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秦君這幾日都有些昏沉,時而醒時而睡。那狀態沈容見著都心驚,生怕她的病複發了。
房間中的藥味終於散了些,原本將帘子拉得絲毫不透光的房間開始滲進一些光進來。光打在她臉上,像是有什麼輕撫過臉上一樣。
秦君靠在床前,看著那一束射進來的陽光,手怔怔地去接,像是用手抓住反覆把玩。她這樣的狀態這幾日時常有。
窗旁的光被擋住,秦君手裡的光束也消失,她抬頭去看,見靳秦靠在窗側看著她。
「怎麼不進來?」她說話的聲音還是虛,只是比才醒的時候好了很多。
「看你。」
秦君聞言一笑,「進來看,看仔細些。」
房中的門被推開,秦君又走了神,她盯著那一片投射在房門口的太陽,像是在想什麼事情。
靳秦的目光落在那一片地上,「你在看什麼?」
「光。」秦君回答他。
滿屋子好像只有靳秦進來的那塊地方有光一樣,秦君歪著頭靠在床沿上,閉著眼睛去夠窗戶那兒射進來的光。
身子驟然一輕,秦君睜眼才發現自己被靳秦抱了起來,她連忙環住他,「做什麼?」
靳秦,「不是要光?」
他伸手扯過小塌上的毛毯,抱著秦君出了屋子,外頭的光一瞬間像是潮水一般擁擠過來,照的秦君身上暖和和的。
秦君靠在他的肩膀上,露出側臉去接那陽光,任由靳秦抱她出去。
一路花香泉流,行宮中有一處花園,這花園極大,且設計極為精巧,大多是泉水流過,又不知道以什麼巧妙工夫做出的琉璃,讓人能夠踩在泉水上。
她被抱著到了花園中的一處小亭,靳秦將她放在自己腿上,伸手用毛毯將兩人都裹了起來,摟著她安靜的聽泉水流動聲音。
秦君,「你殺蘇宴了?」
身後抱著她的人一僵,隨後回答,「嗯。」
靳秦殺蘇宴這事兒並不是什麼秘密,畢竟那日靳秦拖著帶血的衣服出來的時候,不少暗衛都看到了。
暗衛拿靳秦也沒辦法,明擺著是他們陛下的心頭愛,又是小殿下的生父,他們哪裡敢對他說些什麼?
只能看著他拿著劍進去,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的。不攔著他是一回事,彙報給陛下又是另外一件事。
「你不高興?」靳秦問。
秦君,「左右不過殺個人,有什麼高興不高興。」
她自己說這話,並沒有觀察到這句話說出以後靳秦的表情,「我與他的情分,早就斷了。」
「你與他什麼情分?」靳秦抿著嘴問。
「同窗數十載?」秦君像是在問自己,又自嘲一笑,「罷了罷了,終究不是故人了。」
腰間的圈住他的手緊了緊,靳秦的頭埋在她脖頸里,「我與你呢?」
秦君笑了笑,「你與他們皆不一樣。」
「有什麼不一樣?」
「你是靳秦,是小言的父親,是我未來的王夫,自然不一樣。」
沒有聽到他想聽的答案,靳秦將她抱的更緊,為什麼,就不能說因為愛他。
靳秦將秦君圈在懷裡,二人靜謐無聲的享受著這樣少有的安靜。一陣小跑聲伴隨著玉環相碰的聲音,秦言來了。
「母親!」秦言不知抓著什麼跑來。
他氣喘吁吁的站定在二人面前,拿著抹額,明明喘的厲害卻偏偏刻意壓制,「母親,他們說言言要回去做太子?」
秦君臉色一沉,正要開口說話,身後的靳秦卻開了口。
「對。」
秦言皺了皺眉,「言言是太子嗎?」
「對。」
「那父親你是皇帝了?」
靳秦一時語塞,咳了幾聲,「不是。」
秦言疑惑,他轉身看向母親,「為何父親不是皇帝,言言卻要做太子?」
「因為母親是皇帝。」秦君看著他,「母親之前未曾告訴你,但言言確實是要做太子的。」
秦言若有所思,「母親是皇帝,父親不是,他們都說父親是大將軍,自古以來,君君臣臣之間,位高權重者得帝王猜忌。」
秦君倏地坐正了些,面色嚴肅,「這些話是誰教你的?」
「萬法志中曾記載,文昭皇帝期間,齊國候世子沈容才絕天下,武藝無雙。齊國候沈家,曾被言明,不許入仕,不許科考,蓋因先帝疑心沈家與帝國私通,意圖謀反。」秦言將自己看的那些書背出來,「可母親,為何最終沈世子還是入仕了?皇家出爾反爾可不值一提,但其實內里證明沈家並無過錯。否則哪怕當時李樂生一案鬧得再大,皇家也絕不會用一個意圖謀反私通帝國的家族貴子的。」
父母兩個皆是震驚。
不說這些話是他是如何看懂的,看懂也就罷了,竟然從中理出來了邏輯,並且叫他猜對了沈家當年的事實。
靳秦看著自己兒子,一時心頭複雜,遲疑道,「我……小時候好像沒這麼聰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