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大宴與玉葫交戰至今,已二十年有餘,烽火不斷,直到三年前,玉葫雖舉國之力,仍舊不敵大宴國武力,血拚不過,未保一方天地安危,不得已之下,老族部落長簽下了降書,願獻部落十城以求兩國安穩,大宴國老皇帝那時病危難熬,為保新帝孟嘉熙順利登帝,才同意熄火緩和,但為此存下了大宴國這日後最強的隱患。
雖然是簽了降書,確是玉葫人的緩兵之計,不僅這三年裡不斷在疆域挑釁,甚至大宴國內遍布爪牙,孟嘉熙雖著急覆滅玉葫,但時機不到,待他登基穩固朝堂后,玉葫族落已然回血,尤其前大將池黎心思深沉便也罷了,尤是日漸長成的小殿下更是有聰明絕頂盛名,玉葫人有此做榜,更是氣勢嗷嗷,若非兵力足備,尋到機會,便無可能將其一舉覆滅。
饒是老皇帝也未曾想到,一念之下,便為如今的大宴國留下這樣的隱患,他若知道,當日別說是為新帝登基做想了,便是他撐著不死,也要覆傾了玉葫。
火光在林間微微冉冉亮著,以至秋日,夜裡有些涼意,孔冶坐在火堆旁邊挑著火邊與靜和分析道。
靜和來之前雖總是做夢夢到大宴,且日後滅大宴的就是玉葫,但對於以往種種卻毫無知曉,索性尋到了機會,旁敲側擊問了個清楚。
她裹緊了身上的大氅,搓了搓有些涼的手問道:「那小殿下名叫什麼?你可知道?」
她現今這副身子骨,是在較弱的很,不僅矜貴還怕冷,不會才入秋罷了,這手腳便涼的很。
孔冶看了她一眼,皺眉遲疑了一下,眯眼仔細看了她一眼才道:「恕,鮮於恕。」
靜和心猛然一震,腦海深處似海浪翻騰,電光火石之間她便確信這名字她聽過,在之前的夢裡,孟靜和死前念叨不甘帶著恨意的名字,正是往後使得大宴國覆滅的玉葫王-鮮於恕
孔冶面上帶著些模糊不清的意味,當她是想起了似的,眼皮一耷拉,帶著連他都未敢覺到的怒氣,語氣帶幾分揶揄道:「怎麼?殿下想起來了?「
靜和聞言一怔,不明所以捏了捏指尖問道:「什麼?想起什麼了?」
孔冶的目光打在靜和面上,見她一副渾然不知的樣子,只當她在裝模作樣嗤了一聲道:「兩年前,玉葫王鮮於裕為了這個小兒子求親於大宴,殿下是不知道,還是不記得了?」
靜和:「……」
還有這檔子事,她怎會知道。
但見他這副表情,靜和便知,求親求的約莫就是孟靜和,畢竟她是大宴國嫡出的長公主殿下。
果然,只見孔冶接下來道:「饒是殿下事多,未將這事放在心上,卻未想到,莫說鮮於恕這號人了,竟然是連提親這檔子事都不記得了。」
靜和一雙眼睛在夜裡由為亮,忽閃忽閃的看著孔冶,莫名帶著幾分子乖巧,直看的孔冶心頭軟軟的,他皺眉挪開眼睛,深吸一口氣,又來了,又來了,那股子悶悶的感覺又漸漸來襲。
「不記得了,便是記得,也過去了不是?我記著能怎樣?」靜和一貫以為,事既以過去,便不值再提,便是有這檔子事,她也知道也起不了任何影響,玉葫該滅了大宴,還是會滅了大宴。
記憶里,鮮於恕可從未因求親過孟靜和,而手下留情過。
政治聯姻手段罷了。
孔冶嘴角微微一掀:「還是殿下心寬。」
靜和自是聽出了他話里的刺來,相處有些時日了,靜和對他大致有些了解,人確實是個好人,只是嘴巴呢,卻總要粘些刺兒,剛接觸時,兩人關係未熟稔,他還有些收斂,這些時日,他越發本性放失了。
只是,他今日這刺兒來的不明不白,無端叫他紮上揶揄一番,靜和總也覺得,就這麼似旁的時候一樣掀過,有些虧呢。
靜和忽的笑了笑,黑黢黢的珠眼珠子狡黠一閃,這笑意叫孔冶心頭有些慎,接下來便見靜和轉頭問向不遠處的青行:「葯可熬好了?」
這話一落,靜和餘光撇見方才還有些囂張的孔將軍身型幾不可微一怔。
靜和嘴角笑意不禁又濃了三分。
安心熬夜的青行渾然不知這邊的較量,她拿扇子又扇了扇爐火,掀開藥罐蓋子看了一眼才道:「快好了殿下,再有一息,葯便好了。」
「快些吧,莫錯過了時辰,就現在喝最好。」靜和柔聲催促道。
孔冶:倒也不必,也沒聽說喝葯還要看時辰合不合適的。
他轉頭看向靜和,見她面容柔和自然,瞧不出半分要報復他的意思來。
