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第11章 第11章

姜聽玫忍不住笑出聲來,放下筷子捂著嘴:「這是我女朋友。」

眼眸彎彎,她第一次那樣溫柔地回一個男人的話:「好久不見,易朗哥」

陶雨杉從麵條里抬起頭,露出一張清秀的臉,一臉迷茫幽怨地看著面前五六米遠,站在街邊的男人。

男人穿了一件白色休閑襯衫,他不太高,約莫只有一米七五左右,但氣質很好,溫柔謙恭,一張臉也是那樣溫和俊朗,眉眼的稜角都很平,鄰家大哥哥一樣。

陶雨杉內心嗷嗷叫,今天遇見好多帥哥啊,面前這還是溫柔掛的,她兩眼放光,也跟著叫:「易朗哥,我不是姜姜的男朋友,我是她的好朋友。」

然後,她就看見面前的男人裂開嘴溫柔地笑了,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如沐春風。

易朗走到麵館里,很有禮貌地問店家她們結賬沒,店家回了之後他便拿出一個褐色皮包,取出一張壓得很新的五十元,幫她們結賬了。

店家找錢時,他還認真地回了一句謝謝。

陶雨杉坐後面看著他,覺得這男人教養好好啊。

易朗走到他們桌位的旁邊,看著姜聽玫的目光很溫柔,細細打量,過了好久才說出一句:「好像瘦了。」

姜聽玫吸溜了一口麵條,一手捂著嘴,笑著回:「哪有,我能有我高中瘦嗎?」

易朗搖搖頭,固執回,「還是瘦了。」

「好好好,你說是就是吧。」姜聽玫拍拍旁邊的凳子,「坐,朗哥。」

易朗拉開長凳坐在她們旁邊,支著手安靜地看著姜聽玫。

「吃晚飯了嗎?要不我給你點一份?」姜聽玫問。

他搖搖頭:「我不吃,你們吃,看來是餓壞了。」

陶雨杉腹誹,什麼我們,還看著餓壞了,你過來之後有把眼睛從姜姜身上移開過一刻嗎。

姜聽玫渾然不覺,微笑著問他:「怎麼會回來?」

易朗抬眼看著遠處青山,眼底映入了橘黃色的落日,他聲音很輕,像羽毛一樣,「現在就業形勢不好,資本市場在瘋狂逐利之後,漸漸走向了壟斷,科技娛樂,網路遊戲都成為他們的囊中之物,而在這種形勢下操盤手能在股市掀起的風波已經極為有限,或許會面臨淘汰吧。」他垂眸自嘲地笑笑,「我回來適應適應。」

