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47章
孔冶的打算,齊鈺早先邊知曉了,畢竟他身上有傷,公主又是女流,如今姜城猶如吃人不吐骨頭的貪蛇,處處皆是魑魅魍魎,稍有個差池,兩人都容易出個什麼意外。
當車停在長風道路口時,他已做好了準備,只是他卻未見著長公主的身影,他正納悶,就見明木小跑著過來。
「怎麼了?不是說分道而行嗎?公主呢?」他掀著窗帘詫異問道。
明木撓了撓撓門,笑了笑道:「將軍讓齊先生自去華陽城養傷,他已留了十五個侍衛給您,稍後可一同前去。」
「怎麼個意思?他什麼打算?」這是讓他一個人走?
明木道:「自是將軍的意思,公主隨將軍一同入姜城。」
齊鈺:「………」
這算什麼!就這麼著就他拋下了?
他眼眸睜大,有些不可置信,掀起車簾就要下車邊與明木道:「告訴他,要去一同去,把我扔在華陽算些什麼!」
明木忙攔下他:「齊先生且慢。」
齊鈺不明所以看向他。
明木面上有些猶豫,糾結再三朝齊鈺招了招手,齊鈺會意,俯身側耳傾聽。
明木左右環顧看了眼才道:「將軍說,讓你別去拖後腿了,他需得全身心的照看好公主,你去,怕添亂了,再讓公主丟了他怕忍不住……」明木頓了下才道:「怕忍不住滅了你。」
這嫌棄之意,實在表現的明明白白。
齊鈺霎時間便覺得心似絞痛,一時間險些氣喘不上來暈厥過去,他笑道:「我還非要跟著了!」
明木面色微難道:「怕是來不及了,將軍有意拉長了您車馬的時效,他們比您要快上一個時辰不止,早先便入了姜城了,再者,齊先生,聽明木一句勸,將軍雖話說得難聽,但總有些道理,您重傷待愈,折騰不得,姜城那樣的地方,您萬千去不得,不若您早些去華陽養病,明木這有長公主留的藥方子,照單熬煮,十日便可痊癒,先生不若等上十日,待時日後您再去姜城,為旱災助力也可。」
他自是知道這話里的道理,但他是傷患去不得,那長公主那樣金貴的人就去得?
他再懶得與他掰扯,乾脆放下來車簾。
一時間車廂里靜謐不語,沒有動靜,明木有些微難,這馬車佔在官道上,來往車馬很多,他卻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還不快走!愣著做什麼?」馬車裡傳來一聲不愉聲。
明木不放心確認道:「走去哪?」
「不是說華陽嗎?怎麼不認識道了?」他不耐煩道。
明木聞言心裡一喜,忙應了聲是,不做耽擱的便號令啟程。
———
直到車馬進入姜城,靜和與孔冶才真切感受到,這場旱災的毀滅性。
四下寸草不生,長時間的陽光灼燒,即便是勢在必行在十月,還是燥熱的很,整個姜城如同火爐一般炙烤著大地,城裡蔓延開來的令人窒息的死亡氣息,餓殍遍野,橫屍遍地,方圓幾十里都零散著滿是屍首,為了口吃食爭搶時有發生,噪雜紛亂比比皆是。
靜和剛下馬車,本地的知州便忙趕著迎接。
那知州個子不大高,只約六尺,瘦弱不堪被旱災折磨的面黃肌瘦,形同枯槁般跪在馬車前。
這場災情下,姜城內,誰都沒有逃脫掉。
「起來吧,災情如何?」靜和剛下馬車便出口問道。
知州任照也是一怔,顯然未想到人還未入府,就開始著手詢問旱情了。
任照面色微忡道:「自去年四月起,姜城便無雨落過,莊稼從去年起便漸漸絕收,城內食糧六月前基已耗盡,五月前便開始動用賑災署內的糧食,只是不過夠三個月吃食,現如今只得每三日放一碗白粥,白粥只米湯熬煮,前日也已經耗盡,殿下與將軍若是在晚到幾日,姜城內百姓便無湯可果腹了。」
一年半的災情?
靜和與孔冶聞聲一頓,雖心有疑惑,卻並未打斷他,只又問了其他。
幾人邊說邊走,靜和聞言眉宇緊緊皺起,越聽下去,眉頭皺的越是厲害,她腳步一頓對著任照道:「先去賑災署!另外,去貼告示今日晚時施粥。」
不先休憩片刻喘口氣?
任照愣了一下,他轉頭看向孔冶想看他的意見,畢竟他才是此次賑災欽差。
孔冶一雙眼睛冷冷掃過,任照一個激靈,便瞭然他的意思,忙轉道引路:「這邊請!」
三人腳步不停又往賑災署去。
「死傷多少人?」靜和問道。
任照眉宇不禁閃過無能無力的傷色,遙了遙頭道:「自年初起,城內不定時便有人出離城去,本就走了一半,剩下的基是老弱病傷,這大半年間,叫旱災損的,能活下的不過一半,約莫只七八千人了。」
那些早早逃離的流民,大多也被餓死在路上,幾少能活,想起一路所見的餓殍,靜和眉宇皺的更是厲害。
她頓下腳步,審視的深深看了眼任照,那眼光極具威懾,直看的任照眉頭生汗。
而後她轉頭與孔冶對視一眼,兩人眼睛一眯,幾乎一瞬便想到其中端倪所在,這姜城如此重的災情,直到上個月才被奏上朝廷,這未免太蹊蹺了些,到底是誰擋了往上遞的奏章?這旱情到奏章是寫了還是未寫?且賑災署著儲備量顯然也有些問題的。
靜和便是滿腔的疑惑,一時間也只得按住不提,當務之急是全身心的先處理旱情。
唯恐卸車時,災民眼紅失智搶奪,引起損失與紛亂。靜和他們只得吩咐先掛出施粥告示,將災民往城西引去,再命官兵將賑災署四周團團圍住,不得任何人靠近。
饒是如此,也有些心思野的,想擅闖奪糧食。
任照聽下人來報,前頭生了事端,眉宇皺的厲害,看了眼靜和問道:「殿下,那些流民要如何處置?可要先與些食糧給他們?先平息事端再說?」
靜和聞言正在翻著災情記薄的手頓了一下。
孔冶眼角一壓,「啪」的一聲,桌子叫她拍的一顫,冷聲道:「給他們?任照你可知道給完以後,這接下來的禍端?」
任照愣住,有些迷茫。
孔冶壓著脾氣道:「一人得利后,你以為接下來賑災署還能清閑?人人皆來此鬧事尋糧食,你又要如何處置?」
顯然,任照在此之前全然沒想過這些,聞言有些羞愧難當的低下了頭道:「是小臣的考慮不周。」
考慮不周?這樣簡單的連貫因果,不過是常識罷了,怎他卻顯然沒有想到這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