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34章
◎「身、身為修士,怎可這般沒有……自制力……」◎
太陽按部就班地從東方升起,然後朝著西方,像顆橙黃的丸子,緩慢地墜入名喚大海的湯里。
在仙島上,日升日落,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天。
但對海岸邊相依偎著的兩人而言——
吹拂而過的海風、翻滾的浪潮、被夕陽拉得很長很長的影子,甚至於彼此每一次交錯的呼吸,都值得銘記。
……
大約三四個時辰前,趙聿御風回到雲徠身旁。
淺笑地看著他,道:「師尊,好久不見。」
雲徠對上他視線,什麼話也沒說,只抬手掐了個御風訣,帶著自己與趙聿離了觀看台。
他們漫無目的。
因為,對這雙有情人而言,去哪兒都美好得要命。
趙聿在風中喚他:「師尊。」
雲徠側首看他。
趙聿垂眸淺笑,不加任何辭藻修飾,直白道:「我好想你。」
雲徠抿抿唇,倏地扭頭看向了別側,低低地,趁著風聲獵獵,應道:「我也是。」
趙聿沒聽清雲徠破碎在風中的應答。
卻聽明白了識海里同一時間響起的,屬於雲徠的最真摯的表白。
【很想你。】
趙聿垂眼凝視著他眼尾的紅痣,心鼓脹到無法形容。沉默半晌,只低聲應和了一句:「嗯。」
我知道。
……
餘光捕捉到一片日光下粼粼的藍。
他突然提議:「師尊,要去看海嗎?」
雲徠想也沒想地回應:「好。」
於是就來到了海邊。
日頭很盛。
趙聿取了把傘為雲徠撐著。
雲徠抿抿唇,不覺自己會被這點陽光所傷,要趙聿把傘收回去,並道:「修士從未有怕曬一說。」
但趙聿搖頭拒絕。
「我想為師尊打傘。這般心情就如師尊為我分析別人劍招時一樣。」
「……嗯。」
雲徠再次側了頭,望向平靜的海面,只是耳朵紅的厲害。他沉默半晌,沒話找話道,「不知此方天地是何構造。」
他們來時一路見到的全是濃濃白霧。
但在仙島上往外望,看到卻是深藍的海、如洗的碧空。
他的疑問,因歷練多地而有些見聞的趙聿倒是能解答:「或許可將它稱為神跡。」
「相傳鴻蒙伊始,太陽真君自碧波中央蘇醒離開,留下一座島。太陽真君入世后,此後天地便有了日,一切朦朧雲霧消散,生靈終於可見世界本真。」
「從仙島往外看,恰是以真君之眼見萬物,所以清晰。」
這故事對雲徠來說很新鮮,他不免好奇追問:「真君因何蘇醒?又為何離開?」
為何么……含#哥#兒#整#理#
趙聿故意沉默了一會兒,等吊足了雲徠胃口,才含笑道:「為了追太陰真君。」
「嗯?」
雲徠懵了一瞬,「追?……追逐?」
雲徠哪怕再孤陋寡聞,都知道太陽、太陰的存在。這兩個詞可代表世間對立的兩極,又可分別表示日月。含義很多。
但無論哪個含義,都沒有說太陽追逐太陰的。
雲徠的意外在趙聿意料之中。
後面這故事是他偶然在一上古大能秘境撿到的一冊異聞錄上看到的。別說雲徠這個足不出戶的人,就是天下,也沒幾個人知曉。
他對上對方灼灼又好奇的視線,笑道:「故事很長,不如找個地方坐著聊?」
雲徠不是一個頂有好奇心的人,事實上,為了修無情道,他已經許久不知好奇二字如何寫了。
但今時不同往日,他已不是無情道修者,趙聿又成功地勾起他追問到底的心思。為了知道下文,自是對方說什麼,他便應什麼。
應了之後,他十分迅速地鋪開神識找到了一處風景正好的礁石灘。然後拉著趙聿縮地成寸到了那處。
掐了個隔塵訣,兩人便席地而坐。
甫一坐下,雲徠便催促道:「講罷。」
故事只聽到一句便沒了下文,實在讓人心焦。
然而趙聿卻慢悠悠地環顧了周遭,道:「此處背陽,倒不必打傘了。師尊你稍等一下,我將傘收了就與你講故事。」
他說的很有道理,雲徠沒法,只能先等他收傘。
可不知道為何,一把普普通通只遮了會太陽的黑傘,按下機關合上便是,趙聿偏要仔仔細細地把每個傘骨給檢查一遍。
雲徠瞧著他這樣,難得急起來,直接伸手去搶傘準備自己收。卻沒料動作太匆忙身形未穩住,傘還沒碰到,人直接絆進了趙聿懷裡。
就在這一瞬,黑傘消失,趙聿壓著笑,把人摟抱著換了個坐在自己懷裡的姿勢,隨後十分擔憂地詢問:「可有傷到?」
好像方才刻意動了動腿導致雲徠絆了一下的人不是自己一樣。
雲徠背靠灼熱而寬極具安全感的胸膛,悄悄紅了耳朵,低著頭一言不發。
他從不知自己竟有動作如此笨拙的一天。
他以前可是、可是看一遍劍譜便能舞出來的修士!
且他這樣笨拙的動作就那麼恰好,全落在了小徒弟眼底。
他……
他這個!
「師尊?」
雲徠身體一僵,逃避的念頭叫他下意識地側身把自己埋進了趙聿懷裡。
他、他還有何顏面被趙聿喚那個稱呼?
