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施主,菩薩面前肅穆端莊,若要爭吵,請挪步出離小院」她頭也未回,聲音清凌凌的咂向他,手仍舊合十敬拜跪坐在菩薩像前。
孔冶聞言眼睛一眯,想起那日在禪房裡,靜和突如其來的怒火,他默了幾息,才算是壓下了怒火,聲音微沉問她:「與你聊聊,可成?」
她緩緩起身,坐到他對面坐下,眼神清冷道:「施主要與靜和聊什麼?」
「你非要如此?」
靜和眉眼一皺,有些莫名:「施主,自打靜和入將軍府起,便一直如此,之前你也未說過什麼,還是我礙著你什麼了?若是有,你可儘管言明。」
孔冶叫她說的一怔,一時語塞,成婚後他心思本就不在她身上,半個月統共也見不著幾回,哪裡知道她是怎樣的,再者,他以為,她那弄的那小佛堂,是為著裝腔作勢博他關注罷了,即便後來知道她有些改變,也未關注到她有幾分變化。
等到他有所感覺,只覺得事態有些讓他掌握不住了。
「你一聲不吭的便搬到這處,這孔府就這麼大祖母若是知道,你我分居別住,必定心急不已,前些日子你鬧著要出家,她就已受了驚嚇,如今又是這一遭,她如何能安生養病?」
孔冶邊說著邊關注著靜和的神情,見提到祖母,她神色就似有鬆動,便欲要在說。
「來前,靜和已知會過祖母。」她眉睫微微顫動,一雙清水的眸子抬頭看著他,如實道。
知會過祖母?那她怎還能搬到這處?但見她眼神清澈,無半分作假模樣,孔冶便知道她當是真的知會過了,可依著祖母的性子,不該啊。
「她可說些什麼了?」孔冶問道。
「祖母讓我怎麼自在,怎麼來就是。」
孔冶直到回到苑逍閣,還有幾分恍惚,他怎麼也想不到,祖母怎麼就能依著她搬離出了主院,苦想片刻,實在摸不著頭緒,窩在榻上他悶悶的長吐一口氣,側目忽然便看到明窗下的那盆蘭草。
他速來不愛花草,這些當時她忘記帶走的,此刻蘭草依依,長葉被風扶著微微擺動,不知怎的,孔冶腦海里便不自覺映照出靜和那張清冷的臉。
「叩,叩」兩聲,打斷了孔冶的思緒。
他猛然做起了身,喊道:「進來。」
一聽這肅然一聲,明木就覺得有些不妙,但到底是硬著頭皮進去了。
「何事?」
明木道:「陳老太傅那處派人來催了,他知您公事繁忙許是無空送書,便道他可親自來取。」
陳老太傅!他這才想起前些日子,他囑託自己的事兒,也是他忙得昏了,自那日從宮裡頭回來,借書一事,便叫他忘卻在腦後了。
那些書,好似讓明木送去了書房。
「那書在我書房,你去找來送去就是。」明木領命正要退出去,卻又叫孔冶叫住:「也罷,我尋來親自去送就是。」
說完便起身,出了主屋便直奔書房,明木愣愣的看著孔冶漸消失的背影,又看了看已經黑透了的天,倒也不是這麼急切。
孔冶一進書房,便看見擺在他書桌上的幾本書,除卻那幾本經書,還有那日她贈予自己的藥理書,月光微微照射進書房,透過窗照灑在案桌上,是她娟秀認真的字。
拿著書的孔冶一頓,眸色漸深,手細細摩挲,人陷在暗處,有些出神不知在想些什麼。
明木站在外頭候等著孔冶出來,卻聽到裡頭傳來一聲「來人,掌燈!」
是沒找到?不該啊,就在案桌上擺著呢。明木詫異,他忙進書房點燈,燭火冉冉亮起,照亮了整個書房,見孔冶手上正拿著那幾分書,微微一頓。
這不是找著了?
此刻卻聽孔冶頭都未抬道:「出去吧。」接著就見他人坐到了案桌前,伸手翻開那書頁,旁若無人的細細讀看了起來。
這是又不送了?如此反覆無常的將軍,他幾乎從未見過,心雖然困惑,明木卻沒敢多問,應了聲「是。」便退了下去,待關上房門后,看了看月已高照的天空,只覺得近幾日的將軍都有些不大對勁。
明木卻是沒想到,這一守,便是直到天明。
書房內,只聽見輕輕一聲書頁翻動的聲音,他已經讀完最後一頁,書被被他合上,他輕輕吐出一口氣,眸色深沉幾許。
眼裡頭有些他自己都未發現的驚訝,手慢慢摩挲著書頁,一遍又一遍的回憶靜和所寫的詩句,他能確定,這些東西交到老太傅手上,必然能掀起一番波瀾,不說這書法筆墨,單單是裡面的詩句,隨便一首,就能叫文壇驚顫,何況通篇十幾首這樣多。
而寫出這樣詩句的人,卻是曾經那位只知穿紅戴綠惡毒心腸的長公主,到底是她變了,還是她本就如此只是藏得太深?
