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黑之心 第二十一章 伐謀
暗黑之心第二十一章伐謀
羅德和維西抱著酒壺醉醺醺地躺在地上，驚天動地的呼嚕聲震得房頂顫，夏爾蒙輕輕起身，帶著青瞳與阿利耶走出房間，揮手叫來下人照料兩個酒鬼。
阿利耶隨之出門，滿腹疑團，但又不敢貿然詢問。
料峭的夜風吹過，讓人感到絲絲涼意，漫天星斗輝映天空，評說著一切的皇圖霸業帝國傳奇，見證著人世間的興衰成敗滄海桑田。
阿利耶忍住疑問，低身向夏爾蒙告別，「大人，若是無事，我就告退了。」
沒有反應，阿利耶抬頭高聲張口，話尚未說出，就見暗黑法師臉色突變，蒼白的臉上泛起几絲紅暈，嘴角劇烈地抖動，一口鮮血「哇」地噴出，俯身抵在法杖之上。
青瞳立刻衝上來，扶住暗黑法師如風箏般顫抖的身體，眼眸中透露出關切的眼神，彷彿痛苦在自己身上一樣。
四目相望，兩個世間的苦命人交流著溫暖，撫慰對方各自受傷的心靈。黑夜展開鋪天蓋地的黑縷，露出她柔軟的肌膚，散著縷縷芳香的味道。暗黑的傳人躺在黑夜之中，像一個遊子終於回到母親的懷抱。夜是那麼靜謐安寧，這一刻夏爾蒙和青瞳融合在了一起。
阿利耶亦緊張地湊上前來，柔聲問道：「大人，你沒事吧？」
暗黑法師緩緩地站起，一任冷風拂過，像獵獵風中一根孤獨倔強的蘆葦，毅然挺立巋然不倒。
「阿利耶，你是不是有很多話想問我？」略略嘶啞的聲音帶著永不屈服的傲岸，似與天公試比高下，這是大陸上最強的聲響。
「我的確有很多疑問，但大人身體不適，在下不忍打攪。」阿利耶也不避諱，對著黑夜中的皇不卑不亢。
「你不想知道我為什麼會受傷？」說著溫柔地看看青瞳，示意自己已經沒事，讓冥神族裔的最後一人站在身後。青瞳依舊擔憂地沒有放開雙手，綠色的眸子中交織著關懷與憤恨的目光，似乎立刻要把傷害夏爾蒙的人碎屍萬段。
「在下實在迷惑，以大人的修為，在大陸之上恐怕已少有敵手。能夠重傷您，此人必非平常之輩。論名望，只有三師能有此實力，但光明法師羅伊已死，修肯長老遠在赤蘇，風神化身胡斯托夫不知身在何處，我實在想不出還有誰能傷害到您？」
暗黑法師蒼白的臉上露出几絲笑意，深深地嘆一口氣，「你果然很聰明，三個月前我見到了胡斯托夫，沒有想到他竟然是精靈族人，」稍稍喘一下氣，挺起身來，「更沒有想到其光明修為之高不在羅伊之下，只用眼神就能窺探人的意圖，我用暗黑之心竭力防禦，才不致被其控制心神。上次在梵心城和羅伊搏戰，我就受了內傷，此次不過又被引而已。」夏爾蒙對自己截殺羅伊之事並不避諱。
阿利耶遲疑地站在遠處，有些吞吐地說：「我在六華城的時候翻閱過一些典籍，最早統治大陸的種族不是我們人類而是精靈，現在的流傳的魔法都是從精靈族中散開的，遠古時冥神與眾神交戰，精靈族分成了兩類，現在的風精靈和尊奉冥神達斯的暗精靈，暗精靈因為修習暗黑魔法，眼睛變成與冥神對應的紫色。天上眾神互相較量，地上精靈們也一直廝殺，後來風精靈以傳承魔法為條件與人類結盟，一舉改變劣勢，最終冥神被封印放逐，暗精靈亦被誅殺殆盡，其倖存跑到南部大海中的達斯島，環境惡劣，生存困難，」說著偷眼看一看青瞳，那秀美的臉頰輕輕地抖動，似乎在壓抑著心中的恐懼和苦痛。「不知什麼原因他們喪失了魔法，並失去精靈的特徵，耳朵變的與人類無異，只有眼眸標誌著他們是冥神的族裔，一直苦苦堅守在達斯島上。人類乘此機會壯大，剩存的風精靈與布魯斯王族交好，隱居在月光森林之中。」
「嗯，你知道的很詳細，六華城藏寶無數，真是個好地方啊，不知誰能接管它……」夏爾蒙若無其事地輕輕帶過一句。
阿利耶一愣，暗黑法師此話是何意圖，是在暗示什麼，還是另有它指？自己一個棄兒對家族還能抱有什麼想法？那內心深處闖出名堂衣錦還鄉的念頭在激烈澎湃？那燃燒著熱血與激情的心可曾停息？心痛，千萬隻螞蟻在撕咬肺腑，……
