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沒有

第91章/白日上樓

扶璃後來又不知什麼時候睡去了。

這回沒再做什麼夢，一覺到了天亮。

醒來時，沈朝雲沒在她床邊，而是盤膝坐於床邊的榻上，闔眼修鍊。

扶璃趴在床邊看了他一會。

清晨淺金色的陽光照到他臉上，給他線條分明優美的側臉鍍了光，連睫毛也落了陽光的影子。

那影子就像跳在她心口。

扶璃感覺到了心跳，忍不住下床，躡手躡腳地到他那，兩手撐住榻，才要親上-

沈朝雲的眼睛就睜了開來。

他的眼睛就沐浴在陽光里，也鍍了層陽光的影子，淺淺的。

扶璃的臉一下子紅透了。

「我,我…」

他安靜地看著她。

扶璃一下子過去，親了下他，道：「怎麼樣？就親！你自己說喜歡我的！」

親完她就跑，手卻被拽住。

扶璃回過頭,卻對上一張沒什麼表情的臉。

「怎麼了。」她不大有底氣地道,想起昨晚發生的一切,還有種恍然的錯覺，「沈朝玉,你不會…」

她道：「反悔了吧？

「我跟你說，雖然我不是你們人族的女子，但你抱了我是要負責的，而且昨天你自己親口說歡喜我，也是要負責的…書上說,君子之義，為信為德,負心薄倖、始亂終棄者是要人人唾棄的！」

她慌裡慌張、臉紅耳赤地說了一堆要負責的話，眼看沈朝雲一直沒說話，忍不住抬頭望了他一眼。

卻對上一雙笑的眼睛。

「怎麼？我說錯了嗎？」扶璃道。

「學得不錯。」沈朝雲慢條斯理道，「連君子之義懂了。」

扶璃驕傲地挺起胸脯：「那是。」

正要再說，卻聽到輕輕一聲笑。

抬頭，沈朝雲連眼睛都微微彎起，好像暈了陽光。

扶璃跟著，一同笑了起來。

－－－

一會還有比賽。

雖則這比賽跟扶璃無關，她只是來蹭個熱鬧，但沈朝雲是無極宗隊長，還是要到場的。

所以扶璃還是跟了去。

只是在打扮好，與沈朝雲一同去食舍吃飯時，扶璃再一次感覺到了沈朝雲本身在修界的地位。

若她是螢火，他就是旭日。

她以前也受關注，但那種關注不過是對一個美人的正常關注，而此時和沈朝雲一同出現，哪怕沒有手拉手，但她就感覺到「自己彷彿要被烤化了」。

而她也終於明白一個事實：這個世界上，就算是清心寡欲的和尚－－

也是會有好奇心的。

若換做個害羞的人族女子，怕是要立刻打了退堂鼓，可她卻沒有。

反而大搖大擺地坐在食舍內，點了菜。

沈朝雲的儲物囊顯然很豐碩，扶璃甚至還奢侈地給自己點了三杯「清露飲」。

沈朝雲拿著托盤取來時，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他臉上。

楚嗣音過來，恰見這一幕。她往扶璃身邊一坐，看著沈朝雲將扶璃的東西取來，笑了聲：「還真是難得見二師弟這般。」

「朝雲師兄以前不這樣嗎？」

扶璃道。

「二師弟不喜歡熱鬧，從不來食舍。」楚嗣音道，「都是讓小童取了，後來辟穀了，就更加沒去過。」

扶璃「哦」了聲，看著沈朝雲將木托盤往桌上一放，便取了杯清露飲。

楚嗣音也伸手過去，才要碰，手指便被一道元力按住了。

她訝然抬頭：「朝雲師弟，這一共三杯，大師姐喝一杯，你也要計較？」

沈朝雲卻只是道：「師姐可以吃旁邊的。」

楚嗣音：「…」

「大師姐從不知二師弟是如此之人。」

沈朝雲並不說話。

扶璃小心翼翼地捧著杯子，不介入話題。

楚嗣音卻道：「也是，二師弟從前也從不下凡，大師姐含辛茹苦地把你拉扯大，沒吃到你孝敬的一杯茶…」

沈朝雲收回了手。

他沉默地看著楚嗣音，直把楚嗣音看得訕訕：「好吧，師姐說錯了，並沒有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

