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心跳如擂鼓,姜聽玫伸手抱住他,手部肌膚摩挲著男人身上的衣料,質地很軟,很舒服。
極為親密的接觸,她能感受到他胸膛傳遞的溫度,以及他的……心跳。
明明是陌生人,可這人似乎淡定的過分了,他就這麼不聲不響地讓自己抱住,彷彿一尊冷漠石雕,除卻他的體溫和心跳。
身後叫囂的聲音越來越近了,似乎近在咫尺。
姜聽玫腦子很亂,一手探下直接握住男人的手,拿了他的傘,胡亂撐開,她將傘面背對著路邊,順手扯開頭繩讓長發披散開來。
而後抱著他,屏息細聽身後動靜。
劉浩子罵罵咧咧,罵天罵地也罵她臭婊.子。
他們很近了,約莫只有十來米的距離,下樓梯帶起雨水,啪嗒啪嗒的,響聲很大。
一顆心縮緊到極點,姜聽玫不自覺捏緊了手指,抬頭看著面前的男人,餘光卻在身後。
在劉浩子即將過來的時候,她踮腳閉眼,握緊衣角,微微顫抖著,對準男人的薄唇吻了下去。
雨聲滴答,墜落在傘面上,又倏的沿著傘骨滾落。
而唇邊的觸感真實,清晰。
他的唇很涼,像秋夜的雨,入心肺一般的寒冷。
姜聽玫一手微微攀附著男人的肩,作出緊緊相擁的姿勢親吻,和很多路邊的情侶幽會一樣,做隱秘而刺激的事。
這在路過行人看來絕無異樣,他們熟稔自然親昵無比。
劉浩子在不遠處又罵低罵了句:「他媽的,讓那臭/婊/子給跑了。」
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滴砸在臉上生疼,他又罵了句鬼天氣,轉身便帶著那群小嘍啰往回走了。
十幾秒的親吻,在雨聲中結束。
呼吸輕顫,姜聽玫側開頭看著身後黑黝黝的樹木,脖頸僵得筆直,努力剋制著心中微妙滋生的情緒。
她沒說話,安靜地退了半步,一手仍撐著傘,對外維持著相擁親密的模樣。
雨後空氣里混入泥土氣息和他身上那股極淡的熏香,竄入鼻間,清晰好聞。
劉浩子和那群人走遠了,漸漸的,沒有聲音再傳過來。
姜聽玫心下鬆了一口氣。她雖對面前男人漠然的態度感到詫異但也不想再逗留糾纏下去。
她退後幾步,收了傘,雨滴仍沒竄進來,她這才發現,原來們站在一個小小的類似公交站台的雨棚下。
他站在這裡,應該是為了躲雨吧。
伸手她正準備把傘還給他,道歉,讓他當這件事沒有發生過。這樣一個小插曲,沒有記得的必要,這樣對他們都好。
手指裸露在空氣中,她把那把長柄黑傘遞過去。
「對不起,先生,打擾了。」
雨滴啪嗒啪嗒,從雨棚邊滾落砸在地上的水凼中發出清脆的聲響。
姜聽玫抿著唇角,沒看他,她現在很想還了傘,離開這裡。
手足足握了那把傘半分鐘,也沒見男人接過。
姜聽玫有點著急,抬頭看他,對上那一雙眼睛,狹長漆黑,幽靜無鋒。
該是風流的一雙桃花眼,可卻冰冷得沒有一絲感情。
「你誰?」猝不及防,他說了第一句話,嗓音像浸了古泉水,低啞磁性,是很好聽的。
不過語氣卻並不好,冷硬審視,帶著高高在上睥睨一切,像看小螞蟻一樣看她的態度。
太高傲了。
姜聽玫聽見這句話,忽然覺得自己剛剛的道歉很多餘。
這態度和語氣讓她心煩。
路燈燈光從頭頂傾灑而下,她看清了他的臉,薄唇桃花眼,鼻樑挺括,眼尾有痣,藏鋒。骨相好,五官無可挑剔,不得不承認,這副皮囊世間少有。
是那種走哪都受人矚目,尤其是小姑娘矚目的存在。
暗想他應該經歷得多,親吻什麼的應該不會介意,她便裝沒聽見,把傘輕輕放在旁邊花壇的石棱上轉身準備走。
卻又聽見淡而慵懶的一聲,「給個解釋?」
語氣不高傲了,但沒有要輕易讓她走的意思。
姜聽玫覺得不妙,回頭又看了他一眼。
一身筆挺黑西裝,長身玉立,英俊冷漠。
她本來理虧,現在又有點心虛,不想和他對上,於是裝沒聽見,接著往前走。
走了三步,又聽見身後輕飄飄一聲:「要不我報警?」
報警必然要做筆錄,甚至他們還有可能會待一間屋子一整晚。
姜聽玫不想和陌生的異性有不必要的聯繫交集,她拒絕所有可能滋生感情的事發生。剛剛的已是意外。
眼皮微跳,她裝無辜,謊稱:
「不好意思先生,我耳朵不好。」
空氣靜默一瞬,之後是沉默,姜聽玫沒再聽見他的回答。
