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姜聽玫那晚沒有睡好,她一直抱著陶雨杉,想起了很多事,第二天一早在陶雨杉將自己鎖在樓上不願出門的時候,她拿了把鋒利的剪刀徑直走到美髮店門口。
易朗在路上碰見了她,和她打招呼她也沒反應,看她眼眶紅得要殺人一樣,手上還拿了把剪刀,便不放心地跟上去了。
姜聽玫在理髮店門口拿剪刀狠狠地砸幾下門,冷冷道:「開門!」
小鎮里的人都懶,一般小店開門都是在早上九十點,現在才八點多,大多數人都在睡覺。
姜聽玫不停止敲門的動作,一直拿剪刀砸,把木門都快砸出一個洞來。
易朗遠遠地看見,連忙跑過來,焦急擔憂地看著她:「阿玫,你怎麼了?」
「發生什麼事了嗎?」
姜聽玫死咬著牙齒要把骨髓嚙碎一樣,繼續惡狠狠地開口:「開門!開門!開門!」
易朗沒見過她這個模樣,只是看見穿著白T恤的女孩固執地敲一扇門,他有些心疼,跟著喊了幾聲:「店裡有人嗎?開一下門!」
鄰居也來了,他去問到了店主的電話,打過去說了情況,沒過一會那店主就來開門了。
店主是個三十來歲叫許麗的女人,頭髮也沒來得及梳,邋裡邋遢的,穿著拖鞋就來了。
許麗有些發怵,昨晚那件事到現在還心有餘悸,結果今早就遇見那人口中的賤人來砸門,可真是折壽啊。
她央求著看著姜聽玫:「姑娘,昨天那事真不是我乾的。你行行好,放過我吧。」
姜聽玫看著她,目光里含了一把刀子:「相薇煙人呢?」
易朗跨了一步走上前來,冷冷看著那女人,「你最好把什麼''昨天那事''說清楚。」她一手擋在姜聽玫身前,是護著她的姿勢。
許麗看著她有男人護心裡也有點后怕,推脫關係:「我和薇煙姐真不熟。」
「呸,相薇煙,我,我和她真不熟。」那女人連忙辯解。
姜聽玫冷著一雙眸子,看她像看垃圾一樣,「你知道我是她要找的姜聽玫吧?」
許麗深吸了口氣,她是很漂亮,但是薇煙姐這次是不是太過了,畢竟陶雨杉那姑娘沒犯什麼錯。
她讓開一扇門,嘆了口氣,「相薇煙那婊/子就是嫉妒你你長得好看,」
屋內一地殘發,顯然是昨晚的狼藉還沒來得及收拾,許麗拉開門走近裡間去,有聲音傳出來。
「她還嫉妒邊航曾對你動過那麼一點真心,所以一直想和你比一比,想報復你。」
再次聽見這個名字,姜聽玫心底像被人拿刺球滾,血珠滲出,又疼又難受。她臉色變得很難看,掐著手心讓自己勉強鎮定下來。
嗓子又澀又啞,姜聽玫問出口:「她還和你說什麼了?」
沒過多久,許麗從裡屋出來,手上多了樣東西,燙金的信封。
眼神飄飄地落在上面,姜聽玫眼底是一片深海死寂。
「這是她讓我交給你的,她說了,請你一定要去。」許麗把那封包裝精美的信封遞給了她。
手指觸及信封上的紋理,海浪花紋,隸書小楷,很漂亮的字,是一封邀請函。
【三載同窗,掃塵恭候。】
尾綴一排小字,「風雨不逾」。
落款是四個字:班長邊航。
姜聽玫看著這封邀請函,彎唇嘲諷地笑笑:「爛人一個,他配嗎?」
許麗點煙吸了口,「相薇煙就是抓住了你的軟肋,邊航他現在發展得很好,對以前那些事也很後悔,相薇煙是想看你出醜,他不是。」
輕閉雙眼,手心觸著信封上的紋理,姜聽玫儘力克制著,讓自己平靜,指甲掐入肉里,聽見她很淡一聲回問:「他憑什麼以為我會去?」
