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鏡中五個女子雖都生了個高鼻深目,五官深邃,不過最惹人視線的當屬那個擁有著玫瑰唇,頭髮如檀木烏黑,皮膚白得像雪的少女。
「我喜歡的就是那個。」聞瑜指尖一點,眼睛亮得嚇人,尾鰭卷卷羞赧。
他點的正是那位漢人王妃所生的四公主—瑪琪.依穆蒂薩麗,一個如玫瑰花嬌艷的少女,也是皇城裡最為艷麗的玫瑰。
「確定?」即便如此,白笙仍是問了一嘴。
「當然是真的,難不成我連我的心愛之人都認不出嗎,還是說你不相信我。」少年小嘴一癟,扣著珍珠霜的手指挖出一大坨塗在鱗片上。
黏糊糊,濃稠稠,一如他虛假的謊言。
「非也,我只不過是好奇你與那位公主是如何相識的?」他前面進城時的反應,足可窺他是第一次來到漠北皇城。
「我雖然是第一次來皇城,並不代表我的心上人沒有出過皇城,還是說你一個修道之人想要出爾反爾。」
雙指摩挲一粒珍珠碾碎的白笙對於他的不信任,唯有搖頭。
她好奇的是沙漠中真的會有自稱沙魚的人魚嗎?
由他淚水化成的珍珠一旦流傳於修真界,不知會引來多少人爭相搶奪,屆時他又當如何自保。
並不知道她在想什麼的聞瑜見這盒珍珠霜用完了,將盒子小心翼翼收起來,說道:「你明天讓那幾個小紙人再買幾盒仙玉珍珠膏回來,上一次買的這個貨色太次了不行,我抹上去魚鱗都要變得黯淡無光,所以要換好最好的。還有我最近喝膩了魚湯,你得要給我換下口味,要不然我一旦吃不好就容易睡不好,我漂亮的鱗片,毛髮也會變得失去了引以為傲的色彩,我不漂亮了,公主怎麼還會喜歡上我。」
「你前面給我買的衣服料子也不行,我穿上去后癢得我全身難受得都冒出了紅疹疹,梳頭髮的桃木梳我已經用了三天了,現在得要換一把新的才行。」
「這漢白玉的水池晚上睡覺的時候硌得我難受,還冷,我想要換一張仙玉髓的,裡面最好還要鑲有珍珠,寶石,而且他們不能是普通的貨色,必須要帶有靈力才能配得上我的身份。」
「………」
既然確定了人選,計劃也得要儘早提上日程。
往來無白丁,談笑有鴻儒的書林內。
拿了幾本戀愛方面書籍的白笙剛想看他選了什麼,正好看見他紅著臉,鬼鬼祟祟地往懷裡藏了幾本書。
清咳一聲,在他身後出現:「你在買什麼書?」
被抓包的聞瑜白凈臉頰冒起兩朵紅暈瞪了她一眼:「美少男的事情你少管。」
見她不走,變扭地夾著腿,臉頰紅暈騰升,故作惡聲惡氣:「你把錢袋子給我,我去付款就好。」
聞瑜知道她有著輕微社恐不愛與人打交道,所以與旁人打交道的瑣事都落在了他與小紙人身上。
白笙正求之不得,又怎會拒絕。
五月份的漠北已經熱得像鐵板燒,她倒是不覺得有什麼,前面鬧著和她一起出去的人魚倒像是去了半條魚命,此刻正泡在新買回來的芙蓉玉池裡洗他的尾巴。
「我們看這些書?真的有用嗎?」一條魚尾拍得水花亂濺,金色濕漉漉黏在臉頰。
「難不成你還有更好的法子?」坐在蒲團上的白笙將買來的書一字擺放面前。
【牡丹公子.撩女手冊】【合歡宗.教你一百天讓她/他對你死心塌地】【純愛手冊.牛頭人滾啊!】【如何讓一個人接受你的表白】這些書名看著就不靠譜,不過對於他們兩隻菜鳥來說,已經是最好的選擇。
白笙放在膝蓋上的手指一動,幾本書同時往後翻。
突然一行【邂逅今朝,月下牡丹只留君】映入眼帘,眉心微動。
隔日,初綻歡顏的蜀葵剛抖落晨露,屋內突然發出了一道尖利刺耳的慘叫。
聲未全發,戛然而止。
被紙人揪掉了一根頭髮的聞瑜正抱著魚尾坐在凳子上,用那雙紅彤彤的魚眼控訴她,尖尖魚牙偶爾氣得冒出。
正納靈運轉一周天的白笙沒有理會他的委屈,指揮兩個紙人為他換上了月白風清蝶吻廣袖直襟,外搭淺墨織金蛟紗,滿頭金髮編成彩色小辮,下墜流蘇,腰佩玉石琳琅。
「我這樣,真的能行嗎?」用兩條腿走路的聞瑜捏了捏垂下彩辮,無論怎麼看,怎麼變扭。
與之同行的白笙看著他這張比女人還要漂亮的臉,寬慰道:「相信我。」
聞瑜見她一臉真誠地鼓勵,想了想,點頭,抬起瘦弱胸脯,雄赳赳氣昂昂往前走。
