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美人
第84章/白日上樓
江蘺對上沈朝玉的眼睛。
那眼睛黑得如同濃夜,暈了酒意,竟讓她有種恍然初見的錯覺。
而下一瞬,他已經挪開視線,長指搭在一琉璃色細頸壺邊,自己給
自己斟了杯酒。
澄黃色酒波汨汨落入琉璃盞里。
旁邊一身紅裝的美人在彈琵琶:「...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琵琶低語,如泣如訴,似水漫過耳朵。
江蘺看向旁邊,江心落進一彎月。
她想:人如能似這月,不知冷暖疾苦該多好。
蓮翀則看向旁邊女子,月影與船頭的燈一同落到她光潔的額頭,也落進她的眼睛,像滿天的星。
「江蘺?」
他輕喊了一聲。
江蘺抬頭,眼神還帶著迷茫,蓮翀卻沖她一笑,下一秒,已經一把拽住她手腕,信步走了進去。
「哎,使不得!使不得啊!」
老鴇喊,手裡卻被郡王身邊的侍從又給了一錠金。
「我家殿下賞的,媽媽,此事你別管。」
老鴇看著一身勁裝的佩刀侍衛,閉了嘴。
這時,江蘺已經被蓮翀拉到了沈朝玉面前。
蓮翀還算有分寸,雖是拉著她,手指卻只是碰到她的袖口,未觸到她一寸肌膚。
但江蘺依然不自在地抽回了手:「殿下。」
一回頭,就見沈朝玉的目光落在她手,又抬起,看著她:「兩位不告而來,可是有事?」
江蘺心底微微嘆了口氣:「沈公子不必介意。」
她道:「不過郡王殿下開了個玩笑,說要帶我來看花魁娘子,我等這便離開,不驚擾公子雅興。」
蓮翀卻合扇一敲:「誰說要離開的?」
他一雙桃花眼帶著笑看向沈朝玉,「阿玉--」他做了個嗅鼻子的動作,「二十年的女兒酒,不行!這般美酒可不能讓你獨享。」
他帶著江蘺徑直坐到對面的桌案,扇柄一敲桌子:「倒酒!」
花魁娘子慢彈的琵琶錯了一個音,她下意識看向那白衣公子。
那白衣公子卻只是掀起眼皮懶怠地掃了前方一眼,她也不知他在看誰,只聽到一聲:「繼續彈。」
花魁娘子忙繼續。
吳儂軟語流淌在廂房,輕紅紗幔被江邊的風吹得飄起。
美人在唱:「…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一行幾人,竟真的坐在這喝酒聽曲。
花魁不愧是能在這曲江十二色里奪得頭籌的,一首《越人歌》被她彈得幽回纏綿。
江蘺也品了一點這的女兒酒。
酒意甘醇,可再細品,又似帶了點澀意。
那邊兩人在談話,從詩詞歌賦談到京中事宜,郡王殿下的話多,沈朝玉的話少些,時常是郡王殿下幾句,沈朝玉回淡淡的一句,但這一句,也極有見地。
江蘺已經見花魁紅著臉看了他幾回。
沈朝玉就坐在對面的桌案,她也能看得分明。
他今日似是認真打扮了一番,銀冠玉帶,執一琉璃盞,一隻手搭在桌案,姿態狂逸,慢慢啜飲。
偶爾目光落過來,江蘺也分不清他到底是在看蓮翀還是自己,只得轉過頭去,靜靜聽曲江池外傳來的動靜,想自己怎麼來這一趟究竟是為何,想褚姐姐看到自己不見了會不會著急,又該挑什麼時機回去…
大約是喝得多了,蓮翀起身,有禮地問旁邊的侍婢哪裡有凈室,侍婢說領他去。
等那道紫色身影消失在眼帘,江蘺才收回視線,突聽對面一道清脆的杯盞磕到桌面的聲音,抬頭,卻見沈朝玉轉頭,對案邊的花魁開口:「去門口彈。」
花魁娘子應了聲是,果真抱著琵琶去門口。
「相見歡。」
沈朝玉道。
一曲《相見歡》在舫內響起,節奏明快,聲如鋥鳴,熱鬧得似能蓋住一切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