「人生命運無常，世事自有安排，六華城不過一座小城，何足大人過慮？」阿利耶定定心神，也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呵呵……」夏爾蒙輕輕笑了，一陣風寒穿透肌膚，引起激烈的乾咳，半響方才止住，「那你可知為什麼我派維西去了六華城？」
「我正要向大人討教，以及精靈族為何也出現在瑪法？」
夏爾蒙看看夜空，聚納著黑暗的靈氣，「記得你在蒼雲縱論天下大勢，多麼富有豪情壯志，把我都打動了。但天下大勢波詭雲譎，稍有不慎則一敗塗地。據你看我們蒼雲該如何立足啊？」
阿利耶望望暗黑法師，挺起胸膛，激情又燃燒他的血液，能與世間的暗黑王暢談天下風雲，誠可謂人生一大快事，「大人，恕我直言，上次我說蒼雲乃帝王之資，扼納斯達與瑪喀斯兩國之咽喉，地勢險峻，易守難攻，但我們亦有不利之勢，納斯達四分五裂，瑪喀斯虎視眈眈，雖說納斯達的三個王子不能對我們構成致命威脅，但瑪喀斯地大人多，兵力雄勁，我蒼雲佔地不過其六分之一，若是瑪喀斯大舉侵犯，梵心的大王子克里斯汀再背後夾擊，我蒼雲沒有縱深之地，必亡無疑。這亦是我上次建議大人投東征西的原因，但天助大人，尼婭公主的出現讓我們暫時與瑪喀斯和解，可沒有永遠的朋友，此次托蘭率精兵十萬駐紮邊境，意在不軌。若此局勢展下去，蒼雲不保啊。」
夏爾蒙瘦長的手握緊法杖，冥神法器受到暗黑氣息的注入，散出刺眼的白色光芒，撐破了午夜的黑暗。
阿利耶不在意暗黑法師內心的波動，接著說：「所以我們決定攻佔瑪法，擴大蒼雲屬地，充實財力兵力，但此舉需快，久拖必然不利，在下當時亦在擔心時日一長會生變故，不料大人神機妙算，速敗驍勇的烏勒，真是令我萬未想到。」說罷抬頭凝視夏爾蒙，希望能得到自己想要的謎底。
夏爾蒙舒一舒氣，鎮住體內的傷勢，冥神法杖失去應力，光芒變得柔和起來。「上天真是對我不薄啊，有你這樣的人才，我還怕什麼呢。」這句話出奇的溫和，讓人想不到是出自名動天下以冷酷著稱的暗黑法師口中，「但僅僅了解形勢，不能作出最佳的對策，還是坐以待斃。任何事物都有其弱點，我們最大的威脅來自瑪喀斯，那瑪喀斯最大的憂患是什麼？」
「布魯斯！」阿利耶不假思索脫口而出，然後若有所思地沉默半刻，許久長嘆一聲：「我懂了，大人果然比我高明。我蒼雲彈丸之地，三面受敵，而大陸之上目前最強的非布魯斯莫屬，但布魯斯與我們並不臨近，沒有直接的利益衝突，而瑪喀斯與我們兩方接壤，大人結盟布魯斯，遠交近攻，對瑪喀斯成合擊之勢，真是眼光獨到，屬下佩服。」
「遠交近攻……」夏爾蒙笑了笑，是那種王方有的大氣之笑，天下都為之動容，整個大陸就在這四個字中消融，「等近的都沒有了，遠的也成為近的了……」長長的嘆聲在夜風中被扯得更遠更長。
「只是大人如何打動布魯斯同意與蒼雲結盟呢？」
「實力，大陸不相信弱，霍夫曼為人捉摸不透，我只要派人前去遊說，靜觀布魯斯的反應即可，何況我還有公主的幫助。」說著有點苦笑，感覺事情很滑稽，造物主是那麼弄人。
「公主？」阿利耶睜大眼睛，詫異的目光刺穿黑暗，彷彿要究竟事情的真相。
「你真的以為我是好色之人？」沒有回應阿利耶的目光，反而斜眼看看身旁的青瞳，青瞳羞澀地低著頭，隱藏在那一片黑暗之中，「我能拒絕你表妹，就拒絕不了希麗婭？公主與我有深仇大恨，我把她留在身邊，不是引狼入室？但公主給我的兩個條件，讓我不能拒絕。你知道是什麼嗎？」
阿利耶搖搖頭，鬢角幾根灰白的頭彰示著主人的多思憂慮。
夏爾蒙也不在意，左手倚著法杖，右手空開，輕輕地拍拍青瞳，暗示她自己已經止住傷勢，不用再攙扶。青瞳有些猶豫地縮回雙手，靜靜地立在暗黑的影子中。