今日偷溜出宮的帝國玫瑰,依穆蒂薩麗的本來想要往花市那邊走去,腳步卻不受控制地往另一個完全與之相反的地方走來。
原本是一片殘牆斷垣的廢墟之地,卻因著她的到來。
一顆顆隨風落地的種子落地生根,發芽,剎那間玫瑰如火海搖曳生姿,嬌蕊玉骨緋兒舞。
本是一見鍾情的唯美浪漫之地,卻因著依穆蒂薩麗一句。
「這位姐姐,你長得可真是好看。」
一聲姐姐,打破了滿園即將升起的粉紅曖昧,少女情竇初開。
*
抱著魚尾,可憐兮兮蜷縮在水池邊緣的聞瑜正蔫了吧唧地在懷疑魚生,見她推門走進來,便用那雙被水霧浸染氤氳的琉璃眼控訴著她,也不說話,就是流著珍珠。
白笙趁著他流淚,不忘用木桶將他流出的珍珠收集起來。
聞瑜見她不說話還不安撫他,氣得一條魚尾噼里啪啦亂甩得滿室都是水。
就在他鬧騰得要將房頂給拆了的時候,白笙一句話讓他成功將眼淚憋回去。
女子面對救命恩人,若是公子生得俊郎,得來的必然是一句:「小女子無以為報,唯有以身相許」。
若是相貌次之,無非:「小女子今生無以為報,唯有下輩子做牛做馬報答恩公。」
「英雄救美,真的能行嗎?」抱著魚尾的聞瑜抬起濕漉漉的魚眼瞅她,嫣紅唇瓣被尖利魚牙咬得破破爛爛、
「要是她這一次還把我當成姑娘怎麼辦,我又不想和她做姐妹。」鼻尖抽搦間,滾滾淚珠作勢又要滑落。
白笙看著他哭得腫成核桃的魚眼,決定折身出去讓他哭個夠。
珍珠是個寶貝,她不能做出糟蹋寶貝的惡事。
只不過為了避免出現上一次的情況,他的形象得要改變一下,免得又被人稱一聲「姐姐。」
她的身高一米七二,褪去魚尾的人魚一米九五,這身高無論怎麼看都不像是女子,除了這張漂亮得過於精緻的臉。
術法一揮,一圈金黃虯髯須遮住了少年大半張臉,左眼到眉心處橫加一截刀疤,以此增添男人味。
看似孱弱的軀體將外衣脫去,能發現裡面並非她所想的瘦弱得不堪一擊,而是一層漂亮的肌理覆在塊狀分明的肌肉上,只不過此刻被她暴殄天物地幻化出一簇鬱鬱蔥蔥的胸毛。
不能說丑,只是格外違和,就像是小孩子吃了過多激素果突然變異。
白笙見他拔了一根鬍子,疼得嗷嗷嗷叫喚的時候,伸手捂住眼別過臉。
或許外貌只是一時的,要讓那位小公主發現他的心靈美才是重中之重。
雙指掐算,眼睛半眯眺望遠方的白笙見那用藤木梳梳頭髮的人魚,說:「到時候我會讓她乘坐的駱駝受驚,製造出恐慌,你記得出來英雄救美。」
聞瑜左耳進,右耳出的聽完了全部計劃,拍得胸口砰砰作響:「這一次你就放心好了,我肯定不會出錯的。」
話雖如此,白笙覺得他還會弄出什麼幺蛾子給她。
有時候為了計劃能順利進行,中間必然要有人扮演重要角色。
連日大旱,毒陽肆虐之下有人提出要公主前往神廟祈福,才可祈來甘霖降落。
五位公主,除卻早已嫁人的大公主—瑪琪.哈斯亞蒂,其他四位公主皆前往神廟。
神廟是一間供奉著漠北皇城列祖列宗以及沙漠之神的神殿,聽說只有皇家血脈才能入內,否則就會引來災難。
四位公主乘攆出城那日,百姓夾道歡送,希望他們祈雨歸來。
「我真的要穿成這樣嗎?」聞瑜扯了下身上穿的漠北民族服飾,覺得他們的獸牙,金鏈在陽光反射下晃得他眼睛有些疼。
倒不是說他不喜歡金閃閃的東西,只是不喜歡自己像顆移動的黃金寶石樹。
用障眼法化成一個八旬老太的白笙在外人眼裡是拄著拐杖的垂垂暮老,本質上仍同往日不二。
聽到他不滿地抱怨也不理會,只是在輦仗快要靠近他們的時候,凝聚藍光的手指往駱駝腳下一點。
駱駝突然吃疼發狂起來,帶著轎攆里的依穆蒂薩麗發了瘋一樣往前狂奔。
排列整齊的隊伍往往一物亂,步步亂。
癲狂發瘋的駱駝所及之處無人敢攔,就在它快要撞上一輛押送著夜香的馬車時。
「快來人救命!」哪怕是離得遠都能聞到那股子味的貼身宮女變了臉的大叫起來。
「讓開!前面的人讓開!」
原本混在人群中的聞瑜見馬兒吃驚,意識到他的機會來了。
「公主莫怕,我來救你了!」急吼吼喊完這句話,誰料被腳下過長衣擺絆了個魚啃泥。
等他好不容易爬起來,卻發現已經有人比他先一步捷足先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