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白瑰猝不及防地回過頭,看到陳昭眉那張近在咫尺的笑臉。
卻見陳昭眉已經卸下女裝,回到自己原來的模樣。
人長得漂亮就是有好處,即便臉靠得這麼近、放得那樣大,還是漂亮得不可思議。也許普通貨色會因為仔細端詳而露出破綻,但精緻花瓷卻會因為近距離的欣賞而越發令人著迷。
白瑰手指劃過陳昭眉細巧的下巴,手腕掛著的念珠發出悅耳的叮咚之聲。陳昭眉一把抓住念珠,撓了兩下,笑道:「好傢夥,你一點不吃驚,怕不是早知道我在你背後?」
白瑰答:「是。」
陳昭眉便失了兩分趣味,一手撐在妝台邊緣,一手把玩著白瑰腕臂上的玻璃似的念珠,說:「那你也太厲害了,我走路是沒有聲音的。」
白瑰道:「我也發現了,你行動像貓一樣迅捷。」
陳昭眉點頭:「也敵不過你反應像蜘蛛一樣靈敏。」
白瑰答道:「這是一種超自然的力量,你敵不過也很正常。」
白瑰的語氣好像是誠懇的,卻透露出一股自己也不曾察覺的傲慢。但這傲慢又不討人厭,反增色了他的美貌與氣質,叫他更像一株引人採摘的高嶺之花。
陳昭眉嗤了一聲,道:「你這麼厲害,怎麼還會中山匪的埋伏?」
白瑰反應了一會兒,才想起陳昭眉指的是什麼。在來京的路上,那來歷不明的山匪啊……
他說:「那是小意外罷了。」
陳昭眉沒想到白瑰的反應這麼平淡:「你倒是好心性,遇到這樣的事情也不惱恨?」
「確實不。」白瑰答。
——在他看來,山匪是他與陳昭眉重逢的「因」,所以不討厭。
陳昭眉一屁股坐在妝台上,饒有興緻地問:「那群土匪後來怎麼樣了?」
白瑰回答:「家姐將她們料理了。」
白瑰對著鏡子梳頭,態度漫不經心,似乎對這群差點害了自己的土匪一點也不關注。
陳昭眉倒是比他還上心:「這有點奇怪啊。那幾個土匪也不是什麼厲害角色,我隨便揮幾下鞭子就把她們解決了。怎麼你、你姐還有侍衛加起來都對付不了?」
白瑰說:「因為我和我姐中了毒,而侍衛呢……說來慚愧,好像也不太稱職,只是憑關係上位的酒囊飯袋。」
陳昭眉聽了這話,一邊氣急一邊狐疑:「這算什麼事兒啊?怎麼聽都不像是什麼普通的土匪劫道吧!」
「也許吧,家姐也是這麼認為的,她說已經在查了。」白瑰淡淡的,依舊梳著頭,「她會給我一個合理的交待的。」
陳昭眉總覺得「合理的交待」這個說法有點奇怪,但卻沒想明白。
看著白玉梳子刷過那一頭瀑布似的長發,陳昭眉想起當初在白瑰身邊伺候的經歷,竟然有些懷念。他便伸手拿過白瑰手上的梳子,道:「我替你梳吧,公子。」
白瑰並不拒絕,只是從鏡子里看陳昭眉低下的臉。
陳昭眉沒看鏡子,自然也不知道白瑰在看著自己。他正顧著觀賞白瑰柔順的長發,以及懷念那絲綢般的質感,以及發梢流淌出的淡淡幽香。
「你的貼身男僕呢?怎麼不替你梳頭?」陳昭眉沒話找話道,「可真不稱職啊。連我這個冒牌男僕都比不上呢!」
白瑰道:「沒人能比得上你。」
陳昭眉只當白瑰反諷,嘴角勾了勾,說:「我是干不來男僕的活兒。我又不是丫鬟的命。」
白瑰忍不住打趣:「你是公主的命。」
陳昭眉被他這麼幽了一默,也不惱,反而覺得有趣。他喜歡白瑰正經之中偶爾流露出的俏皮。他笑問:「你什麼時候知道我是『公主』的?」
白瑰道:「第一眼就知道了。」
陳昭眉摸著下巴說:「難道我裝得這麼差嗎?難道真的很不像女人嗎?」
「不差,」白瑰道,「地球男裝巫星女,不會不像的。」
陳昭眉把梳子丟下,又是一屁股坐回妝台上,晃著腿看白瑰:「我發現,你對地球男意見很大呀?」
白瑰道:「意見是沒有的。但刻板印象恐怕難免。」
陳昭眉托著腮,思考了一會兒:「我可和那些臭男人不一樣。」
白瑰微微一笑,道:「你確實不臭。」
陳昭眉翹著腳正想說什麼,身體猛然一抖,往白瑰身上栽倒。
白瑰忙扶住他,臉色凝重起來。
卻見陳昭眉眸光沉沉,雙頰泛起潮紅,呼吸急促,像是被魘著了似的抽著氣。
白瑰也沒閑心閑情了,抱著陳昭眉的臂膀,臉上多了幾分急切:「你怎麼樣了?」
陳昭眉還是第一次聽到白瑰高聲說話。
但陳昭眉可顧不上揶揄白瑰,他的腦海里被繁雜的聲音擠滿。腦子就像是一個小盒子,裡頭不知被裝了什麼東西,被用封條貼緊,便一直擱著。然而,現在這封條被猛地撕開,裡頭的東西像什麼活物一樣,掙扎著就跳了出來,在那兒抓撓、大叫,惹得陳昭眉頭痛欲裂!