「我蒼雲軍多是納斯達士兵，一切調度需師出有名，不然將士必有疑慮。那你說什麼最能讓我們成為正義之師呢？」夏爾蒙反問過去，看著大陸之上少有的能與自己交流的阿利耶。
「公主雖然是巴茲皇帝的親女兒，但女子畢竟不如男兒，我們接納公主在理論上也沒有什麼優勢，除非有什麼和巴茲皇帝相關的東西？啊——玉璽……」阿利耶驚叫起來，好像現了天大的秘密。
「嗯——」夏爾蒙滿意地微微頷，「拉曼第一次來時告訴我，公主得到了玉璽和巴茲皇帝的遺書，遺書中說得玉璽繼承皇位。這才是我最動心的地方。有了這兩樣東西，我們在納斯達乃至天下就會名正言順，巴茲也算是老謀深算，預料到最壞的結局，把玉璽的藏處告訴了公主，但還是沒有想到公主會來找我合作。」
「那大人為什麼嗎不把這個消息公布天下呢？這樣世人都會知道我們是合法的繼承。」阿利耶還是不解。
「我自有打算，將來會有更重要的用途呢——」夏爾蒙又陷入了孤獨的泥潭，籌劃著將來的謀略。
「那還有第二個條件呢？」
「那就是精靈法師胡斯托夫，我沒有想到納斯達皇家居然和兩師都有關聯，羅伊和胡斯托夫私交至好，胡斯托夫還是公主的洗禮教父，公主與我合作，我就正好可以和精靈族結識，進而與布魯斯拉上關係。當然，我也借用了六華城的力量，你們奧古斯都家族也是神通廣大啊，你堂弟雅格在布魯斯混的不錯哦。」暗黑法師輕描淡寫地說著，好像這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如此跨度大陸的大事件就如同和自己沒有關係一樣。
「我明白了，」阿利耶徹底恍然大悟，「所以胡斯托夫親自秘密來蒼雲試探我們的實力，並與您較力而將您重傷。」
夏爾蒙苦笑著，「我當時只是用暗黑之心強壓住傷勢而已，沒有被他看破。所以我才能派卡爾平與精靈族的副族長伊瑞特潛入瑪法勸降馬特瓦格，讓羅德和精靈二王子格蘭迪伏擊烏勒。」
阿利耶接過來說道「拉曼父子以前駐守蒼雲，蒼雲與瑪法是南方兩大城池，據我所知卡爾平與馬特瓦格關係不錯，馬特瓦格此人不像其兄馬特拉齊那樣忠厚，而馬特拉齊曾因烏勒的命令而死於開蘭人之手，只要給馬特瓦格曉諭大勢，分析利害得失，又有巴茲皇帝留下的玉璽與詔書，加上精靈人的助力，馬特瓦格很容易動搖。看來大人您攻打瑪法早就勝券在握，大舉出師不過掩人耳目。高，實在是高，這一點，我阿利耶自嘆不如。」
蒼白的色澤又回到了暗黑法師的臉上，孤傲冷峻又壓迫著周圍的氣息，顯露出暗黑至尊霸主的氣魄。青瞳眼眸中散出興奮的光芒，與黑暗的氣息共鳴。
兩道黑暗的洪流轉身離去，只留下一句幽幽的感慨，「這只是開始，後面的局勢會更加精彩。」
真的只是開始嗎？
天下大勢會走向何處？大陸還有多少？
那隱伏在黑暗中的各種陰謀要走上舞台，粉墨登場了。
今夜無人睡眠，今夜誰又能安然入睡？
夏爾蒙靜坐療傷，思索著今後的舉動，青瞳渾身鎧甲，警惕地守在房中。
千里之外，赤蘇城人心忡忡，寒意漸深，睡意卻早早遁去。蘭特、帕斯因、修肯圍坐在皇宮之中，爭吵的面紅耳赤，互不相讓。文臣武將，互相制衡，爭奪國家的權力。
蘭特堅毅的臉龐訴說著內心的果敢，嚴肅地說：「瑪法就這樣被攻破，蒼雲實力大增，夏爾蒙野心勃勃，若是任憑其坐大，恐怕我瑪喀斯終受其害。」
斯帕因懶洋洋地坐在圈椅中，不屑地問：「怎麼管？瑪法城已經成為蒼雲的屬地，我們冒冒失失地直接攻打克頓？再說人家把公主好心送回來，並與我們簽訂互不侵犯的協定，我們就這樣對待朋友？他好像還是你當年的夥伴哦？」
修肯銀白的長眉一挑，顯然對兩人的處處敵對心有不滿，「你們的意見都有道理，夏爾蒙是我的弟子，我對其知之甚深，此番他兼并瑪法，只是牛刀初試，其胃口絕不會滿足於此。沒有永遠的朋友，協議不過一紙白文，開蘭不也乘隙侵犯納斯達，我們不得不防。但萬事要謹慎考慮，貿然出兵，我們能打敗他嗎？即使我們憑藉數倍蒼雲的兵力強行攻擊，布魯斯趁機偷襲怎麼辦？」