他摸不透,也想不通。
只是想到,這樣有才情的一位女子,之前卻叫他這般嫌棄厭惡,孔冶就覺得好笑,也說不清到底好笑在哪裡,就是覺得可笑。
他轉頭看向手上的詩集,思索片刻,接著只聽到屋內傳來幾聲書頁被撕的聲音。
片刻,緊閉的書房終於被打開,明木忙起身。
面前是孔冶遞過來的書,只聽他道:「送去陳府,讓老太傅先看著,待看完若是還要,再讓他尋人來取。」
明木忙應是,便將書冊接了過來,一抬頭,就見孔冶已經甩袖走出了書房。
他低頭看著書,數了數,三本書籍一本未少,只是,這詩集一冊怎似薄了很多?想起方才細細碎碎的撕書聲,他忽然一凜,卻未敢往深處想,忙抬步跟著走出了院子。
一晃又是幾日過去,朝廷上戶部貪腐的案子到底是結了,皇帝無心一直糾結在此,最終抓著李澤便處置了,他更是關心姜城的賑災事宜,緊趕慢趕,戶部終於是在五日後備足了賑災物資,只是,這負責去賑災的官員卻又出了岔子。
郎成小心的送上一盞茶,見孟嘉熙眼圈暈黑,眉頭緊鎖,不免勸道:「聖上,還是要保重身子才是。」
孟嘉熙聞言,深嘆了一口氣,他將手上的奏章扔下,才接過了茶盞,另只手有些疲累的捏了捏鼻樑,深嗤了一聲問道:「靜和那處可安生了?」
自那日靜和生了出家的念頭,孟嘉熙就一直放心不下,便派人日日窺守在她身側,但凡她有什麼舉動,必然第一時間報到他這兒。
郎成邊幫他捶肩邊道:「公主這些日子都宿在小院里,且日日拜佛念經,奴才瞧著,公主這回是真的對將軍死了心。」
孟嘉熙淺品了一口,心道,死了心又怎樣,嫁都嫁了難不成真的能讓她出家去?當初要死要活要嫁道是她,半個月不到要出家的還是她,這般兒戲,他若真的依她,才是笑話。
一個個的都不讓他省心,他募自將杯盞放下,思緒散開又問他道:「王旭生祖母的喪事可安排妥當了?」
王旭生,位及監察御史,品性剛正淳善,盡職盡責,本是此次擬定前去姜城賑災的人選,怎想到就在前日,他家中卻出了這檔子事,使得本擬好的聖旨此刻還壓著未宣。
大宣國向來以孝行敬德為上,出了這樣的時候兒,便是王旭生願為姜城百姓請命領旨,孟嘉熙也不能讓他在這時候離開。
郎成答道:「王大人府上喪葬事宜已經妥當,宮裡派去幫襯的人今日已部分已回來了,聖上可放心。」
孟嘉熙聞言點了點頭,他手摸著賑災人選的花名冊,不免又皺眉,這上頭的人,他選了又選,挑了又挑,卻是無一人是他能信任的。
郎成看著那花名冊,不解問道:「聖上,您最起初不是選的孔將軍?怎……」
話還未說完就叫孟嘉熙打斷,他略有幾分煩躁道:「朕本也是想定他去姜城賑災,只是靜和出了這樣的事兒,只得按下不提,再換旁人旁人便是。」
只是這旁人,實在是難選。
郎成自然知曉皇帝苦心,應承道:「還是聖上考慮周全,公主與將軍畢竟剛剛成婚,小夫妻吵鬧,若是將軍仔細哄哄必然和好如初,這外出賑災月余不得歸來,依著公主的性子,再受冷遇,怕是更要鐵了心的,還是不分開的好。」
他自顧自言語,卻叫孟嘉熙一頓,猛然驚醒一般,看向他道:「你倒是點醒我了,不分開便好。」
他忽然笑了一下,思緒大開后,面上鬆懈輕快不少,對著郎成道:「下去擬旨,再招孔冶過來。」
郎成點頭應是,有些摸不準問道:「聖上要擬什麼?」
「命孔冶為姜城賑災中丞大臣,齊鈺左輔,三日後出發。」
郎成一頓,這是又定了孔將軍,他正疑惑,又見孟嘉熙道:「再擬一旨,同送去孔府。」
他笑容微揚:「嘉誠靜和長公主身體微恙心病待醫,朕聞華陽有良醫可治,另靜和三日後出發,前去華陽主病。」
郎成幾乎一瞬便瞭然,這華陽正與姜城相鄰,中間不過百里之距,他又定兩隊都是三日後出發,擺明了是讓夫妻同行。
郎成聞言,忙喜滋滋的領命去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