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剛出嫿芳宮,孟嘉熙便踱步往天祿閣去邊走邊問道:「老夫人出了什麼事?仔細說說清楚。」
郎成年歲已大,方才一路跑來就已經脫力,此刻腳步更不及他快,小跑著放下跟上孟嘉熙的腳步,邊跑氣喘吁吁道:「奴才方才領旨去孔將軍府上,回來的路上遇到呂尚,他攔住了奴才。」說著及從懷裡取出一封信給他:「他遞給奴才封密信,聖上瞧瞧。」
孟嘉熙低頭看了一眼才皺眉接過,打開信封。
「他告訴奴才,一大早國公府的王大小姐,就親登了孔府,帶著孔老夫人上了琛德觀。」
孟嘉熙將信粗略一掃而後眉頭一凌問道:「怎就帶了這麼些人?」信上寫著,隨行的大多都是些女眷,而護衛近無,奇怪就怪在這裡,護衛隨行兩家人加起來也就七八個人。
郎成點頭道:「呂尚就是覺得這有些蹊蹺,孔將軍本是留了三十個護衛的,也不知怎得了,原本都已經準備好隨行的,卻在臨出發前被攔了下來,只挑了五個身手好點的跟著。」
王家堂堂的嫡出長女,尚待字閨中出門竟只帶兩個護衛隨護,這實在有些蹊蹺。
孟嘉熙細細一琢磨,不禁心頭一緊,忙道:「快,讓守在琛德觀里的人務必護好老夫人,還有那王雨燕給朕盯著,朕倒是要瞧瞧,他們王家到底要玩什麼花樣。」
郎成忙點應是。
「魏王還沒查清王家的事兒?」孟嘉熙腳步一頓問他。
「還未,昨兒是來信,說是已摸到根骨,還在循查跡象。」
孟嘉熙嘴角一咧,眼裡有微微涼道:「平日里給朕添堵不是能得很?查個王家到現在還沒個消息。」
郎成一梗,這回卻是沒接話,聖上與魏王的關係,實在不是他能置喙的。
孟嘉熙摸著手上的玉扳指道:「去傳個信,他要是再查不出,便收了他在郊外的馬場,連個事關重要的正事都久久查不出,倒也不必再有旁的心思用來玩樂了。」
竟是要收了魏王殿下的馬場!郎成一驚,雖心頭驚訝更盛,但想起魏王那樣的脾氣,郎成聞言暗嘆了口氣,忙勸道:「聖上,魏王的性子你當知道的,心肝就那些個汗血寶馬,您要是真的就收了,他或會再給你添些堵來。」
魏王孟嘉澤有一半契丹人的血,駑馬奔騰的性子是被刻在骨子裡的,即便不能似契丹人一般在茫野的草原上豪撒熱血,但駑馬鮮衣的年紀里這愛馬的喜好卻改不掉。
魏王最大的樂趣,不過是在郊外的那幢馬舍了,若真的是收了他的心頭好,憑著魏王的性子,怕是要出亂子。
孟嘉熙卻是不覺有甚,聞言只是一嗤道:「再拖下去,國都危矣,四周虎狼環伺,他倒是還能抽出時間來給朕添堵?那也是他的能耐了。」他手一揮,不容拒絕道:「你去傳就是。」
郎成聞言便沒再勸,點頭應是。
他剛要退下,就又聽孟嘉熙道:「皇后那處,可說什麼了?」
皇后能說什麼?還不是一如既往的知書達理,母儀天下,對您偏愛如淑儀的事兒,何時說過什麼?便是連問都沒問過。
但這話郎成卻不敢直言,郎成看了面色不佳的孟嘉熙,小心翼翼的搖了搖頭。
果然,只見他本就冷著的臉,此刻更是似冬日裡料峭吹來的寒風,直將郎成凍的縮著腦袋,不敢言語。
男人嘆了口氣,而後道:「你去吧,孔老夫人那處,有消息要即刻來報給朕。」
「聖上放心,那奴才這便去辦。」
這回孟嘉熙沒再攔他,頷首讓他去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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琛德觀上,孔老夫人還是住在上回來的屋子裡,李媽媽剛收拾好床褥,便又到了杯熱茶遞給了她。
邊誇讚道:「王大姑娘也是心細,擔心老夫人睡不慣觀內的床榻,特地命人送來了春里新制的天絲錦被,奴婢方才摸了摸,果真是柔軟細膩似雲一般呢。」
孔許氏掀開茶蓋,默不做聲的吹了吹漂在上頭的浮葉,喝了一口才淡淡道:「是她有心了。」
她神色平常,一眼瞧便知她對王雨燕的態度淡淡,倒是讓李媽媽有些詫異。
「老夫人不大喜歡這王大姑娘?」她疑惑問道。
孔許氏端著茶,沒應聲,算是默認了。
李媽媽有的摸不著頭腦,明明上回在觀裡頭,老夫人見她,聊的很是熱絡,明顯很是喜歡才是。
孔許氏眼神微微一瞥,便瞧出她的疑惑,放下茶盞道:「女子,當自清自重,我輕然已與公主成婚,無論當日是什麼情狀,多大的委屈,但木已成舟,就不能還惦記著。」
李媽媽唇口一張:「老夫人是說,王大姑娘還惦記著?」
尤記得當日初見,李媽媽也多少介懷,小心提防過,但這些時日,王大姑娘總時不時對老夫人關懷備至,噓寒問暖,有時還以孫女玩笑自稱,時日長了,長公主與將軍又不在府里,她倒是有些忘了,這王大姑娘與自家公主曾經見緊張的關係了。
「我也本當她能自愛些,只是她玩弄的那些把戲,倒真是把我當成了傻子了。」
李媽媽聞言一愣,有些不解,這,是那位王姑娘又生了什麼事兒了?