倒顯得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果然,靜和一催促,青行忙加快了手腳,不到一息,葯便端到了孔冶手上。
「將軍,趁熱喝,良藥苦口利於病呢。」轉頭又對著闌珊道:「闌珊,去取些蜜餞來。」
靜和言笑晏晏,面上無半分取笑之意,卻是叫一旁的丫頭們皆一愣,而後嘴角勾起低頭不語。
「不必了。」孔冶心裡頭憋著氣,聞言便將葯一飲而盡,即便是苦味直衝腦門,眉頭這回是皺都未皺。
將葯盞往靜和手上一塞,便站起來道:「我去齊鈺那處問些事兒,殿下先在此處坐坐,林間多山匪,切記莫要離開。」又對著一旁的明木道:「守好公主,有事著人來報。」
明木忙點頭應是,話畢,他又看了眼靜和,見她不說話,抬腳便離開了。
只是距離剛離十來米,便聽到身後火光處,傳來一聲聲嬉笑鬧聲,孔冶一怔,轉頭后便見坐在火堆旁的女子,面上叫火印的微紅,正偷揚著狡黠笑意,笑的好不開懷,那抹嫌少出現在她身上小女兒的嬌俏,正耀著灼灼的光。
孔冶:「………」
他失笑一聲,又看了片刻,才轉身離去。
齊鈺核點完物資,剛將賬目撂下,就見孔冶背著手嘴上揚著一絲笑,滿面春風好不自在地走了過來。
他輕嗤了一聲,這是又遇到什麼好事了?
但總歸是他好了,自己就必然要遭殃了,不對,他不好,自己亦逃不掉,他不禁心裡哀嚎一聲,莫不是前世欠了他什麼?今世他來還債的?
齊鈺神色不愉看著他道:「你整日倒是悠閑,你將這些事都甩給我了,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孔冶怎麼會聽不出來他滿腔的怨懟,只是靠近了他,將衣袖甩了甩道。
齊鈺叫他弄的一懵:「怎麼著?甚意思?」
「你沒聞出來?這要溢出來的苦味,不然咱兩換換,我來操勞,你去喝葯,也成!」說起那葯,方才那滿面春風的笑意,消失的一乾二淨。
他後知後覺,才聞到一絲淡淡的葯香味。
齊鈺叫他一提,猛然想起來,湊近他問道:「你這是生了什麼病,我聽明木說,是長公主給你瞧的?」說著又追道:「你信得過?」
孔冶聞言眉頭一皺,幾乎不做猶豫便答道:「自然信得過,她寫過的藥理書我有叫府醫瞧過,自成一派的治療法子,有效且高效,再者,她的醫術成效我親眼見過,由不得我不信。」
齊鈺深知孔冶是仔細之人,聽明木說時,他還不大相信,此刻傾耳聽他所言,便知長公主真的懂醫術了,可這不對,很不對勁才是。
「我在京時,未曾聽人說過長公主會醫術,你就不疑?」他雙手抱胸,靠在廊柱上悠哉問道,一雙桃花眼此刻揚起,笑看著他。
他是疑心過,但人還是那麼個人,再心疑,她確然就是長公主無疑。
他不答反問道:「你看公主,可是如傳聞一般是個霸道,心狠手辣之人?」
齊鈺想起近來寥寥數面見到的靜和,溫雅出塵,謙和有禮,不說像個落地生蓮的小菩薩便罷了,怎可能有半分惡毒模樣。
他搖了搖頭。
「那便是了,你我當知道謠言不可信,或許公主人在深宮之中,便愛琢磨醫術也未可知呢。」
齊鈺聞言噗嗤笑了一聲:「瞧瞧,看看你現在樣子,一字一句皆是維護,處處為她找可能著補,哪裡有成婚前對長公主的嫌棄樣子?」頓了一下,手摸了摸下巴又道:「果然,人也善變的很啊。」
孔冶聞言面上倒是沒什麼表情,他人向來如此,維護向來光明正大,也不在乎旁人揶揄。
見他這副表情,齊鈺猛然一怔,靠近他一副不可知性的樣子問道:「你莫不是對長公主動了心?」
齊鈺想起他近來一番反常至極的行為,心中越發肯定方才猜測,是了,必定是動了心,才能叫這樣一位無心無肺的男人出口維護。
他不過是合理猜測,若是按照以往,依著他的秉性,他定然比他還要謹慎,哪裡是現在這樣判若兩人的樣子。
想起那日所見似落地生蓮的小菩薩,齊鈺不知怎的,心頭亦有一絲絲的微漾,但這絲心緒很快便叫他壓下,剎那間便消失的一乾二淨。
只是一副探究的樣子看向孔冶,不放過他面上一絲一毫的表情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