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第55章
陳昭眉愣住了,一時間不知該怎麼接話。
別說白瑰,就是陳昭眉好像都已經毫無障礙地接受了獨處了就要交換體液這個破廉恥的設定,甚至還覺得有點兒意思。
陳昭眉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一親芳澤,而白瑰也有了破壞男德的不得已苦衷。這好像還是個雙贏的局面呀!
因此,二人都默契地沒有提出解除魔咒的事情。
陳昭眉能聽得懂重梳的意思。重梳不就是在暗示白瑰明明有本領幫陳昭眉解除腦控,但是卻沒有動手嗎?
不好意思呢,陳昭眉一點兒也不在意,甚至還想給不守男德的白瑰點個贊。
陳昭眉看著這個紫袍偽少女的甜美笑容,只覺得他不懷好意,十分可惡:真是一個陰險的情敵呀!這個假女人不就是想破壞離間我和白瑰的感情嗎?
可是沒關係,陳昭眉完全能夠理解白瑰的這一點小心思,甚至還覺得這樣的白瑰真的可愛爆炸。
陳昭眉一心愛白瑰,不願意在外人面前揭露什麼,便冷下臉,對重梳說:「當然研究了,過兩天就解!」
重梳聽到陳昭眉這麼說,訝異地看了他一眼,隨後又搖頭笑了笑:「好吧。」
陳昭眉沒好氣地說:「怎麼,聖女大哥今天叫我來,就是為了說這件事呀?」
重梳輕笑一聲,說:「可是我看你身上真言咒的咒力非常強大,不像是你說的人類腦控機器所為。更像是……」
說到這兒,重梳欲言又止。
陳昭眉皺起眉:「有話快說,唧唧歪歪的……」陳昭眉想到了什麼,入鄉隨俗地說:「唧唧歪歪的,跟個爺們一樣!」
重梳聽到一個地球男人如此熟練地使用巫星辱男辭彙,也是怔愣了一瞬,半晌咳了咳,說:「像是白瑰給你下了咒。」
陳昭眉聞言自然不信,看著重梳的眼神更鄙夷:「聖女大哥,我本來還覺得你挺娘們的,但現在看,你這些手段也太不上檯面了吧!你為了挑撥我和白瑰的感情,連這種瞎話都可以張嘴就來嗎?」
重梳無奈一笑,說:「有沒有下咒,是非常客觀的事情呀。我到底是否娘們,這個倆說。但我不是蠢人,怎麼可能撒這種一戳就穿的謊言?」
陳昭眉倒是反駁不來。
說實話,他對重梳的印象也不賴,確實不覺得他像是那種說瞎話的人。
重梳搖頭:「我看你是決意要和白瑰成婚的。但如你所說,我當你是朋友,不得不奉勸你一句,你可能根本沒看清楚白瑰的本質。」
這話說得陳昭眉殊為不快。他冷道:「你認識白瑰才多久?我認識白瑰有多久?怎麼,我是瞎子識人不清,你就透過現象看本質了?」
重梳笑笑,說:「是,你說的不錯。既然你決定了,我也無話可說。」
陳昭眉哼哼兩聲,不接話。
重梳拿出一個精美的盒子,遞到陳昭眉跟前:「這是我送給你的新婚禮物。」
陳昭眉狐疑地接過,把盒子打開,卻見裡面放著幾顆米粒大的珍珠。這個大小的珍珠其實不太值錢,不像是聖女大人送得出手的賀禮。陳昭眉皺著眉:「這是……?」
重梳說:「這是聖女的眼淚。」
陳昭眉大吃一驚:「這……你……」
他一時不知該說什麼才好,半晌才問:「知道我們要結婚,你還哭啦?」
重梳好氣又好笑地搖頭,說:「這是我母親的眼淚。不是我的。」
陳昭眉不覺意外:「你還存著你母親的眼淚呀?」
「聖女的眼淚是很寶貴的法器,當然會被保存。」重梳回答。