陶雨杉聽得雲里霧裡地,但莫名覺得他好厲害,跟著搭腔:「什麼地方壟斷了呀?我在生活中倒是沒什麼感覺。」

易朗溫和笑笑:「比如與你息息相關的網路。」他話鋒一轉,「不過不知情也挺好的,這樣生活沒負擔,不必非得生於憂患。」

「噢,好。」陶雨杉沒聽懂但還是裝作懂的樣子回應。

姜聽玫卻放下了筷子,手指輕輕敲著木桌,若有所思,「所以說,易朗哥,你失業了?」

易朗搖頭:「我辭職了。」

「剛好母親要回鄉祭祖,我就跟著回來,希望能在這迷茫的前路找到一點光吧。」

「好,我相信你,易學長。」姜聽玫向他笑笑,又用了那個很久沒用的稱謂。

他長她四歲,從宛岸鎮中到宛城國際一中都是她的學長,兼暖心鼓勵鄰家大哥哥。

他真是她鄰居的兒子,就是剛剛那個芸姨的侄子,從小就住在一起,她小時候在宛岸的時候還很依賴他。

而易朗也從來如此,溫和謙恭,對誰都好,對她尤是,她曾把他當做前進的目標,激勵自己。

所以,就算經歷了那麼多事之後,她也還是能很好地接受他。

「嗯,謝謝聽玫學妹了。」他又笑起來,露出那排潔白的牙齒。

那天傍晚他們吃完面之後,還壓了很久的馬路,陶雨杉在一旁無聊地數路邊有多少朵小花。

而姜聽玫和易朗聊了很多,從政治格局經濟形式到時代大環境下與之息息相關的每個人,感觸最深的就是物價飛漲,房價畸形變態,剛畢業大學生所面對的莫大生存壓力。

姜聽玫聽了很多他的見解,最後嘆息一聲,誰不是一樣苦呢,她受的那些也沒什麼特別的,心裡便又好受了很多。

那晚回家后,姜聽玫躺在床上想了很多,她現在所能做的極為有限,她只有努力掙錢還債,除此之外別無選擇。

不該有夢想,反正都是平庸。

嘆了一口氣,姜聽玫翻個身,聽著床板咿呀咿呀,不遠處的櫥櫃有窸窸窣窣的響動聲,像是老鼠在啃木板。

陶雨杉被她的動靜弄醒了,她剛睡一會,這下還朦朦朧朧地開口,「姜姜,怎麼了?」

閉眼看了下漆黑的天花板,她總覺得心裡不踏實。

「睡不著。」輕輕回答,她的聲音很啞。

「數羊,數星星,或者想想我們明天去哪玩吧。」陶雨杉思索,「宛城有什麼好玩的呢?」

姜聽玫腦海里卻驀然浮現過白日里見到的那個穿校服的少年,他沒有敵意,可是那個地方讓她本能地憎恨。

而現在回想,他約莫是新的高三生,現在快到七月尾了,學校里也只剩高三生在補課了。

時間恍恍惚惚過得很快,六七年已經過去,她為什麼還要如此害怕,她該勇敢一點的。

隱隱約約間,姜聽玫感到自己的手被拉住了,陶雨杉輕輕靠著她的肩,哄小孩一樣哄她,給她講故事。抿唇輕輕笑,她漸漸睡著了。

——

翌日。

姜聽玫早早地去了小鎮郊外的墳地,她給她爸帶了一瓶啤酒,點燃香火就地把啤酒倒了,看著墓碑上黑白照片的中年男人,她心底死海一般的平靜。

「你走得瀟洒,這麼多爛攤子我憑什麼為你收拾?」漆黑杏眸里藏著一汪哀傷的泉水。她還恨著他,且不會原諒。

陶雨杉在遠處等了很久,看著墓地中女人清晰瘦小的背影,忽然很難受,她想著要怎樣安慰她。卻在姜聽玫回來之後,她沒有聽見她說一句話。

她不再問,她們便又變得沉默而安靜。

在宛岸住了一周,陶雨杉在鎮上美髮店找了一個做美甲的工作,每天上午九點去,晚上九點才回來,吃住都在那裡。

於是孤零零的房屋裡便又只剩下她一個人。

姜聽玫沒什麼感覺,她在靠窗的地方架了一張桌子,又在網站上找了些代替機械的演算法兼職,每天都伏案計算。

時間過得很快,等到停下筆看了眼日曆,已經八月十三了。

易朗在這期間一直待在宛城,偶爾短暫地回來,會給她帶禮物,或是一束花或是一盒巧克力,她都收下,卻看見他欲言又止。

「朗哥有什麼話要說?」

他們隔著窗戶,室外日光斜斜灑落,模糊了他的輪廓,他穿了一件卡其色的襯衫,帶著銀絲眼睛,眼底有柔和的笑意。

「我在想,你不如來給我打工吧。」他讚賞著開口:「強大的計算能力,在我這是可遇不可求。」

姜聽玫謙虛笑了笑,「哪有,就瞎算。」她分析出他話里的意思,問:「新工作已經找好啦?」

「嗯。」易朗點點頭,很認真:「兜兜轉轉,決定自己創業,做個幫散戶的操盤手,也是劍走偏鋒了。」

「那很好啊。」姜聽玫笑,「散戶容易被騙,有你這樣的專業人士指引,應該會少很多悲劇的發生。」

易朗柔和地看著她,眼底帶了一絲難以察覺的悲傷,過了一會,他才開口:「聽玫,你該大有作為的。」

「如果有意願,來找我。」他向她遞過去一張名片。

姜聽玫略略掃了眼,生硬地轉了話題,「學長,芸姨有逼你相親嗎?」

易朗點點頭,「有。」

「真好。」還有親人擔憂。