她悄悄回頭看了男人一眼,碎發黑眸,眸中清凈,一身黑西裝筆挺修長,氣質清冷,不說話也不動情的模樣便帶著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疏離感。
薄情相,他似乎對什麼都沒興趣,她亦如是。
她覺得自己想多了,但為了避免產生不必要的誤會,又加了一句,撇清關係:「剛剛我腦子不清醒,做的事與本人無關。」
不等他回答,轉過身,她幾乎是落荒而逃。
——
「有病吧女主,強吻了男主還說自己不知道自己幹了什麼,不負責任,撩完就跑,不娶何撩啊。」
「嗚嗚男主好可憐,初吻被搶了,遇上這麼個渣女……」陶雨杉抱著手機在沙發上看電視劇,氣憤地嗷嗷叫出聲來。
「好氣啊,我們的美強慘男主為什麼會遇見渣女啊,親了人家就跑,一點不負責任,編劇怎麼想的。」
姜聽玫在廚房水槽邊洗水果,聽見她說的話怔了一下,下意識回問:「這……算渣女嗎?」
「算啊!怎麼不算。」陶雨杉暫停播放回她,還是氣不過,在小聲bb討伐渣女。
手指浸入冰冷的水裡,姜聽玫莫名地回想到那天,唇邊柔軟冰冷,還有那男人身上的味道,她竟意外的沒有厭惡。
「就只是親了一下而已。」她輕輕回,語氣是沒什麼大不了的那種。
陶雨杉抓著玩偶有點急,「什麼叫只是親了一下而已啊,那可是男主的初吻,人那麼清純的大好男孩子就被這樣玷污了這還不是罪惡嗎,這簡直就是犯罪吧!」
她不停掰扯:「萬一男主以後遇見喜歡的女孩不是女主呢,萬一那女孩有處男癖呢,我們男主一輩子的幸福不就沒了嗚嗚嗚。」
姜聽玫頭疼,勸她:「不至於,男人沒那麼脆弱吧,而且處男……」不會吧?
陶雨杉嗷嗷聲不休,「玫,你不懂我,不懂男主控的痛。」
她隨手退出了那劇,恢復自言自語:「md什麼破劇情,我要去微博罵編劇。」
姜聽玫無奈,她這個閨蜜向來這樣,總是對男人抱著超乎現實的美好幻想,被騙了好多次也還是改不了,大概是有抖M的潛質。
這半年來和她住一起,有她把關,陶雨杉被男人騙的次數少了很多,不過還是喜歡在家裡抱著手機刷網上的帥哥,為哥哥嗷嗷叫,哐哐撞大牆。
她習慣了,但還是很想告訴她,愛人先愛己。
……
那家酒吧她沒再去過了,又找了幾份其他的臨時工做著,六月做到月尾,她都沒有再見到那人,也漸漸把那事忘了。
倒是劉浩子他們,出奇的安靜,在雲澤沒了一點風聲,也沒來找過她麻煩了。
到了七月初,她手下攢了快一萬塊,下完班後去超市買了些平時捨不得買的零食,回租住的家裡想和陶雨杉一起看部電影放鬆一下。
等到了住所,推門而入的時候就看見陶雨杉抱著風扇吹,額頭上還貼了好幾張消暑貼,一副病懨懨的樣子。
「姜姜,我好熱,我好難受,我是不是要死了啊。」陶雨杉說話沒什麼力氣,軟綿綿地倒在沙發上。
屋內燈光很暗,窗戶都關著,悶熱不透風,又是在南方屋內潮濕得很,一股濃重的濕氣混著塵土的味道,讓人很難受。
姜聽玫放下手裡的購物袋,走到窗前去伸手推開木窗時她額間已起了一層薄薄的汗。
回過身走到陶雨杉面前她伸手摸了摸她額頭,「在家怎麼不開窗?」
陶雨杉難受地皺起了眉,「我沒注意到,今天下午睡了個覺起來就頭暈,一直到現在。」
姜聽玫走到桌櫃旁拿出藥箱,用溫度計給她量體溫,囑咐她:「以後在家記得開窗通風,這樣屋內病菌少點。」
「你應該是感冒了,等會吃點感冒藥看看效果。」
陶雨杉一手夾著溫度計,一手拉住她的手,撒嬌:「姜姜,你真好,要是沒有你我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姜聽玫笑了笑,輕敲了下她額頭:「這麼大人了,以前沒生過病啊,這點常識都不會,跟著我可要注意學啊。」
陶雨杉「嗯」了聲,手指扣著她手指,有些天真地說:「我們以後一直在一起吧姜姜。」
姜聽玫看了看窗外花盆裡的蘭花,缺水快焉了,她嘆了口氣沒再回答。
……
入睡前,陶雨杉吃了感冒藥燒已經退了,坐床上又恢復了活力,和她喋喋不休地講她的新牆頭。
「我最近發現了一個特別帥的帥哥,身高一米八五往上,五官絕了,是高冷型的,而且是我們同城的,真的好帥,我好想見他一面啊。」