說完,重梳又拿出一個巴掌大的長條金彤彤法器,遞到陳昭眉手邊:「你握著這個。」
陳昭眉下意識地就聽從了重梳的話,把法器的另一端握在手心,這時候,一股如電流般的刺激從他手心傳遍全身。
陳昭眉驚懼之餘,想鬆開法器,卻發現手已違背自己的意志,牢牢握緊了那個不明法器。他慌忙說:「這是什麼?」
「別擔心。」重梳溫溫吞吞地說,「這只是解除真言咒的用具。」
說著,重梳口中念念有詞,似乎是在吟誦什麼複雜的咒文。
陳昭眉身上的真言咒共有三道:
第一道,是紀玲瓏的魔咒。
第二道,則是白瑰的真言。
第三道,是紅瑰的真言。
紀玲瓏的魔咒從嚴格意義上並非真言。而紅瑰的真言是神之真言,重梳根本無法觸碰,也從未查知。他從陳昭眉身上感應到的,一直都是來自白瑰的第二道真言令——忘記那一場靈感同夢。
陳昭眉曾用靈感同夢咒連通了和白瑰的夢境,窺見了一些碎片般的畫面。
他甚至在夢裡和紅瑰接觸了。
當法器的光照滿陳昭眉全身的時候,陳昭眉腦中猛然湧入有關那場夢的一切記憶——
昏暗的室內,零碎的殘屍,詭異的紅衣白瑰在用針線縫起陳昭眉破碎的屍體……
從恐懼中逃亡的陳昭眉,被紅衣白瑰像藤蔓一樣纏住,幾乎沉入深不見底的黑暗……
被鎖住的記憶驟然復甦,黑暗一樣的驚恐再次席捲陳昭眉全身。
陳昭眉不自覺地瑟瑟發抖。
確認白瑰的真言破碎,重梳把法器收回,又滿上一杯熱茶,狀似關心地問:「你看到了什麼?」
陳昭眉茫然地抬起頭,看著重梳柔善的臉,呢呢半晌,才說:「不知道。」
重梳又道:「如果實在困擾的話,你可以和我說一說。」
陳昭眉抿了抿嘴唇,搖頭說:「沒什麼可說的。」
說完,陳昭眉深吸兩口氣,整理好自己紛亂的情緒,迅速恢復冷靜。
他伸了伸手指,像是在舒緩自己的壓力,臉上看著還算自然:「你知道白瑰對我下了什麼真言嗎?」
重梳搖搖頭:「不知道,我只能感覺到他咒力的存在。」
陳昭眉點頭,確實,之前白瑰察看自己腦內的真言時,也是要通過特殊的接觸才可以做到的。現在重梳應該的確看不到自己被下了什麼真言。
陳昭眉卻道:「你這麼好奇,怎麼不聽一下他的真言到底是什麼,才給我解開?」
重梳笑了:「我並沒有那麼好奇。」
「是嗎?」陳昭眉滿臉不信,「那你干這個,是吃飽了撐著?」
重梳道:「我說了,我只是出於朋友的道義,請你在婚前慎重考慮而已。」說著,重梳還意味深長地說:「婚姻可是男人的第二次投胎呀。」
陳昭眉:「……我謝謝你。」
重梳含笑不語。
陳昭眉卻是一刻也不想多待了,站起身說:「沒別的事的話,我先走了。」
重梳並不阻攔:「慢行,不送了。」
陳昭眉轉身就要走,卻聽見重梳說:「別忘了聖女的眼淚。」
恍恍惚惚的陳昭眉才想起這一茬,忙把盒子拿起來,又聽見重梳說:「雖然白瑰已拿了我的眼淚,但是我的眼淚恐怕不如先母的。你若有什麼大用途,還是用這個更好。」重梳頓了頓,繼續解釋道,「嚴格來說,我不是『聖女』,而是『聖子』。如果你需要的是嚴格意義上的『聖女的眼淚』,那麼,白瑰從我那兒得來的眼淚未必有用。」
陳昭眉一怔:「白瑰拿了你的眼淚?」
重梳有些意外:「他沒告訴你?」
陳昭眉抿了抿嘴唇,咳了咳,說:「告訴了,我忘了。」
白瑰沒有告訴陳昭眉這個,而是說冬城白家藏有聖女的眼淚,會作為嫁妝奉送。
——又是一個謊言嗎?
