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你還小。
國師揮手就是一道靈氣,一道牆轟然倒塌。
裡面江清寒和唐引月的身形暴露無疑,幾人面面相覷。
唐岷先出聲,他皺著眉頭:「你們是什麼人?竟敢擅闖皇宮?」
江清寒的目光順著聲音的方向看去。
他小的時候還見過一次唐岷,那時候的他雖然已經有了昏聵的苗頭,但是人看著還算順眼,錦衣玉食養出來的皇帝至少是個面善之人。
可是現在他整個人看上去像是被吸幹了,乾巴巴的,一身龍袍披在身上都不大合身,眼眶凹陷,雙眼寡而無神,盯著人的時候卻顯得異常兇惡,看著極為不舒服。
江清寒微微偏頭,就看到他的小師妹眼睛眨也不眨地落在唐岷身上,眼神看上去肅殺而冷漠,面對昔日父親完全不見一點溫情。
唐岷看向兩人完全就像是看陌生人,他竟也不記得曾經女兒的長相。
唐引月相較她之前的樣貌,其實並無多大變化,因為自修道以來並未嘗經歷生活磨難,看上去倒更接近這個年紀的小姑娘。
可惜唐岷並沒有認真注意過他的孩子,時隔多年,竟連自己的孩子也認不出了。
江清寒手握不休刀刀柄,語氣冰冷:「路過。」
江清寒沒想到皇陵的地道居然直接通到皇宮,還是在國師的底盤,可能這個裝模作樣的國師在皇陵里做完法就直接回寢宮歇息了。
剛好他們兩人也沒怎麼思考就選了這條路,直接送到了這裡。
到了之後這邊又明顯在討論不能被第三人知道的事情,真是太巧了。
這樣的話顯然沒有說服力,唐岷尖酸地問:「路過,能從皇宮路過?」
天潢貴胄一般身有氣運在身,即使江清寒身為修道之人,很多時候也奈何不得,只能通過其他的法子才行。
他不打算硬碰硬,下次月圓之夜才是關鍵,這次全身而退顯然更好。
江清寒的語氣不甚誠懇:「抱歉,迷路了。」
唐岷:「你!」
他被人追捧慣了,脾氣易怒,一兩句說不到點上就想砍人。
國師上前兩步,面帶春風地問道:「兩位是何人?是哪位高人的徒弟?」
他中年模樣,面相甚至稱得上儒雅,穿著一身深綠色官服,上面鋪陳著黑色華麗的暗紋,看上去真有點國師的樣子。
江清寒並未在國師身上察覺到魔氣,有兩種可能,要麼他根本不是魔族,要麼就是高等級魔族。
這不稀奇,高等級的魔族要是這麼容易被發現的話,早就被滅了。
到底是哪種,雖然江清寒傾向是後者,但是也不能忽視前者的可能性。
江清寒道:「無名小輩,不足掛齒。」
國師一點也不信,他能察覺到對方身上散發出的靈氣氣息,而且兩個小輩年紀輕輕,一身修為並不弱,一定是哪家仙門的弟子,說不定還是八大仙門弟子。
最好還是不要牽連到其他宗門,因為打了小的不要緊,要是打了小的來了老的可就不好了。
而且現在是仙門大會的關鍵時刻,他已經收到了極道門的邀請。
收到仙門的邀請讓他很是意外,畢竟他以為那種眼高於頂的仙門看不上他這種小門小派,他思量再三,這送上門的機會,不要白不要。
也是他最近飄了,竟然妄想沾染八大仙門。
如果參加仙門大會,那麼勢必能進一步提升聲望,甚至能擺脫宣國。
國師不理會江清寒的冷淡,依舊笑眯眯地問:「小兄弟何必如此排斥呢?我並無敵意。」
江清寒閉眼,風帶來了更遠的地方的消息,一陣整齊而有力的腳步聲。
他睜開眼:「如果對我們並無敵意,那麼圍上來的人是做什麼的?」
國師臉上甚至連被拆穿的尷尬也沒有,淡然道:「皇宮重地,這是為陛下的安全著想。」
很快一大群宮中侍衛圍了上來,周圍亮起了星星點點的火光。
江清寒掃過。
卻見有一隊人直接穿過侍衛,他們與宮中侍衛打扮不一樣,他們大約十幾人一身暗綠色的衣服與黑夜融為一體。
看來他們就是所謂千靈宗的弟子了。
最前面帶隊的居然都是金丹期修為,這個千靈宗並不止是簡單的暴發戶而已。
領頭人旁若無人半跪在地上,對著國師喊道:「國師。」
國師點了點頭。
唐岷眼見侍衛到了,底氣足了不少,他等不及了開口道:「來人將他們抓起來,好好拷問他們是不是他國的細作。」
他眼高於頂,只以為兩人武藝高強才悄無聲息地潛進宮內,只要將他們抓起來拷問,什麼事情都水落石出了。
國師抬手:「陛下稍安勿躁。」
唐岷已經不耐煩了:「國師是在教朕做事?」
國師不緊不慢地鞠躬行禮:「陛下勿怪,微臣只是覺得蹊蹺。」
「你們是怎麼找到這裡的?居然還有人過來,你們走的是皇陵?」
陛下不知道,他可是清楚得很,能通往那個房間的只有皇陵唯一的一條路,可見兩人是入了皇陵,又破了他的陣一路到了這裡,不是幾個花拳繡腿的侍衛可以解決。
他轉向兩人,態度甚至稱得上彬彬有禮:「兩位道友,你們回答我幾個問題,我就放你們離開如何?」
江清寒沉吟半晌:「國師看上去的確很有誠意,不過在下也有幾個問題想請國師解惑。」
「道友請講。」
江清寒:「通往皇陵的地道為何會有數不清的冤死百姓?他們是為何而死?皇陵底下又是什麼?」
國師無辜地說道:「哦,還有這事?我一定會仔細查明奏請陛下為他們討回一個公道。」
這是不認的意思。
他眼底泄出一絲狂妄,好笑地看著江清寒,好似在說,我不認你能拿我怎樣?