也不該啊,她一直守在老夫人身側,要是有些什麼,她怎會不知。
「且等著瞧吧,她那把戲還有幾分意思在的。」
說罷,她便停了話,沒再繼續言語了,而後緩緩起身道:「時候差不多了,去前頭禪房禮佛吧,公主與清然在外,我總也放心不下,多為他們頌頌經,拜拜佛祖,我也好安心些。」
李媽媽忙伸手扶著她,眼裡頭一片柔軟:「老夫人待長公主真是好呢,有老夫人這般心念著她,她自當珍重的,且公主也一心向佛,有菩薩護著,定然安全的。」
老夫人聞言笑了笑,眉眼和善不似方才那一臉淡薄的樣子:「她是個好孩子,對了,別忘了把那本《心經》帶著。」
李媽媽笑著應道:「帶著呢,要說長公主待老夫人心也誠得很,臨走前熬夜寫完了這經書,她那日頂著一雙烏青的眼睛來,奴婢見著也是心疼,難怪老夫人這般喜歡她。」
孔許氏聞言嘴角上揚,只點了點頭,慢悠悠朝著禪房走去。
禪房走廊的盡頭一端,門開起小小一道罅隙,見廊檐下背影消失,丫鬟才小心地合上。
青梅面上有些生氣道:「老夫人也真是,去拜佛也不叫小姐一起,真是白費了姑娘的心思。」
王雨燕手正垂首細數手上珠串的佛珠,不在意道:「有什麼好白費的?不叫我倒正好。」
做做樣子給別人看罷了,她眼裡可沒有什麼菩薩佛祖的,她也不信。
小丫頭有些不解道:「那姑娘何苦來的?這地方又悶又無趣的,上一回是老夫人身子不好,才叫你上山祈福的,好端端的何故到這處受苦。」
王雨燕將手上佛串往桌上一甩,手半撐著臉道:「總也要在她跟前晃晃不是,不然要是長公主如何了,她哪裡還能記得有個我。」
丫鬟青梅只當她說的是上回公主剃度未成之事,也有些可惜道:「長公主上回也真是,剃度便去剃度,鬧了這一圈,不過是老花樣罷了,就是這一群人竟也跟著哄,只怕這次被攔下來,要想在等她剃度怕是難了。」
「你也知道她是鬧的?那怎會再有第二次?」王雨燕了解孟靜和的性子,那樣嬌的人,怎可能去剃度,不過是做樣子嚇唬人罷了。
「那姑娘說的公主如何了?是指?」小丫頭詫異問道。
王雨燕聞言笑了笑,狀似無意的可惜道:「外出在外,總也會有個意外什麼的,她若能安好的回來,自是福至雙全的,但……」說罷她瞥了她一眼又道:「就怕她是個短命的呢。」
小丫頭聞言口都驚嚇的閉不上了,忙上前小聲道:「姑娘當心隔牆有耳,叫旁人聽去了,可吃罪不起。」
王雨燕不置可否,懶懶的起身,打開明窗往外頭瞧又道:「去給他遞個信,我都上山來了,還準備來見見我?」
小丫頭聞言身子一緊,忙四下看去,見無人才走到她身側小聲而已道:「那位早遞了信出來,只是他們院子里有人暗地裡看著,實在不方便來見您。」
「我這不是來了?都到他跟前了都見不到嗎?那實在的無能了些,倒不必日日的以王自稱了,太過膿包了。」她伸手掐了枝斜過窗邊的木樨,輕輕的聞了聞,濃香撲鼻而來。
青梅聞言不敢言語,只是勸道:「姑娘或可再等等呢?這回咱可在此處呆上個三五日的,總有機會見到的呢。」
王雨燕聞言只嘴角一咧,將放下還拿在手上的木樨枝子往地上一扔,只淡淡道:「但願吧,這回既見不到,下回我可不來了,莫再讓我白跑一趟了。」
青梅聞言只是點了點頭,未在言語,掉落在地上的木樨花蕊被撒了一地,一陣風過,淡香緩緩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