斯帕因見修肯所言有點傾向自己，活動一下身子，插嘴抱怨：「還有我們兵亂方息，經濟凋敝，向六華城借的那筆款子還沒有到位，現在就去找那個暗黑法師的晦氣，恐怕會自身不保哦。」
蘭特筆直的身子氣得有些抖，身為軍人，又被先皇托以輔佐新帝重任，可事情總不能按照自己的意願展，驀然心底泛起一陣嫉妒——嫉妒那個童年的夥伴，雖然處境險惡實力積弱，卻一手決定著蒼雲的走向——而自己處處受制，無法施展手腳，不能在戰場馳騁殺敵保家衛國，英雄無用武之地，實在可恨。
努力地壓住憤怒，蘭特按劍而起，鄙夷地看著斯帕因，「當斷不斷，反受其亂。等夏爾蒙掃平納斯達，宰相大人估計就要成為它口中的獵物了。」說罷也不顧斯帕因難看的老臉，轉眼盯著修肯道：「托蘭將軍給我來信，一切都已完備。只等時機就可揮師東下，奪回克頓。」
修肯皺皺眉，不懂蘭特的話中之意，但隱約覺得此事必定非同尋常。自己最得意的兩個弟子居然成為不共戴天的仇人，修肯不禁有點感慨，心內盤算若是當日出手殺了夏爾蒙，估計就不會有這麼多事端了。但歷史不能重演，再誰又能料到他能攪動整個大陸呢？
狠狠把心一橫，修肯睿智的目光回望著蘭特，「夏爾蒙雖有雄才大略，但目前尚無實力與我國交鋒，但布魯斯方面你可考慮到了？」
蘭特兩眼狠，咬咬牙，一字一頓地說：「那就按斯帕因大人以前的想法去做，讓公主出嫁布魯斯。」
修肯內心咯噔一動，斯帕因大聲嚷起來：「喂，不要把惡名都安在我頭上。此一時彼一時，那時我確實主張和布魯斯結親，但夏爾蒙把公主送回來，並與我們結盟，哦，現在你想滅了你的朋友，保持你天下第一的名聲，就讓我做惡人，強迫尼婭公主遠嫁，我可是看著尼婭從小長大的，先皇過世，我和修肯長老就是他的長輩，讓我去做此事，我不——贊——成！」
斯帕因漲紅了臉，望望修肯，希望他能和自己保持一致的立場。修肯沒有反應，看不出他同意還是反對。
蘭特狠的臉有點猙獰，被斯帕因一番話刺得心痛，真的只是不願將來輸給那個人嗎？可自己現在是贏的，愛人，名譽，哪一點敗給了他？自己只是不負先皇所託，早除後患。
當下也不爭辯，毅然地說：「你不做，我做，我讓雪莉去給公主說。攻打蒼雲之事，勢在必行。必要時我會親自出征。」說著拔劍一揮，斬掉長桌的一角，又霎時收劍入鞘，頭也不回徑直離去。
只有斯帕因依然喋喋不休地向修肯訴苦，不贊成大動兵戈，但修肯顯然心不在焉，不知在思索什麼，緊縮的臉上凝結著化不開的憂慮。
暗黑之心第二十一章伐謀
羅德和維西抱著酒壺醉醺醺地躺在地上，驚天動地的呼嚕聲震得房頂顫，夏爾蒙輕輕起身，帶著青瞳與阿利耶走出房間，揮手叫來下人照料兩個酒鬼。
阿利耶隨之出門，滿腹疑團，但又不敢貿然詢問。
料峭的夜風吹過，讓人感到絲絲涼意，漫天星斗輝映天空，評說著一切的皇圖霸業帝國傳奇，見證著人世間的興衰成敗滄海桑田。
阿利耶忍住疑問，低身向夏爾蒙告別，「大人，若是無事，我就告退了。」
沒有反應，阿利耶抬頭高聲張口，話尚未說出，就見暗黑法師臉色突變，蒼白的臉上泛起几絲紅暈，嘴角劇烈地抖動，一口鮮血「哇」地噴出，俯身抵在法杖之上。
青瞳立刻衝上來，扶住暗黑法師如風箏般顫抖的身體，眼眸中透露出關切的眼神，彷彿痛苦在自己身上一樣。
四目相望，兩個世間的苦命人交流著溫暖，撫慰對方各自受傷的心靈。黑夜展開鋪天蓋地的黑縷，露出她柔軟的肌膚，散著縷縷芳香的味道。暗黑的傳人躺在黑夜之中，像一個遊子終於回到母親的懷抱。夜是那麼靜謐安寧，這一刻夏爾蒙和青瞳融合在了一起。
阿利耶亦緊張地湊上前來，柔聲問道：「大人，你沒事吧？」
暗黑法師緩緩地站起，一任冷風拂過，像獵獵風中一根孤獨倔強的蘆葦，毅然挺立巋然不倒。