陳昭眉心神大亂,但他始終不肯在外人面前說一句白瑰的不是。
重梳卻又說:「那他有沒有告訴你,如果你們辦傳統婚禮的話,婚禮上要敬告天地?你們身為貴族,更會在巫神廟裡當眾盟誓,他可有告訴你這意味著什麼?」
陳昭眉一怔:「意味著什麼?」
重梳看得出陳昭眉滿臉寫著地球人專屬的懵圈,便滿臉和善地提醒道:「盟誓在巫星是很慎重的事情。一旦食言,必然會招致天譴。」
陳昭眉愣住了。
重梳見陳昭眉好像還不太理解,便進一步解釋道:「因為盟誓之事,所以巫星貴族之間,沒有離婚,只有喪偶。」
陳昭眉心下悚然。
重梳眉眼彎彎地笑著:「關於這個,白瑰也告訴你了嗎?」
陳昭眉再也吐不出那一句「告訴了,我忘了」。但他仍不肯示弱,梗著脖子說:「關你屁事!管好你自己!」說完就走。
陳昭眉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茶室,順著走廊快步行走,看起來是頗有氣勢的。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手心背脊全都是冷汗。
陳昭眉走得急促,步子飛快,因此,他一眨眼就轉出了廊外,看到斜對面那棵巨大的聖旃檀樹下佇立著的白色身影。
白瑰緩緩轉過身來,和夢境里那個紅衣白瑰擁有著那麼相似的臉……
但陳昭眉古怪地沒感到害怕。
剛剛聖女和陳昭眉詳談的時候,白瑰已完成了兩件事:
一是把埋藏在樹下的祖先屍骨給隔空取物了。
二是把封禁在聖宮裡的黑色玫瑰給隔空取物了。
所以,聖女在挑撥的時候,白瑰也在偷家。
大家都有光明的前程。
白瑰偷家成功,便想著此地不宜久留,免得時間久了,會被聖女察覺端倪。他正想去茶室催促,卻沒想到,陳昭眉已經完成談話,行色匆匆地從茶室出來,聖女倒沒跟著走出來。
白瑰見聖女沒來,便想著索性不理聖女,直接帶陳昭眉走吧。
白瑰下了決定,便走到陳昭眉跟前,卻察覺到陳昭眉滿臉不痛快。白瑰便說:「你的臉色很奇怪。」
陳昭眉近看白瑰的臉,仍無法將這張溫柔的臉和夢境里那個殺人狂的臉聯想起來——儘管皮相是多麼的相似。
陳昭眉咳了咳,說:「嗯,我跟聖女說了,我決定和你結婚。」
白瑰點頭:「她說了什麼?」
陳昭眉拿出那個盒子,說:「她說送我聖女的眼淚,恭祝我新婚快樂。」
白瑰一怔:「是嗎?」
陳昭眉仰起臉來,深吸一口氣,問道:「對了,她說,你拿了她的眼淚,怎麼沒聽你說起過?」
白瑰愣了一下,沉吟了一會兒,才說:「他告訴我,他覺得你很可疑。查過了你的底細,說你是一個星際賞金組織派來污我清白的,叫我不要信你。」
陳昭眉吃了一驚:「他……他知道……」
「嗯。」白瑰凝重地點頭,「她還知道了,你是為了聖女的眼淚接近她的。」
「那他送這個給我……」陳昭眉一時心情複雜,看著手裡放著聖女的眼淚的盒子,不知該說「怪不得他送這個給我」更合適,還是說「怎麼他她還肯送這個給我」更合適。
白瑰深嘆一口氣:「我想著,既然話都說開了,為免以後麻煩,我只好替你跟她討幾滴眼淚。」
陳昭眉審視著白瑰:「哦,那你怎麼不告訴我?」
白瑰自然不會老實接招,而是反問:「那你怎麼不先告訴我你回巫星是要拿聖女的眼淚?」
陳昭眉噎住了。
白瑰更進一步:「那時候,聖女還揶揄嘲諷,說你是為了聖女的眼淚才回巫星的,追求我,不過是順道罷了。」說著,白瑰還作出哀愁的模樣。
陳昭眉聽到這話,一下就急了:「他胡說!我明明是為了你才回來的,那個眼淚才是順道!」
白瑰兩句話四兩撥千斤,不但把自己摘乾淨,還讓陳昭眉變成理虧要自辯的那個。見陳昭眉急了,白瑰才笑笑,說:「我當然不信她。她就是想要挑撥我們兩個而已。」
陳昭眉重重點頭:「是啊,我看他沒安好心。」
白瑰又問:「她還說了什麼?」
陳昭眉嘴巴微微張了張,紅瑰那張如同厲鬼的臉閃過他眼前,他身體下意識地抖了兩抖。
陳昭眉低了低頭,雖然不得不承認聖女在二人之間挑撥離間,但是……白瑰偷偷給自己下了真言卻是千真萬確的。
現在,真言咒解除后,陳昭眉已經搞明白了,自己闖入了白瑰的夢,看到了不該看的東西,所以,白瑰給自己下了一道遺忘的真言。
然而,白瑰的夢裡怎麼會有這麼可怕的情景呢?
陳昭眉完全沒想到什麼平行宇宙之說,按照他淺薄的夢境認知,只推斷夢境是認內心世界的映射。一個人只能夢到自己認知以內的事物,即便是夢裡多麼天馬行空,但都是以那個人本身的認知為依託的。
一般沒接觸過死屍的人即使做夢夢到屍體,也不會那麼真實。
而白瑰夢境里那些殘屍的真實程度,可謂是纖毫無爽,只有真身經歷過、而且長期接觸過的人,才能有這樣的夢吧!
更讓陳昭眉不安的是,夢中那個被撕成碎片又被縫合的自己——也過分真實。
真實得可怕,可怕得讓陳昭眉的胃部緊縮,幾乎要嘔吐。
看著陳昭眉的臉色煞白,白瑰關懷道:「你到底怎麼了?」
「你……」陳昭眉抬起頭,啞聲說,「還有沒有什麼瞞著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