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小和尚在永知耳畔說了幾句,只見他眉頭扣緊,思索片刻又呵斥他道:「佛法無別,無論何處來的,他們若是來誠心參拜菩薩的,你們儘管安排便是,怎生出這樣的事來。」
小和尚莫語抓了抓自己光禿禿的小腦袋,有幾分委屈道:「徒兒本也是如此的,只是那玉葫來的僧人見著祈拜求福大典后便不走了,非站在那處,問著祈福的簽是送給誰的。」
「自是送給菩薩的。」永知自然道。
莫語忙應道:「徒兒也是這般說的,可是,可是他又問我,菩薩可能看到?又問我與菩薩有幾分熟能求得這樣的機會,竟然能問菩薩要到庇護。」他聲音越說越小,話落到最後也不大有底氣。
果然,永知也被這話拿住了,一時竟也不知如何回他。
靜和靜靜站在那處聽著,覺得那僧人說的話有些太過悖論,她轉過頭來看向那小和尚笑了一下問他:「你怎不問他,他修的又是什麼佛?與他的佛祖又有幾分熟了?他要是與佛祖都不熟,念的經又是給誰聽得?」
永知聞言忽而眼眸一亮,說到底他經書讀的有些死了,這論戰真不是個中能手,他似尋到了救星,走到靜和身側佛手一拜:「公主殿下可否陪和尚我去趟前廟?」
「去什麼去!跟我回宮去!」魏王不大有耐心斥道,說著上前拉住了靜和的手,就要將她帶離出殿。
「皇兄!你別迫她!」孟嘉熙皺眉勸他。
靜和一個不查叫他拉的腳步趔趄,孔冶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用了巧勁將她拉到自己懷中,剎那間清香滿懷。
低頭看向方才被魏王拉著的手腕,她的肌膚實在嬌嫩,方才魏王用力不小,想來晚些時候該青紅一片了吧。
孔冶眉頭微微一皺,他實在不大理解魏王的作態,明明之前敵意滿滿恨不得她在眾人面前出醜,可現在的焦急怒罵也不似作假。
他正在思索,就被人輕輕推開,低下頭來就見方才還在他懷中的靜和,已經撤出了出來,他寬袖下的手鬆了又鬆緊了緊,到底是沒說一句話。
靜和款款走出了殿門,到門口處腳步又一頓轉頭看向永知:「還要勞煩永知大師帶路。」
永知聞言一喜「欸,這就來,這就來!」,沖著皇帝魏王一拜,才撩起寬袍就上前跟上。
方才紛亂爭吵的大殿內終於靜了下來,魏王冷哼了一聲就抬腳跟上,皇帝則是無奈嘆了口氣,撇頭看了眼垂眸不語的孔冶道:「走吧!在外她還需你護著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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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到時,廟前已擠滿了人,今日廟會本就人多,這玉葫僧人也是會挑時候,不少人都擠在前頭,伸直了脖頸想要看看這不同於大宴國的和尚到底是什麼樣子。
「誒,你可瞧見了?穿的可是藏色衣裳,剃著光頭?」
「哪啊!哦,看到了看到了,穿的是大紅衣裳呢,竟然還有頭髮在呢!」
「真的?你莫框我!哪裡有和尚穿大紅衣裳的。」
「嘿,不信你就自己瞧,你在往裡頭鑽鑽,說不定就能看見了.....」
「真是奇了,這不是才打了敗仗,這玉葫的僧人來我大宴作何?」
「誰知道呢,約莫是來找不痛快的,不過僧人不是不入世俗》說不準是真來求教的?」
......人群里,驚訝的,詫異的,看奇的,你擠著我,我擠著你很是熱鬧。
不是人群中誰高聲了一句:「永知大師來了!」
四下立時靜了下來,皆是轉頭看向聲音那處,果見身著一身樸素藏色衣袍的永知攜著眾人款款而來。
今日來了四個玉葫僧人,他們皆衣著紅色衫袍,為首的那位年紀稍長一些,瞧著與永知歲數相當,他眼眸精利的看向永知,眼神在他身後輕掃了一眼,在跟在最後面的孟嘉熙身上定了一秒,便轉瞬挪開。
雖只是剎那,卻叫孔冶敏銳察覺,他微微側身便擋在皇帝身前,孟嘉熙身型較他要瘦矮些,這麼一檔便將他護在了身後。
這幾個僧人顯然來者不善。
永知端著笑跟來人打了招呼,他們亦是以禮回他,模樣謙謙有禮,倒不似方才小和尚所言那般咄咄逼人。
「是和尚我這小徒兒失禮,未曾招待好僧伽,望諸位莫怪。」永知說罷朝著來人道。
為首的僧人名法號塔成,他笑著道「永知大師客氣,只是我等初來乍到,聞大宴佛法高深,故而千里迢迢來此參法,他解的尚也算好,我等有些不解出口問了幾句罷了,哪裡知道他也解不出來,便頭也不回的去尋你去了。」