「阿利耶，你是不是有很多話想問我？」略略嘶啞的聲音帶著永不屈服的傲岸，似與天公試比高下，這是大陸上最強的聲響。
「我的確有很多疑問，但大人身體不適，在下不忍打攪。」阿利耶也不避諱，對著黑夜中的皇不卑不亢。
「你不想知道我為什麼會受傷？」說著溫柔地看看青瞳，示意自己已經沒事，讓冥神族裔的最後一人站在身後。青瞳依舊擔憂地沒有放開雙手，綠色的眸子中交織著關懷與憤恨的目光，似乎立刻要把傷害夏爾蒙的人碎屍萬段。
「在下實在迷惑，以大人的修為，在大陸之上恐怕已少有敵手。能夠重傷您，此人必非平常之輩。論名望，只有三師能有此實力，但光明法師羅伊已死，修肯長老遠在赤蘇，風神化身胡斯托夫不知身在何處，我實在想不出還有誰能傷害到您？」
暗黑法師蒼白的臉上露出几絲笑意，深深地嘆一口氣，「你果然很聰明，三個月前我見到了胡斯托夫，沒有想到他竟然是精靈族人，」稍稍喘一下氣，挺起身來，「更沒有想到其光明修為之高不在羅伊之下，只用眼神就能窺探人的意圖，我用暗黑之心竭力防禦，才不致被其控制心神。上次在梵心城和羅伊搏戰，我就受了內傷，此次不過又被引而已。」夏爾蒙對自己截殺羅伊之事並不避諱。
阿利耶遲疑地站在遠處，有些吞吐地說：「我在六華城的時候翻閱過一些典籍，最早統治大陸的種族不是我們人類而是精靈，現在的流傳的魔法都是從精靈族中散開的，遠古時冥神與眾神交戰，精靈族分成了兩類，現在的風精靈和尊奉冥神達斯的暗精靈，暗精靈因為修習暗黑魔法，眼睛變成與冥神對應的紫色。天上眾神互相較量，地上精靈們也一直廝殺，後來風精靈以傳承魔法為條件與人類結盟，一舉改變劣勢，最終冥神被封印放逐，暗精靈亦被誅殺殆盡，其倖存跑到南部大海中的達斯島，環境惡劣，生存困難，」說著偷眼看一看青瞳，那秀美的臉頰輕輕地抖動，似乎在壓抑著心中的恐懼和苦痛。「不知什麼原因他們喪失了魔法，並失去精靈的特徵，耳朵變的與人類無異，只有眼眸標誌著他們是冥神的族裔，一直苦苦堅守在達斯島上。人類乘此機會壯大，剩存的風精靈與布魯斯王族交好，隱居在月光森林之中。」
「嗯，你知道的很詳細，六華城藏寶無數，真是個好地方啊，不知誰能接管它……」夏爾蒙若無其事地輕輕帶過一句。
阿利耶一愣，暗黑法師此話是何意圖，是在暗示什麼，還是另有它指？自己一個棄兒對家族還能抱有什麼想法？那內心深處闖出名堂衣錦還鄉的念頭在激烈澎湃？那燃燒著熱血與激情的心可曾停息？心痛，千萬隻螞蟻在撕咬肺腑，……
「人生命運無常，世事自有安排，六華城不過一座小城，何足大人過慮？」阿利耶定定心神，也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呵呵……」夏爾蒙輕輕笑了，一陣風寒穿透肌膚，引起激烈的乾咳，半響方才止住，「那你可知為什麼我派維西去了六華城？」
「我正要向大人討教，以及精靈族為何也出現在瑪法？」
夏爾蒙看看夜空，聚納著黑暗的靈氣，「記得你在蒼雲縱論天下大勢，多麼富有豪情壯志，把我都打動了。但天下大勢波詭雲譎，稍有不慎則一敗塗地。據你看我們蒼雲該如何立足啊？」
阿利耶望望暗黑法師，挺起胸膛，激情又燃燒他的血液，能與世間的暗黑王暢談天下風雲，誠可謂人生一大快事，「大人，恕我直言，上次我說蒼雲乃帝王之資，扼納斯達與瑪喀斯兩國之咽喉，地勢險峻，易守難攻，但我們亦有不利之勢，納斯達四分五裂，瑪喀斯虎視眈眈，雖說納斯達的三個王子不能對我們構成致命威脅，但瑪喀斯地大人多，兵力雄勁，我蒼雲佔地不過其六分之一，若是瑪喀斯大舉侵犯，梵心的大王子克里斯汀再背後夾擊，我蒼雲沒有縱深之地，必亡無疑。這亦是我上次建議大人投東征西的原因，但天助大人，尼婭公主的出現讓我們暫時與瑪喀斯和解，可沒有永遠的朋友，此次托蘭率精兵十萬駐紮邊境，意在不軌。若此局勢展下去，蒼雲不保啊。」