「不過我對感情看得很淡,暫時沒有想法。」他輕輕開口,「可能社會在發展,愛情不再是必需品。」

姜聽玫表示贊同,「我也覺得,我很難想象和一個人過一輩子的生活,太枯燥了。」

「所以,我大概和學長你一樣,不結婚。」她平靜說出口,面上毫無波瀾,是真心得不能再真心的話。

易朗卻不知是怎麼的,面色一凝,臉色有點蒼白。

他找了個借口便匆匆離開了。

……

後來,姜聽玫想,大概老天就是執著於打她的臉,啪啪地響。

那晚,姜聽玫在電腦前坐了很久,接收到一個類似凱撒密碼的英文演算法題,她找秘鑰找了很久,最後算出來的時候已經是十二點過了。

演算法結果是一個地名,二十六個字母對應過來的一座山:屏荔山。

雲里霧裡地關了電腦,她看著沒亮燈的房間,總覺得少了點什麼。

目光四處巡視了一周,她發現陶雨杉還沒回來。

她連忙拿手機給她打了一個電話,鈴響很久都是無人接聽的狀態。

心裡焦急萬分,她隨便披了件外套就打著手電筒出門去找了。

沿著美髮店到她家的那條路她來來回回走了兩遍都還沒見到人,只聽得見遠遠近近的犬吠聲,在悠長的巷道里空曠無比,還帶著絲森幽。

她差點就要去派出所報案了。直到手電筒不經意間晃到路邊一個影子。

蹲在一處青瓦房下面,在菜地的小溝里,瘦瘦的一個影子,用手抱著頭,隱隱還有低低的啜泣聲。

街道上很安靜,天上星星寥少,時不時有冷風吹過吹得手冷腳冷。

而現在正值盛夏,這山野里的蚊蟲最多,姜聽玫剛出來沒多久腳上就已經被咬了好幾個包。

她看著蹲在不遠處的泥濘土地里的人的背影,有點不確定,試探性地喊了聲:「杉杉?」

那啜泣聲立刻止了。姜聽玫看清了她衣服顏色,確認了是她,幾步走上前去,穿著拖鞋踩入鬆軟的泥地里,關切地問:「怎麼在這不回家呢?」

而陶雨杉始終抱著頭,往裡縮不敢看她,她聲音顫抖著,一直在哭。

「姜姜,你別過來,我害怕,姜姜,我害怕……」

姜聽玫沒有注意到她的異樣,走過去彎下腰抱住了她,摸著她的手一片冰涼,她脫下衣服給她披上。

「在這待多久了啊?怎麼不回去呢,發生什麼事了,別怕有我呢。」她伸手輕輕揉她額頭。

卻在陶雨杉抬頭的一瞬間停滯了動作。

她看見了她的臉,和那被剪得已經不再能稱之為頭髮的頭髮。

白皙的左臉頰上印了一隻紅紅的巴掌印,腫起老高,還有指甲摳破臉的血跡在上面。那雙眼睛也已經哭腫了,紅紅的,只能從眼睛縫裡看到點瞳仁。

而原本一頭整齊的學生頭已經被剪得狗啃一樣七零八落,甚至還有三四處像被剃了一樣露出了頭皮,看得見白肉。

那剪頭髮的人約莫是一手扯著她的頭皮,一手拿著把大剪刀胡亂地發瘋像鏟雜草一樣剷頭發。她現在的頭髮像火山噴發后的地表面,凹凸不平,沒有一處能看的。

陶雨杉咬牙,忍不住又哭出聲,啞著嗓子哭喊:「姜姜,我怎麼辦?我現在好醜,沒有臉見人了,我毀容了,再也嫁不了人了……」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眼裡嘴裡臉上全是淚水。

姜聽玫震驚又心疼地抱著她,安慰她:「怎麼會,我們杉杉最好看了。」

她緊緊抱著她,在那裡安慰了她二十幾分鐘,最後才哄著她往回走。

回家克制住手抖,姜聽玫為她燒了熱水幫她洗漱,而後在一面換衣鏡前,她為她繫上了乾淨的床單,拿著一把很新的剪刀,在昏黃燈光下,細細地替她剪去了那些狗啃了一樣的碎發。

為了維持工整,她的頭髮只能剪到貼近頭皮那樣的寸頭那樣短。

陶雨杉死捏著手指,咬牙看著鏡子里的黑髮一縷一縷滾落,眼淚不住地往嘴裡砸。一邊看著自己心愛的頭髮被剪掉,一邊哭得不成人樣。

姜聽玫心臟隱隱作痛,一直撐著一口氣,她不敢往最壞的方向想,她曾是一個懦夫,也曾像陶雨杉這樣無助絕望。

最後一剪刀剪掉了陶雨杉後腦勺的一處七厘米長的黑髮。

姜聽玫克制著走到一旁去拿他爸曾用的剃髮工具,她走過來的時候手一直在顫抖。

沿著那些柔軟的髮絲修剪,一點一點將它們剃平,姜聽玫問出口:「杉杉,是誰把你弄成這樣的?」

陶雨杉感受著光禿的頭頂,哭得快抽氣了,哽咽又害怕地開口:

「……我不知道,我……我只聽到她們叫她薇煙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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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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