永知笑著呵斥了一聲莫語,小和尚紅著臉垂頭不語,他到底是個十來歲的小沙彌,便是解不出,也算不得什麼,永知眼眸一眯道:「也是我失禮,未能來親迎你們,莫語怕自己說的不清,又恐大宴與玉葫佛法有別,誤了你們才尋我來,爾等可隨我來參廟,若有要論的,塔成大師但說無妨。」
說罷他又對著圍觀的香客道:「今日廟會人多,香客若要進香可去後殿,目下這時段進香最佳。」
一聽此話,誠心求佛的人便散開來,盡數移向了後殿,也還有些看熱鬧的人在,但相較於方才,已經舒緩很多,倒也無礙。
塔成看著人盡散去的人群,眼神微微一變,而後聲音略大問道:「都聞佛法需得自行參悟,才能近彼之佛祖,參悟為頓悟,求得是心解松然無欲無求,塔成不知,這求願多為求欲,但欲為佛門一大戒,這可算與佛法相悖?在者,我見琛德觀內香火甚鼎,尤是今日這祈願法會人濟濟一堂,皆為求願?就是不知這願是向佛祖求得,還是向琛德觀里名聲赫赫的永知大師你求得?是我學法不夠,頗為不解,還望永知大師給我一解才是。」
靜和聞言,抬頭看向那塔成,見他雖已佛門弟子自居,可他眼眸太利,攻勝心太強,儼然一副披著聖人衣裳的鬼怪。
他說話聲音甚亮,引得往來人駐足圍觀,讓好不容易有些鬆緩的前廟又站了不少人。
孔冶幾人皆是相視一眼,這玉葫人所謀實在明顯,挑這樣的日子進琛德觀,言語這般犀利,顯示是想破這琛德觀威望,要知道,這琛德觀算的上是皇家廟院,這其中關係牽連實在繁雜,由此窺見玉葫即便一時降敗,卻仍是賊心不死。
永知搖著頭道:「這欲戒只是你我這樣入了佛門的要守的,佛祖曾以己渡人,佛法森恢,來者有所願菩薩聽之護之是佛門法相,普濟眾生亦是菩薩所願。」
他頓了一下又道:「塔成師父問和尚,這香客來求的是菩薩還是永知,永知只為凡胎□□,自歸為佛門便為佛家弟子,奉的是佛法,來往香客說拜奉香的皆是向著菩薩,永知無能滿願,若成,自也是求者心誠,得菩薩保佑才是。」
他答的利落,侃侃而談,只是他話剛落下,就見對面塔成嘴角微微勾起,他點了點頭而後又搖了搖頭道:「只是塔成想問,永知大師的佛門弟子只想渡人?如此便算是普濟眾生了?」
永知聞言皺眉,直覺得他話里意思不大對,果然見他未答,塔成眼裡的精利一閃「渡人之人可先自渡,若是連自己都未得解脫,還要渡人?可是笑話?塔成所拜唯有一佛,且只渡己身,人生苦難頗多,渡己傳教就算不得普濟眾生了?」
靜和聞言一怔,她轉念便懂了,這位習得是小乘教法。
永知皺眉,這塔成果然難纏,他方才一言,將他所有所有答案皆堵了起來,怎麼答總也不對,若是渡人之人已自渡,有何來犯清規戒律一說?說是先渡己再渡人,又必然被他框柱與他所奉教法又成一宗,當同他一般只奉一位菩薩。
眾人見永知大師像是被問住了,不禁皆是豎耳細聽,而後附耳喁喁私語,實在是永知大師在他們眼裡幾乎與神運算元無別,如今見他叫佛法一問困住,皆是心有動搖。
「塔成師父,靜和有一言要問。」廊檐之下,忽而傳來少女輕輕脆脆的聲音。
塔成溫聲這才將目光轉向了一直沉默不語的靜和,他眸光一閃后便道:「施主請問。」
「無論渡人還是自渡,皆為佛法傳教,兩者相存必然有理,到也無能去蕪存菁的地方,且靜和想問問大師,一位餓的快要瀕死的人,面前放了個饅頭跟一碗米飯,二選一吃了便可活命,那是選饅頭還是米飯?」
話甫一落,便聽到底下有人答話,選米飯的有,選饅頭的亦有,甚至連兩者都得的冶不在少數。
塔成嘴角微抿,神色不明看了她一眼問道「施主何意?」
「塔成師父,你可聽到了,無論選什麼都是自己的決定,我等習普度眾生之法是我等的選擇,您選擇渡己自合的佛法亦也有您的道理,修佛無論渡己還是渡人,皆為修心對否?只要心靜,何故修佛的區別?」
她話一落,四下皆是嘩然,尤其是塔成眼眸一眥,神色沉沉的看著她。
塔成叫到說的無話可辨,雖不情願誠然,但誠然,他也無正當理由攔別人要修什麼法,永知見事情已經平息,默然鬆了口氣,忙找了個小和尚讓他帶著塔城一行人去禪房休息。
只是沒人察覺,那走在最後面的小僧人,在靜和的面上細細看了一眼才轉身離去。
永知看向靜和的眼裡很是讚賞,這樣有佛緣的弟子實在少見,只是他瞥眼看了看帝王,到底是沒敢挽留,送著他們出了前廟。
只是他們一行人剛出前廟,便有人後知后覺認出剛才辨法的正是大宴國的長公主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