夏爾蒙瘦長的手握緊法杖，冥神法器受到暗黑氣息的注入，散出刺眼的白色光芒，撐破了午夜的黑暗。
阿利耶不在意暗黑法師內心的波動，接著說：「所以我們決定攻佔瑪法，擴大蒼雲屬地，充實財力兵力，但此舉需快，久拖必然不利，在下當時亦在擔心時日一長會生變故，不料大人神機妙算，速敗驍勇的烏勒，真是令我萬未想到。」說罷抬頭凝視夏爾蒙，希望能得到自己想要的謎底。
夏爾蒙舒一舒氣，鎮住體內的傷勢，冥神法杖失去應力，光芒變得柔和起來。「上天真是對我不薄啊，有你這樣的人才，我還怕什麼呢。」這句話出奇的溫和，讓人想不到是出自名動天下以冷酷著稱的暗黑法師口中，「但僅僅了解形勢，不能作出最佳的對策，還是坐以待斃。任何事物都有其弱點，我們最大的威脅來自瑪喀斯，那瑪喀斯最大的憂患是什麼？」
「布魯斯！」阿利耶不假思索脫口而出，然後若有所思地沉默半刻，許久長嘆一聲：「我懂了，大人果然比我高明。我蒼雲彈丸之地，三面受敵，而大陸之上目前最強的非布魯斯莫屬，但布魯斯與我們並不臨近，沒有直接的利益衝突，而瑪喀斯與我們兩方接壤，大人結盟布魯斯，遠交近攻，對瑪喀斯成合擊之勢，真是眼光獨到，屬下佩服。」
「遠交近攻……」夏爾蒙笑了笑，是那種王方有的大氣之笑，天下都為之動容，整個大陸就在這四個字中消融，「等近的都沒有了，遠的也成為近的了……」長長的嘆聲在夜風中被扯得更遠更長。
「只是大人如何打動布魯斯同意與蒼雲結盟呢？」
「實力，大陸不相信弱，霍夫曼為人捉摸不透，我只要派人前去遊說，靜觀布魯斯的反應即可，何況我還有公主的幫助。」說著有點苦笑，感覺事情很滑稽，造物主是那麼弄人。
「公主？」阿利耶睜大眼睛，詫異的目光刺穿黑暗，彷彿要究竟事情的真相。
「你真的以為我是好色之人？」沒有回應阿利耶的目光，反而斜眼看看身旁的青瞳，青瞳羞澀地低著頭，隱藏在那一片黑暗之中，「我能拒絕你表妹，就拒絕不了希麗婭？公主與我有深仇大恨，我把她留在身邊，不是引狼入室？但公主給我的兩個條件，讓我不能拒絕。你知道是什麼嗎？」
阿利耶搖搖頭，鬢角幾根灰白的頭彰示著主人的多思憂慮。
夏爾蒙也不在意，左手倚著法杖，右手空開，輕輕地拍拍青瞳，暗示她自己已經止住傷勢，不用再攙扶。青瞳有些猶豫地縮回雙手，靜靜地立在暗黑的影子中。
「我蒼雲軍多是納斯達士兵，一切調度需師出有名，不然將士必有疑慮。那你說什麼最能讓我們成為正義之師呢？」夏爾蒙反問過去，看著大陸之上少有的能與自己交流的阿利耶。
「公主雖然是巴茲皇帝的親女兒，但女子畢竟不如男兒，我們接納公主在理論上也沒有什麼優勢，除非有什麼和巴茲皇帝相關的東西？啊——玉璽……」阿利耶驚叫起來，好像現了天大的秘密。
「嗯——」夏爾蒙滿意地微微頷，「拉曼第一次來時告訴我，公主得到了玉璽和巴茲皇帝的遺書，遺書中說得玉璽繼承皇位。這才是我最動心的地方。有了這兩樣東西，我們在納斯達乃至天下就會名正言順，巴茲也算是老謀深算，預料到最壞的結局，把玉璽的藏處告訴了公主，但還是沒有想到公主會來找我合作。」
「那大人為什麼嗎不把這個消息公布天下呢？這樣世人都會知道我們是合法的繼承。」阿利耶還是不解。
「我自有打算，將來會有更重要的用途呢——」夏爾蒙又陷入了孤獨的泥潭，籌劃著將來的謀略。
「那還有第二個條件呢？」
「那就是精靈法師胡斯托夫，我沒有想到納斯達皇家居然和兩師都有關聯，羅伊和胡斯托夫私交至好，胡斯托夫還是公主的洗禮教父，公主與我合作，我就正好可以和精靈族結識，進而與布魯斯拉上關係。當然，我也借用了六華城的力量，你們奧古斯都家族也是神通廣大啊，你堂弟雅格在布魯斯混的不錯哦。」暗黑法師輕描淡寫地說著，好像這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如此跨度大陸的大事件就如同和自己沒有關係一樣。