姜聽玫敷衍地回了句「嗯嗯」,想她多半又是在什麼小視頻軟體上刷到的吧。
美顏一開,狗也是帥哥。
上次她就是這樣,說看了一個帥哥的視頻,和他聊了聊,想線下見面,不過那帥哥表示最近經濟比較拮据,沒什麼好看的衣服見她,就不見了。
陶雨杉一聽,立馬把打了兩千過去,把自己剛發的工資賠了進去。
後來那男的又以各種借口從她這要了三千多塊,才答應見面。
姜聽玫根本不知道她和那男的的事,還是在他們見面之後陶雨杉回來哭著向她訴苦才知道了這事。
她給她看了那男的照片,皮膚卡黃還滿臉痘,而且人胖,滿面油光,活活一個油膩男。
姜聽玫氣得不行,直接當晚就帶她去了警局立案報詐騙。
但是那男的早跑了,到現在錢還沒追回來。
「想想就得了,別行動啊我告訴你陶姓女子。」她提醒她。
上次她的事上新聞,打馬賽克,記者也是這樣稱呼她的,某陶姓女子。
臉都丟完了。
陶雨杉撇嘴,有些失落地回:「我也只能想想了,畢竟高攀不起。」
以她了解,陶雨杉向來自信,不會輕易說不行。
姜聽玫有點好奇,但也沒問,輕嗯了聲就睡覺了。
——
迷迷糊糊睡到半夜,姜聽玫做夢夢見有一隻火狐狸在追自己,身上燃著火,一躍而起,露出鋒利的爪子和尖銳的牙齒,要將她一口撕碎。
猛的一驚,她被嚇醒了,感到身後全是汗,像被火燒著了一樣。
風扇還在嗡嗡地轉,她緩了會,感覺背後的灼燙一點沒減,才伸過手去摸了一下,一摸下了一跳。
陶雨杉貼著她的身子,燙得像個火球。
半夜發高燒。
草草拿著挎包出門,連輛計程車都沒打到。
扶著她走了二十分鐘去最近的醫院掛急診,等一系列事情弄完后已經是凌晨三點二十了。
姜聽玫坐在走廊,等著值班醫生來辦住院手續。
醫院走廊點著燈,亮堂堂的,卻一個人也沒有,不復一點白日的喧囂。
等醫生出來辦完手續,已經是四點了。
她出來得急,外套都沒穿,只穿了一件簡單的白T,現在在醫院的冷氣下才覺得冷,和石凳一樣冷,腳心手心都冷。
她回病房看了下陶雨杉,正打著點滴,頭上還敷著退燒貼,臉色蒼白,看見她進來就有點不爭氣地哭了。
「姜姜,我好沒用啊,這麼大晚上麻煩你。」
姜聽玫太陽穴隱著疼,卻也耐著性子安慰她:「我沒事,你好好養病,身體要緊。」
「我其實特別害怕,我剛剛整個人都好暈,我以為自己要死了,還好有你姜姜,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現在覺得我長這麼大一點用也沒有,十八歲高中畢業就出來打工了,這麼多年,一點錢沒存到還總被騙,還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大半夜生病還要麻煩你……」
「姜姜,我真是個廢物,我怎麼什麼都不會啊……」她哭出聲來。
姜聽玫太陽穴突突地跳,聽得耳朵都疼了,突然覺得有點喘不過氣來,捏了捏手心,她強迫自己站起身來,有點無力地回:「你好好養病,我想出去轉轉。」
出了病房門她才算呼出一口氣,走廊里的冷風嗖嗖的,吹得腳腕骨涼,腳也跟著疼。
她想自己是不是得風濕了,抿唇自嘲笑笑,她走到了醫院門口。
外面的很暖,抵消了院內的寒氣,她靠著柱子看著遠處黑黝黝的樹林,星星燈火點綴,一切都寂靜無比。
也不管地上臟不臟,她沿地就坐下了。
灰撲撲的塵土沾在手上,她心跳得很快,腦子裡莫名地浮現出一些已經過去了很久的畫面。
一些埋藏在記憶深處,痛得她不願再回想的畫面。
眼淚漸漸濕潤了眼眶,她一手緊捏著石子,使勁按壓,讓生理的疼抵消一部分心理上的疼。
可眼淚還是不聽話,成了線地往下掉,沒有聲音。
不過還好,反正這裡只有她一個人。她這樣安慰自己。
她不知道自己一個人坐在那裡靜靜流了多久的淚,直到——
「為什麼這麼傷心?」淡淡一聲。
簡短的問句,那聲音很低,嗓音像摻了一把晨間的霧氣,啞而涼。
仍是沒什麼感情的詢問,一貫熟悉的清冷。
像被一根刺戳到了翅膀的蝴蝶,肩骨微縮,姜聽玫驀地抬頭向聲音傳來的地方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