她聲音漸漸弱下去，沈朝雲卻道：「大師姐，你自鏡中出來，該煉心了。」

楚嗣音一愣，臉上的笑漸漸下了去。

「確實，近來…」她道，「是有些心浮氣躁。」

說著，她突然對沈朝雲開口：「那師弟呢？」

「我已想明。」

楚嗣音定定地看了沈朝雲一會，突然道：「師父常說，師弟悟性比我強，此時看來…確實如此。」

她起身：「我回房一趟。」

扶璃看著楚嗣音匆匆離開的背影，道：「大師姐怎麼了？」

「無事。」沈朝雲道，看著被喝得一點不剩的清露飲，又推過去一杯，「還要嗎？」

扶璃看著還剩下的兩杯：「我能拿一杯給大師姐嗎？」

沈朝雲默默看著她。

不知怎的，扶璃下意識就搖頭：「都我吃！不給大師姐吃！」

大師姐，對不起啦。

好像沈朝雲不高興了。

他是宿主。

她當然要聽他的啦。

沈朝雲卻道：「師姐近來需要靜心，當戒口腹之慾，小師妹無事莫要總去驚擾。」

扶璃「哦」了聲。

既如此，那便等大師姐靜心完了再說。

吃了些素齋，又喝了一杯，扶璃就有些飽了。

拿著第三杯清露飲在手，拉著沈朝雲去了比賽的試煉場。

試煉已經開始了。

十二宗門，有十二擂台賽，根據昨日的抽籤比試。

扶璃不必下場，就跟在沈朝雲旁邊。

隊長有專門的帷座。

扶璃趴在沈朝雲的桌案邊，被太陽曬得昏昏欲睡。

一道濃郁的花香襲來，扶璃才發現，花容又挨著沈朝雲的桌案。

紅櫻裙下，一雙赤足伸過來。

她一腳踩了過去，花容瞪了她一眼，沈朝雲拉住扶璃。

「抱歉，小師妹不懂事。」

「誰不懂事？」扶璃不忿，「明明是她不懂事，朝雲師兄，你看她，她不愛穿鞋，赤腳在地上走來走去的，多臟啊，還想過來蹭你，會把師兄你衣服弄髒的…」

花容臉脹得赤紅，突然間看自己那雙腳不順眼，拎起裙擺一遮，從來被無數人稱讚過的一雙雪嫩妙足被遮在了紅櫻裙下。

「你這小師妹…」

「小師妹年紀輕，不經事，還請聖女勿怪。」

花容：「…」

是說她年紀大咯？

她略有些古怪地看著沈朝雲，想從他臉上看出一絲其他意思來，但這俊美非常的男子還是如常般冰冷，只有往那貌美女子嘴裡塞清露飲時泄露了一絲不同。

是…這位吧？

想起昨夜獻舞，回座時卻只有滿室空落的場景，花容這才認認真真地看向這位無極宗新來的小師妹。

她一向自負貌美，便是無極宗那被眾人盛讚的嗣音仙子，在花容看來也覺失之柔媚，可面前這人，卻如大地山川自然孕育，無一絲矯揉造作，是天生的嬌憨，天生的柔媚，天生的…蠱惑人心。

若她是男子，恐也難逃開去。

花容忍不住看向沈朝雲，這一看之下，才大驚失色。

昨夜不過覺他郁頓。

此時卻如春風拂面，還是面無表情，可眼角眉梢無一不同，就像玉作的像，突然有了人氣，變得生動起來。

他在想什麼呢。

又在傾聽那女子說什麼呢。

有…那般開心嗎。

花容失落地想，而此時扶璃其實並未如她想的那般快活，她被塞了一杯清露飲，自覺這人是在維護花容，不叫她講話。

這一生氣，便氣到了回知客院。

當日比賽，自然是沒留意。

扶璃只知無極宗進了六個，比起其他宗門，多了兩三個，至於進的是誰，因她也沒有熟悉之人，自然也就不在意。

她本就是只小妖，便是通了點人性，但也並不會變幻本性。

一進知客院，扶璃便直接往自己房裡去。

沈朝雲未跟來，扶璃在自己房裡重重跺腳，又敲契圖，將那契圖敲得「咚咚」響。

契圖那傳來沈朝雲聲音。

［怎麼了？］

扶璃氣道：［你明知道我生氣，居然還不哄我？］

那邊卻是呆了呆：［你生氣了？］

［對！生氣！］扶璃道，［你不是說歡喜我，怎會不知道我生氣？］

過了會，房門被「篤篤篤」敲響。

扶璃沒去開門，就聽傳音入耳：［阿璃，開門。］

［我不。］

扶璃說著不，卻偷偷聽外面動靜。

外面一點動靜都沒有。

她有點難受，就過去，一開門，沈朝雲還站在門外，靜靜地看她。

扶璃眼睛一下就紅了。

［你在外面怎麼不說啊，我還以為你走了呢。］

沈朝雲嘆氣：［我若走了，你不是要更生氣。］

［對啊。］

扶璃點點頭，說著，卻破涕為笑。

她將門打開，沈朝雲卻道：［君子不欺暗室。］

［我這是暗室？］扶璃道，［那我進你房間，你怎不說。］

［說了無用。］

扶璃深以為然。

她去拉沈朝雲，沈朝雲也不進，兩人靠著房門講話。

所幸此時走廊上無人，沈朝雲設了隔音罩。

扶璃膩了他一會，沈朝雲才問：［為何生氣。］

扶璃這才有些不好意思。

她知道自己有些小題大做，但看到花容靠近，或者說，任何女子靠近沈朝雲，她都不算高興。

「朝雲師兄，」她小聲道，「我不喜歡你與其他女子親近。」

「你一與她們說話，一靠近她們，我這裡…」她拿起他手，放到自己胸口，「這裡就酸溜溜的。」

沈朝雲卻倏地將手挪開了。

耳尖赤紅如火。

他別過頭。

「所以…」扶璃道，「你以後離她們遠些，好不好。」

沈朝雲「唔」了聲，像是有急事，突然離開她門口往外去，走了兩步，又回來，定定地看著她。

扶璃撫了撫臉：「怎麼了？」

他卻突然湊過來，親了下她臉，而後一笑：

「禮尚往來。」

扶璃被那笑眩暈，摸了摸臉：「什、什麼？」

沈朝雲道：「早上的。」

「哦，哦。」

扶璃臉也赤紅如火。

「晚安。」

說著，沈朝雲匆匆離開。

白袍飄起的弧度，就好像身後有什麼在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