「我明白了，」阿利耶徹底恍然大悟，「所以胡斯托夫親自秘密來蒼雲試探我們的實力，並與您較力而將您重傷。」
夏爾蒙苦笑著，「我當時只是用暗黑之心強壓住傷勢而已，沒有被他看破。所以我才能派卡爾平與精靈族的副族長伊瑞特潛入瑪法勸降馬特瓦格，讓羅德和精靈二王子格蘭迪伏擊烏勒。」
阿利耶接過來說道「拉曼父子以前駐守蒼雲，蒼雲與瑪法是南方兩大城池，據我所知卡爾平與馬特瓦格關係不錯，馬特瓦格此人不像其兄馬特拉齊那樣忠厚，而馬特拉齊曾因烏勒的命令而死於開蘭人之手，只要給馬特瓦格曉諭大勢，分析利害得失，又有巴茲皇帝留下的玉璽與詔書，加上精靈人的助力，馬特瓦格很容易動搖。看來大人您攻打瑪法早就勝券在握，大舉出師不過掩人耳目。高，實在是高，這一點，我阿利耶自嘆不如。」
蒼白的色澤又回到了暗黑法師的臉上，孤傲冷峻又壓迫著周圍的氣息，顯露出暗黑至尊霸主的氣魄。青瞳眼眸中散出興奮的光芒，與黑暗的氣息共鳴。
兩道黑暗的洪流轉身離去，只留下一句幽幽的感慨，「這只是開始，後面的局勢會更加精彩。」
真的只是開始嗎？
天下大勢會走向何處？大陸還有多少？
那隱伏在黑暗中的各種陰謀要走上舞台，粉墨登場了。
今夜無人睡眠，今夜誰又能安然入睡？
夏爾蒙靜坐療傷，思索著今後的舉動，青瞳渾身鎧甲，警惕地守在房中。
千里之外，赤蘇城人心忡忡，寒意漸深，睡意卻早早遁去。蘭特、帕斯因、修肯圍坐在皇宮之中，爭吵的面紅耳赤，互不相讓。文臣武將，互相制衡，爭奪國家的權力。
蘭特堅毅的臉龐訴說著內心的果敢，嚴肅地說：「瑪法就這樣被攻破，蒼雲實力大增，夏爾蒙野心勃勃，若是任憑其坐大，恐怕我瑪喀斯終受其害。」
斯帕因懶洋洋地坐在圈椅中，不屑地問：「怎麼管？瑪法城已經成為蒼雲的屬地，我們冒冒失失地直接攻打克頓？再說人家把公主好心送回來，並與我們簽訂互不侵犯的協定，我們就這樣對待朋友？他好像還是你當年的夥伴哦？」
修肯銀白的長眉一挑，顯然對兩人的處處敵對心有不滿，「你們的意見都有道理，夏爾蒙是我的弟子，我對其知之甚深，此番他兼并瑪法，只是牛刀初試，其胃口絕不會滿足於此。沒有永遠的朋友，協議不過一紙白文，開蘭不也乘隙侵犯納斯達，我們不得不防。但萬事要謹慎考慮，貿然出兵，我們能打敗他嗎？即使我們憑藉數倍蒼雲的兵力強行攻擊，布魯斯趁機偷襲怎麼辦？」
斯帕因見修肯所言有點傾向自己，活動一下身子，插嘴抱怨：「還有我們兵亂方息，經濟凋敝，向六華城借的那筆款子還沒有到位，現在就去找那個暗黑法師的晦氣，恐怕會自身不保哦。」
蘭特筆直的身子氣得有些抖，身為軍人，又被先皇托以輔佐新帝重任，可事情總不能按照自己的意願展，驀然心底泛起一陣嫉妒——嫉妒那個童年的夥伴，雖然處境險惡實力積弱，卻一手決定著蒼雲的走向——而自己處處受制，無法施展手腳，不能在戰場馳騁殺敵保家衛國，英雄無用武之地，實在可恨。
努力地壓住憤怒，蘭特按劍而起，鄙夷地看著斯帕因，「當斷不斷，反受其亂。等夏爾蒙掃平納斯達，宰相大人估計就要成為它口中的獵物了。」說罷也不顧斯帕因難看的老臉，轉眼盯著修肯道：「托蘭將軍給我來信，一切都已完備。只等時機就可揮師東下，奪回克頓。」
修肯皺皺眉，不懂蘭特的話中之意，但隱約覺得此事必定非同尋常。自己最得意的兩個弟子居然成為不共戴天的仇人，修肯不禁有點感慨，心內盤算若是當日出手殺了夏爾蒙，估計就不會有這麼多事端了。但歷史不能重演，再誰又能料到他能攪動整個大陸呢？
狠狠把心一橫，修肯睿智的目光回望著蘭特，「夏爾蒙雖有雄才大略，但目前尚無實力與我國交鋒，但布魯斯方面你可考慮到了？」
蘭特兩眼狠，咬咬牙，一字一頓地說：「那就按斯帕因大人以前的想法去做，讓公主出嫁布魯斯。」