現在,陳昭眉的腦子裡似有了許多聲音——但通通卻又都只是一個聲音。
紀玲瓏的聲音。
——意識到這個之後,陳昭眉頓感毛骨悚然。
是紀玲瓏的精神操控嗎?
在被執行過精神操控之後,陳昭眉在基地里小心翼翼地生活了差不多半年。在這期間,總裁給他配了一個非常專業的治療團隊。但是,腦部是一個極度精密同時也是極度脆弱的器官,稍微觸動了一個不該觸動的部分,都可能引起不可預估的連鎖反應。無論是總裁還是陳昭眉,都一直認為該採取最保守的自然療法,讓陳昭眉通過諮詢和訓練,進行自我觀察,同時加強意志力、專註力和洞察力的鍛煉。
陳昭眉的精神狀態始終良好,沒有任何不適,多次腦部掃描的結果也顯示一切正常。因此,團隊甚至懷疑紀玲瓏沒來得及進行操作就離開了。
當然,這個猜測現在要被推翻了——
陳昭眉的腦子裡確實被下了一道指令,而且,這個指令只在與白瑰獨處的時候觸發。
陳昭眉昏昏沉沉的,意圖對抗那道聲音。
說實話,他甚至連那道聲音在說什麼,都不曾聽清。
紀玲瓏清冽的女聲彷彿遭到了某種模糊化的處理,在他腦子裡以失真的狀態反覆迴響,如同蚊子嗡嗡一樣低沉卻惱人。
「我的腦子……」陳昭眉拼儘力氣,咬著牙關,讓自己發出清楚的聲音,「有聲音……有指令……」
光是說出這樣斷續的話,就已經耗盡了他的力氣,他沒辦法作出更為詳盡的解釋。可是,白瑰已經聽明白了。
以白瑰的經歷,他應當是沒接觸過地球黑科技的,自然也不知道有腦機精神操控這種逆天技術。就算他聽說過,也沒有辦法解決。
然而,身為男巫的白瑰,只將陳昭眉的話這樣理解:「是被下了咒語嗎?」
從某種程度上,白瑰的理解很接近。
這樣的腦控,甚至和白瑰的真言有幾分接近。
白瑰伸出手指放到陳昭眉的額頭上,輕輕一點,指尖與額頭相觸之處,便發出幽幽冷光。
陳昭眉並不知道白瑰在做什麼,但他能感覺到,額頭突然變得冷嗖嗖的,好像自己的身體有什麼東西被打開了一樣——卻也不疼,只是有種離奇的怪異。
白瑰閉上眼睛,彷彿在傾聽什麼似的,認真地蹙眉,側著耳朵:「你的腦子裡確實有別人的聲音。」
陳昭眉睜大眼睛,感到極為驚詫:還真能聽到!巫術真牛逼!
也許,科技和巫術就像是地球和巫星一樣,有著某種神奇的共同起源,也就有著某種許許多多的共同之處。
因此,陳昭眉使用的地球科技武器能夠模仿出巫術的效果。他假扮「眉公主」用的鞭子能夠發出電光,這是通過科技達到的效果。但是,外人看來,這閃電鞭就跟巫法武器沒有區別。大家都以為眉公主是會巫術的人。
相應地,一個巫女到達地球,也可以通過巫術來模擬出科技產品的效果。
而地球所謂的腦控術,和巫術也頗有重疊之處。
白瑰側耳傾聽,果然聽清楚了陳昭眉腦海里的聲音。
按著優先順序別,白瑰聽到的第一道是紅瑰的真言。那是神級真言令,沒有人拿它有任何辦法。
在夢境中,白瑰已經知曉前因後果,所以並不訝異,只是飛速掠過。
紀玲瓏所用的科技,相比起這種超自然的力量而言是在太渺小了。所以,她的聲音被壓在紅瑰真言之下。也是因為這樣,陳昭眉才沒聽清紀玲瓏的指令。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紅瑰的真言誤打誤撞地達到了這麼一個效果:大大降低科技腦控對陳昭眉的影響力。
白瑰抿了抿唇,手指輕輕一撥,將紅瑰的聲音壓低,這時候,紀玲瓏的聲音便清晰起來:
當你與白瑰單獨相處的時候就會虛軟發熱,緩解的辦法是得到白瑰的體液*。
白瑰聽到了:????
陳昭眉也聽到了:????
作者有話說:
*註:此處「體液」指的是廣義的對體內滋潤組織器官的液體的總稱,包括血液、唾液、精液、汗液等,並不符合現代科學定義(生物學的「體液」不包括血液唾液汗液等液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