竹青和旁邊那侍婢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退後,找了個隱蔽的地方守著。
沈朝玉走到江蘺面前,因他太高,江蘺需要抬頭仰望。
「你傷得可要緊?」
「你來褚府何事?」
兩人幾乎是同時開口。
江蘺一愣,看向沈朝玉,卻見他目光輕幽地將她罩住,旋即,像是想明白了似的,有種恍然。
「當真受傷了?」他問。
江蘺攥緊掌心的碧玉墜,硬邦邦說了句:「沒有。」
「手與我看。」
江蘺下意識將手背過身去。
沈朝玉瞭然:「果然是傷了。」
江蘺抿抿嘴,伸手將手中碧玉墜給她看:「此物公子不小心遺留,被我撿到,現在物歸原主。」
沈朝玉的目光卻落到她掌心,那目光看得江蘺手下意識瑟縮了下。
「看來是傷在另只手了。」他道。
「沈朝玉!」江蘺咬咬牙,「重點不是這個。」
沈朝玉卻聽若惘聞,手一抖,從袖中取出一個藥瓶,江蘺發現,竟然是之前她送他的,瓶口有些裂了,被他手指一襯,更顯得粗劣。
似是發現自己拿錯了,他重新取出另一個精緻得多的瓶子,往她伸出的掌心一放:「一日三回,兩日便好。」
江蘺:…
「我不是來與你說這個的。」她道。
「我明白,」沈朝玉背過身去,風吹起他玉冠上的絲絛,「小姐是來阻止我接下來要做的事。」
「可不管小姐如何做,我都不會改變決定。」
「沈朝玉!」
沈朝玉轉過頭來,那雙清澈的眼底映了樹影:「我會退親,江蘺。」
江蘺臉色發白。
事情還是往她預測的最壞的方向去了。
「你不能退親!」她道。
「為何不能?」他卻反問她。
「你若退了親,我褚姐姐如何?我如何?你讓我…」江蘺眼眶含淚,「如何面對褚府的所有人?」
沈朝玉道:「情之所鍾,身不由己,心不由己,江蘺,當我發現自己鍾情於你時,之前種種已然無法繼續。」
他嘆了一聲,聲音溫潤:「抱歉,我會退親。」
他聲音不算高,卻甚是堅決。
江蘺臉上的溫軟立刻消失了,她擦了擦淚:「你便是退親了,我也不會與你在一起,更不會見你。」
「那也無可奈何。」
沈朝玉嘆。
「你!」
江蘺胸脯起伏,一張俏臉憋得通紅。
半晌,她手一揚,那對碧玉墜立時便落到地上。
玉墜碎裂的聲音,似乎將人都嚇住了。
兩人的目光同時落到了地上。
江蘺盯著那碧玉墜,耳邊不合時宜地想起掌柜樂呵呵的話:「…誰若得了這碧玉墜,將來必定會白首一生。」
這也是他漏夜送來的原因吧。
兩人目光在空中觸了一下。
江蘺板起臉:「你與我,便如同此玉,再無轉圜。」
說著,她轉身便走了。
沈朝玉彎腰,手觸到那碎得幾乎完全拼不成的碧玉,風吹起他寬大的袖子,露出其內縱橫交錯的紅痕。
他微微笑:「…一片傷心畫不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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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蘺回了房,之後就再沒出去。
眉黛進來過幾回,給她送吃的,還說了幾件主院發生的事。
「夫人大發雷霆,打了那沈公子十棍殺威棒,連大人也回來了…之後大人就將沈公子帶進書房,兩人在書房裡也說了有將近一個時辰,聽說大人送沈公子出來時臉上是帶著笑的…」
「小姐,小姐,你在聽么?」
江蘺搖搖頭:「不必與我說這些。」
「…哦。」
「我睡一會。」
江蘺這一睡,竟睡到了卯時,夢裡也亂糟糟的,一會兒是沈朝玉對她說「我欲娶你」,一會是春鶯等其他人指著她,罵她「不要臉」,一會又是褚姐姐冷著臉對她「我沒你這樣的妹妹」--
以至等醒來時,看到褚蓮音那近在咫尺的一張臉,還有些回不過神來。
「褚姐姐?」
她道。
聲音沙啞。
眉黛替她倒了杯溫水過來,江蘺喝下,才感覺自己好了些。
她起身下榻:
「褚姐姐,你怎麼來了?」
褚蓮音哀嘆一聲,喪著一張臉趴到桌上:「別提了,阿蘺妹妹,沈朝玉要和我退親。」
她不忿地道,「你說,他到底哪點看不上我?我褚蓮音,堂堂宰輔家的千金,長得不賴,學識沒有五車,也有兩車吧,他憑什麼嫌棄我?」
江蘺握著杯盞的手一緊,掌心的傷口被戳到,又泛起一陣細細密密的疼痛來。
「褚姐姐…」
她欲言又止。
褚蓮音卻似乎並不要她的反應,只是繼續道:「說起來,我還嫌棄他呢,每日里端得跟無情無欲的廟裡和尚似的,一點都不像能過日子的人,就這樣,他居然還敢嫌棄我…」
她在江蘺面前,將沈朝玉痛罵了整整一個時辰。
期間,江蘺什麼都沒說,只是負責在她渴了時倒茶,餓了時遞糕點。
褚蓮音說著說著,突然停下來。
「不過,」她帶了點得意道,「這沈朝玉也沒占什麼便宜,我打了他一巴掌,沈朝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