許麗看著她不露波瀾的平靜模樣還有點驚訝,半晌,啞笑回了句:「……他不知道啊,只是相薇煙在賭,賭他喜不喜歡你……」
「夠了。」冷冷一聲,漂亮杏眸裡面似結了一層冰,冷得逼人。
「就算我去,也不會是因為他。」姜聽玫說得很決絕,說完這句話也是轉身就走,毫不停留。
許麗怔怔地看著她的背影,片刻,彎唇低笑,還真是變了。
而也是此刻,她才發現剛剛護著姜聽玫的那個男人還沒走,狹長而薄的雙眼淡淡地看著她,那雙眼本該是溫暖的,琥珀色眼珠,笑起來該是溫潤迷人,可此刻沒有笑意,就那樣冷冷地看著她,甚至有殘酷的意味。
警告她:「她不會喜歡任何人,你們也不會有機會再握有傷害她的把柄。」
男人穿著白襯衫,只比她高了半個頭,身材清瘦,長相斯文俊秀,可不笑時卻也冷得嚇人。
聽著樹間聒噪蟬鳴,八點鐘的太陽已斜射樹梢,熱意竄上頭,宛岸的盛夏來了。
可許麗覺得腳底生寒,被那樣一雙眼睛盯著,心裡也發麻。
拿煙的手指有點抖,許麗裝得不懂,打迷糊:「我跟相薇煙他們不熟,你告訴我也沒用。」
「而姜聽玫喜不喜歡邊航,那也不是你我能決定的事……」
「她不喜歡。」冷冷一聲,打斷了她。
煙灰灑落,徐麗愣愣地看著他。
易朗忽而朝她笑了笑,模樣乖戾:「溫馨警告相薇煙,讓她不要再招惹。」
那雙琥珀色的眸子里透出一股溫潤的冷意,看得許麗有點發寒,迅速移開眼,「你不要這樣對我笑。」我怕。
再抬頭時,卻發現男人早已不見了蹤影。
……
湖山公園別墅群。
姜聽玫看著請柬上的地址,眼底情緒晦暗難明。
陶雨杉戴著一頂漁夫帽,站在旁邊看著她糾結也很難受,溫柔安慰她:「姜姜,你不要去,我沒事的,我的頭髮冬天應該能長出來了,到時候我們回雲澤一起看雪,一起過完冬天。」
「我們就忘了這件事好嗎?我已經不難受了,我一點都不在意的。」她最近總是做噩夢,夢見理髮店那個女人尖叫著扯她頭髮,她反抗不得,好幾個人摁著她,她一反抗就被人扇耳光,一下一下地疼,疼到麻木,一邊臉高高的腫起。她總是被嚇醒,醒了之後伸手摸著光禿禿的頭,才想起那不是夢,是曾真實發生的事。
所以她害怕,害怕姜姜也被這樣對待,她們再忍忍,過了這個夏天,回了雲澤就好了,她一直這樣想。
姜聽玫抬頭,伸出手輕輕捧起她的臉頰,一手順著帽檐摸了摸她的發茬,彎唇淡淡笑:「委屈我們杉杉姑娘了。」
丟了請柬,她的眼神變得很暗,聲音也很低:「不要有負擔,我去更多的是因為我自己。」
因為曾經的難堪,因為曾經的怯懦。
「那天,你送我到車站吧。」姜聽玫下定結論,轉過身去不再看她。
陶雨杉隔了很久才回了一聲「好」,她看著她的背影,知道自己勸不動她。
——
湖山花園別墅區在宛城南邊的新區,依山傍水,離城區二十公里,是近年來的旅遊度假聖地,山上分幾個區,山腰山腳是遊客可行允許進入的區域,山頂則被封了,修建了一大片別墅,兩處山峰相連地帶凹陷形成了一片湖泊,水質清澈,乾淨透明,別墅群就倒映在水面之上,一年四季都是絕美的風景。
那片區域都被富家公子包完了,普通人是上不去的,但也有人從宛城的電視上新聞里看到過上面的風景,都是些什麼xx富商公子山頂別墅趴體,圖片里的風景總是布滿了人,充斥著奢侈迷亂。