【嗚……】
【好失敗。】
雲徠抓著趙聿衣襟,自暴自棄。
唔。
趙聿單手撫了撫唇角,把笑壓下去。忍耐了好久,才成功掛出擔憂神色,托著雲徠下頜輕輕把他的臉給「請」了出來,關心地問:「師尊這是怎麼了?」
雲徠猝不及防剛好對上趙聿淺淡得有些透明的瞳眸,羞恥心承受了重重一擊。
但他人在趙聿懷裡跑又跑不掉,後腦又被對方控制著,想側首也不行,只好放棄般地閉上眼睛。
【嗚……】
曾靠著一柄細劍擊敗天下第一劍的頂頂靈活的劍修想就地閉關了。
趙聿:「……咳。」
看著這麼可愛的雲徠,他實在忍不住了,嘴角揚起,隨後捧著對方的臉狠狠親了好幾下。
雲徠眼睛閉得死緊,嘴巴倒是因為突然被親驚訝地張開了。
好巧不巧,給了趙聿可趁之機。
沉浸在在徒弟面前「出醜了」的師尊半張著唇,騰地紅了大半張臉。
趙聿吻落到哪裡,哪裡就更紅一些。
到最後,暴露在空氣內的皮膚沒一處白的,全慘兮兮地掛了粉,被重點關注的眼尾、唇瓣更是殷紅得徹底。
勉強吻夠了,趙聿才抱著識海已經混沌的雲徠,勾著對方散落的墨色髮絲不怎麼走心地道歉:「抱歉師尊,我……實在沒忍住。」
雲徠迷濛地眨了眨眼。
趙聿垂眼,忽然湊上去,吻落在了對方眼瞼之上,唇瓣又若即若離地順著臉部線條下滑,從眼尾吻到唇角。
吻得雲徠抬手顫抖著推搡他的肩,才停止,半合著眼瞼直勾勾地看著他,用完全壓不住笑意的調子再次道歉:「又沒忍住。」
雲徠紅著臉皺眉,嘴唇幾張幾合,終於拼湊出一個完整句子:「身、身為修士,怎可這般沒有……」
「自制力。」
話開了頭,後面便好說了。
雲徠掛上了比往日還冷淡的表情,只是唇都紅腫得沒法形容,臉也紅得可憐,實在沒什麼震懾力。
看在趙聿眼裡,就跟撒嬌沒什麼兩樣。
而且看著特別招人。
很想再狠狠欺負一遍。
雲徠沒看見小徒弟眼裡的暗色,十分認真地教育著:「……修鍊一道,若無自制能力,如何耐得住百年、千年……」
「嗯。耐不住。」
趙聿打斷了他的話,「一刻也耐不住。」
然後立刻按著對方的頭,接著方才的動作,用行動展示他是如何耐不住的。
吻一點也不純情地落在了雲徠唇瓣之上。
吻得他只能努力地卻也含糊不清地補上了未竟之言:「……道途。」
只是這兩個字,在乎的人被捂了嘴,已經在乎不了。
而被希望能在乎的人,也沒聽清。
……
許久后。
風認真地颳了好幾輪,浪也認真的滾了又滾,趙聿也非常認真地證明了自己是一個非常沒有自制力的人。
證到雲徠暈暈乎乎,只會來回地問:「好、好了嗎……」
趙聿輕輕咬了下他的側頰,低聲不確定道:「許是好了。」
雲徠迷迷糊糊地:「……啊?」
「咳。」趙聿受不住他這樣的表情,終於找回離家許久的憐愛之情,輕輕地摩挲他的肩頭,認真道,「好了。不會再……」
他頓了頓,到底沒法說出那違心的話,只得改換話題,回到最初,「師尊,還要聽故事么?」
雲徠緩緩歪頭:「故事?」
趙聿:「……」
完了,他家師尊已經懵了。
他這個混蛋做的。
「什麼故事?」
眼神里寫滿了疑惑。
趙聿看著那對墨色的瞳眸,心間軟得不像話,答非所問地喚了他一聲:「師尊。」
雲徠遲鈍地:「嗯?」
趙聿突然抬手輕輕地蓋在他眼眸之上,頭抵在對方肩頭,聲音啞得不像話:「小祖宗不能那麼乖的。」
雲徠:「噢。」
趙聿:「師尊,我說真的。」
雲徠點點頭,眼睫在趙聿手心掃了一下,弄得他心尖都不受控地感到癢意。
「……」
怎麼辦,他的雲徠實在太乖了。
還想欺負。
趙聿苦惱了好幾秒,默默嘆了口氣,做了個努力剋制的決定。然後狠狠地咬下舌尖,偷得一絲清明,準備從頭開始給雲徠講故事,好轉移注意力。
他慢慢地從太陽真君蘇醒一直講到雲徠很想知道的「追」上。
「……太陽太陰本是不可分割的一對。」
「世界陷於鴻蒙之前,為拯救蒼生,太陽、太陰被迫分立兩極,守護一方平安……」
雲徠昏昏沉沉地應了聲「嗯」,表示自己有在聽。
趙聿輕笑一聲,再次開口時刻意壓低了聲音,語調也放得格外緩慢,一字一句輕輕地落在雲徠耳畔。
讓他聽著……
聽著……
慢慢合上眼瞼,頭靠在趙聿懷裡,睡著了。
趙聿淺笑著垂眸看他。
海風拂過,一切都靜謐美妙到極致。
叫他很想,將這一切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