江清寒陳述事實:「他們被活活掩埋在地底,這條通道直接通向你的宮殿。」
唐岷揮手:「就是兩個刁民,抓起來拷問下什麼都清楚了。」
數不盡的弓箭從四面八方襲向兩人,江清寒將不休刀挽出一陣刀風,那些箭還未靠近兩人盡數折損。
看來是不能善了了。
國師是不是魔族已經無所謂了,做出這種事,是魔族不是魔族又怎麼樣呢?
一輪弓箭暫歇,一直沒有開口的唐引月忽然張口問道:「我也有問題想問。」
她眼神定定地看著唐岷:「宣國瑤妃又是怎麼死的?你又為什麼能活這麼久?」
唐岷眯著眼仔細看了又看,面前小姑娘有一種說不上來的熟悉感,然而他都活了一百多歲,見過的人太多,於是很快將這種感覺拋之於腦後。
他陰森森道:「你還想知道什麼?」
唐引月也沒打算叫一聲,提醒他還有個死了的女兒。
她好像強壓著憤怒:「她是被你害死的?」
國師和皇帝的談話沒頭沒尾,她只能自己推測。
唐岷怒道:「無知小兒!」
唐引月:「老而不死是為賊。」
唐岷按年齡來算已經一百多歲,在龍椅上的時間比別人的命都要長,兒子都被他熬死了,只有年紀頗大的孫子一輩了。
而他們看上去還沒有唐岷健朗。
唐岷氣糊塗了,高聲喊道:「放箭!」
就算射不中,也不能丟了氣勢。
江清寒在這一波箭的掩護下沖了上去,他的目標是最前方的國師。
不管他有什麼陰謀詭計,人死了就灰飛煙滅了。
他抬手一揮,那些箭通通避開他,他一路暢通無阻來到國師身前,就是一刀。
然而卻像砍在了一塊鐵板上。
這麼形容並不准確,畢竟就算是鐵板,在不休刀的刀鋒下也像紙一樣脆弱。
國師波瀾不驚衣袂飄飄,整個人看上去無風而動,頗有種仙氣飄飄的模樣。
他壓低聲音笑道:「是我乾的又怎樣?」
他剝下了那層裝模作樣的外皮,用只有兩人才聽得到的聲音尖利地問道:「怎麼,你還想替他們討回公道?」
江清寒壓著刀,半晌后嘲道:「人都死了,我能替他們討回哪門子公道?」
他半退後又迎了上來。
這像是一層保護罩,但江清寒不相信毫無破綻,只能來回試探。
那邊唐引月也沒閑著。
普通的侍衛並不能對她造成傷害,但是千靈宗那一伙人已經圍了上來。
領頭人蕭鳴二十齣頭的模樣,吩咐幾人保護陛下,剩下的人以包圍之勢圍住了唐引月。
藤蔓拔地而起,直對蕭鳴的咽喉。
他抽出劍對準藤蔓砍下,藤蔓被砍斷,然後很快又從他背後躥出一根。
他連忙高聲喊道:「結陣!」
八人腳下發出光亮,將唐引月困在陣中。
這是他們最為擅長的困龍陣,需要八人同時結陣。
這個陣並不能造成傷害,卻將唐引月的行動範圍縮小到腳下不到三尺的大小。
這讓她極為被動,腳下藤蔓瘋了一般攻擊幾人。
八人並不是一直呆在原地,他們一邊遊走躲避藤蔓的攻擊,一邊攻向唐引月。
最初她還能躲避,可是隨著時間的拖延,她逐漸有些難以為繼,很快被人尋了空檔,中了一招。
這邊國師一掌拍下,江清寒卻像深受重創一般,連連後退幾步,甚至嘴角還溢出鮮血。
這是怎麼一回事?