姜聽玫去的時候穿了一件墨綠色的長裙,衣襟處別了一枚小小的胸針,頭髮用髮帶綁著,挎一個白色小包,氣質清冷。
她站在山腰公路往山頂走的入口處,保安看她的打扮也拿不準,渾身上下沒一件名牌,可氣質太好,也太漂亮。
保安躊躇著上前來,禮貌詢問:「不知小姐是山上哪家的千金?」
姜聽玫微垂頭,從包里拿出那封請柬,遞給他。
保安看后,連忙微笑哈腰著讓開山道,「小姐,前面會有專車接送到邊先生的別墅區,祝旅途愉快。」
「謝謝。」
姜聽玫沿著山道往前走,她今天穿的矮高跟,走山路顯得有點笨重,磨得腳疼,走了幾步就停在一旁,等著所謂的專車。
她現在的位置離那些穿著制服的保安不遠,因此很清晰地聽見了他們的談話內容。
「是邊少爺辦的同學會。」
「邊少哪會有這樣的閑心,而且同學會請到山頂別墅區的,又有幾個真的同學敢來呢?」
「那估計都是請的些以前關係好的吧,剛剛那位小姐我看像是……」
「像是什麼?」
「像邊少爺新女友。」
「不是同學嗎?」
「參加親密同學會的女生,這麼用心,估計快了,以後我們應該能常常在山上看見她了。」
「我覺得也是,剛剛那位小姐太好看了,是邊少喜歡的類型……」
姜聽玫嗤笑了聲,聽著只覺得刺耳不想再聽,她邁開腿繼續又沿著山路往上走。
走了五十來米,便遠遠地看見了一輛黑色保時捷。
不過半分鐘,那車停在了她身旁,司機一身西裝,拉開門下車,對她恭敬開口:「姜小姐,您好,航少吩咐我來接您上去。」
姜聽玫彎腰坐進後座,只覺得好笑。
時隔多年,他的架子和虛偽一點沒少。
轎車駛過樹林間,沿著環山山路攀爬而上,窗外的白雲變得很低,好像一伸手就能抓到。
打了方向盤,轎車沿著山林駛入平地,遠遠望去地表都是一棟棟歐式風格鑲嵌琉璃瓦的別墅。
司機似是提醒:「最近山頂有一些重要的會議,來了幾位極為重要的客人,航少吩咐姜小姐如非必要的時候,不要出門,晚些時候他會來帶你參觀。」
姜聽玫眼睛都沒眨一下,極淡地「嗯」了聲。
她現在一句話也不會信他,說不知道她會來,結果上山的時候這麼一出,特殊照顧,還一口一個邊少,他是真的權勢滔天啊。
以前瞎了眼吧。
轎車沿著山路右轉,往一處只有單獨三棟的小別墅群駛去,路過湖心湖泊,陽光鋪灑在上邊,水底游魚躍動,湖面波光粼粼。
姜聽玫順著窗口往外看,青山對望,雲層很近,俯瞰下去,整個宛城的建築群都如螻蟻一般渺小。
食指摸著右手腕骨處的疤痕,她的眼神變很漂浮,一顆心平靜而淡漠。
窗外風景漸次變幻。
司機問溫和介紹:「湖心山別墅區的風景是宛城眾多山中數一數二的,航少覺得你應該會喜歡。」
姜聽玫看著窗外,聽著這個名字就覺得像一根刺,羞辱警醒著她。
她神色始終淡漠,不搭一句話。
司機便也就停下不說。
約莫又往前過了百來米,姜聽玫感覺到司機把車打得很靠左,給道路讓出了一大半的位置。
然後她看見了一輛黑色幻影迎面駛過,車窗暗玻璃沒關,車內的男人的身影一晃而過。
電影鏡頭般,她只看到了那個側影。
黑西裝,打著領帶,側臉輪廓鋒利而英俊,是和陶雨杉曾拿給她看的報紙照片一樣的正式著裝。
姜聽玫看著遠處青山,抿唇彎了彎眼眸,忽然覺得心情好了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