他明明擋下了……
然後他好像猜到了什麼,猛然向唐引月看去。
卻見藤蔓飛舞,七八人將唐引月困住輪流攻擊,讓她脫不了身,偶爾會打中她。
不過對方討不到什麼好,那些揮舞的藤蔓並不好惹。
又是一道靈力攻擊擦過唐引月手臂,她沒什麼感覺地看了一眼,很快移開目光。
與此同時,江清寒手臂明明沒有受到攻擊,卻無端失力,差點握不住手中的刀。
國師見他好像身受重傷一樣,心想不愧是大宗門的弟子,雖然表面看上去是金丹期,沒想到這麼虛,修為都是用丹藥喂上去的吧。
國師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那些揮舞的藤蔓落在眼底。
他看了看疑惑開口:「這是,千靈仙藤?」
江清寒瞳孔驟然一縮!
他知道!
江清寒不敢讓他細想,刀鋒擦過國師臉龐。
國師這才想起眼前還有一個敵人。
既然是大宗門,他不敢下殺手。
只想著生擒兩人,跟他們宗門換點好處,手中的攻擊也狠厲了不少,江清寒因為這奇怪的傷勢受了幾道攻擊,眼下情況更加不好。
他又一次被打中,連退十丈,手中的不休刀在地上畫出一道長口,控制不住吐出一口血。
江清寒看向唐引月那邊,不知道她身上發生了什麼,眼下情況古怪,還是得跑!
他想清楚這點,邊戰邊退,一直到唐引月附近。
這個陣對他來說不難,他揮刀兩下就給破了:「要撤了。」
唐引月點頭。
雖然眼下打不過,但是逃跑還是沒問題,皇宮的重重守衛對他們來說不成問題。
不過千靈宗的人追了上來,循著他們的逃跑方向一直在找人。
國師看向他們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又將目光移至身邊跳腳的皇帝身上,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這下變得更有趣了。」
唐引月帶著江清寒躲進一家酒樓。
江清寒受了重傷,他隨手塞了點丹藥餵給他,這是她下山前煉製的,就是以防萬一。
千靈宗的人很快聞著味追了上來。
唐引月低聲問:「怎麼辦?」
酒樓下吵吵嚷嚷的,蕭鳴已經率領部下走上樓梯,已經聽到腳步聲了。
江清寒緩緩吐出一口氣,手指微動。
外面的人正要推開門。
忽然聽到窗戶碎裂的聲音。
蕭鳴推開旁邊的房門,只見窗戶打開,兩道身影向外飛馳。
他連忙大喊一聲:「追!」
浩浩蕩蕩十幾人從窗戶跳下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旁邊的一個房間里,唐引月鬆了一口氣:「小師姐做的傀儡人還挺有用的嘛。」
她扶起江清寒:「師兄,我們趁現在趕緊走吧!」
江清寒雙目無神:「等等,有件事我要先驗證下。」
唐引月疑惑:「什麼事?」
江清寒:「你伸出手。」
唐引月乖乖伸出手中,手心向上,五指纖細柔軟。
江清寒捏住她的掌心,手指在她食指上拂過,只見一道血痕赫然浮現。
唐引月輕輕嘶了一聲。
江清寒認真地問她:「你覺得痛嗎?」
「當然會……嗯?不痛?」
江清寒抬手自己的手。
上面赫然一道血痕,大小、長度和唐引月的一樣。
唐引月驚訝地看著江清寒,與此同時,她指尖的傷痕已經快速癒合,連個疤都看不到。
她疑惑問道:「這是?」
確定了!
江清寒痛苦地捂住眼,當時的生死雷劫本以為沒有副作用,沒想到副作用在這!
唐引月小心翼翼地問:「師兄,該不會……」
江清寒緩緩吐出一口氣:「應該是之前生死雷劫的後遺症,目前看來只是分擔你的傷害和疼痛。」
他萬萬想不到,替小師妹擋下來的生死劫雷居然以這種方式落在了他身上。
小師妹一直在崑崙,也沒機會受傷,以至於兩人到現在才發現。
唐引月喃喃道:「替我分擔傷害和疼痛。」
她輕輕啊了一聲,然後忽然笑出聲。
在江清寒疑惑的目光下,唐引月笑得牙不見眼,緩緩說道:「也沒事,就是突然想生個孩子。」
江清寒:「……」
他艱難開口:「你還小,修鍊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