修肯內心咯噔一動，斯帕因大聲嚷起來：「喂，不要把惡名都安在我頭上。此一時彼一時，那時我確實主張和布魯斯結親，但夏爾蒙把公主送回來，並與我們結盟，哦，現在你想滅了你的朋友，保持你天下第一的名聲，就讓我做惡人，強迫尼婭公主遠嫁，我可是看著尼婭從小長大的，先皇過世，我和修肯長老就是他的長輩，讓我去做此事，我不——贊——成！」
斯帕因漲紅了臉，望望修肯，希望他能和自己保持一致的立場。修肯沒有反應，看不出他同意還是反對。
蘭特狠的臉有點猙獰，被斯帕因一番話刺得心痛，真的只是不願將來輸給那個人嗎？可自己現在是贏的，愛人，名譽，哪一點敗給了他？自己只是不負先皇所託，早除後患。
當下也不爭辯，毅然地說：「你不做，我做，我讓雪莉去給公主說。攻打蒼雲之事，勢在必行。必要時我會親自出征。」說著拔劍一揮，斬掉長桌的一角，又霎時收劍入鞘，頭也不回徑直離去。
只有斯帕因依然喋喋不休地向修肯訴苦，不贊成大動兵戈，但修肯顯然心不在焉，不知在思索什麼，緊縮的臉上凝結著化不開的憂慮。
暗黑之心第二十一章伐謀
羅德和維西抱著酒壺醉醺醺地躺在地上，驚天動地的呼嚕聲震得房頂顫，夏爾蒙輕輕起身，帶著青瞳與阿利耶走出房間，揮手叫來下人照料兩個酒鬼。
阿利耶隨之出門，滿腹疑團，但又不敢貿然詢問。
料峭的夜風吹過，讓人感到絲絲涼意，漫天星斗輝映天空，評說著一切的皇圖霸業帝國傳奇，見證著人世間的興衰成敗滄海桑田。
阿利耶忍住疑問，低身向夏爾蒙告別，「大人，若是無事，我就告退了。」
沒有反應，阿利耶抬頭高聲張口，話尚未說出，就見暗黑法師臉色突變，蒼白的臉上泛起几絲紅暈，嘴角劇烈地抖動，一口鮮血「哇」地噴出，俯身抵在法杖之上。
青瞳立刻衝上來，扶住暗黑法師如風箏般顫抖的身體，眼眸中透露出關切的眼神，彷彿痛苦在自己身上一樣。
四目相望，兩個世間的苦命人交流著溫暖，撫慰對方各自受傷的心靈。黑夜展開鋪天蓋地的黑縷，露出她柔軟的肌膚，散著縷縷芳香的味道。暗黑的傳人躺在黑夜之中，像一個遊子終於回到母親的懷抱。夜是那麼靜謐安寧，這一刻夏爾蒙和青瞳融合在了一起。
阿利耶亦緊張地湊上前來，柔聲問道：「大人，你沒事吧？」
暗黑法師緩緩地站起，一任冷風拂過，像獵獵風中一根孤獨倔強的蘆葦，毅然挺立巋然不倒。
「阿利耶，你是不是有很多話想問我？」略略嘶啞的聲音帶著永不屈服的傲岸，似與天公試比高下，這是大陸上最強的聲響。
「我的確有很多疑問，但大人身體不適，在下不忍打攪。」阿利耶也不避諱，對著黑夜中的皇不卑不亢。
「你不想知道我為什麼會受傷？」說著溫柔地看看青瞳，示意自己已經沒事，讓冥神族裔的最後一人站在身後。青瞳依舊擔憂地沒有放開雙手，綠色的眸子中交織著關懷與憤恨的目光，似乎立刻要把傷害夏爾蒙的人碎屍萬段。
「在下實在迷惑，以大人的修為，在大陸之上恐怕已少有敵手。能夠重傷您，此人必非平常之輩。論名望，只有三師能有此實力，但光明法師羅伊已死，修肯長老遠在赤蘇，風神化身胡斯托夫不知身在何處，我實在想不出還有誰能傷害到您？」
暗黑法師蒼白的臉上露出几絲笑意，深深地嘆一口氣，「你果然很聰明，三個月前我見到了胡斯托夫，沒有想到他竟然是精靈族人，」稍稍喘一下氣，挺起身來，「更沒有想到其光明修為之高不在羅伊之下，只用眼神就能窺探人的意圖，我用暗黑之心竭力防禦，才不致被其控制心神。上次在梵心城和羅伊搏戰，我就受了內傷，此次不過又被引而已。」夏爾蒙對自己截殺羅伊之事並不避諱。
阿利耶遲疑地站在遠處，有些吞吐地說：「我在六華城的時候翻閱過一些典籍，最早統治大陸的種族不是我們人類而是精靈，現在的流傳的魔法都是從精靈族中散開的，遠古時冥神與眾神交戰，精靈族分成了兩類，現在的風精靈和尊奉冥神達斯的暗精靈，暗精靈因為修習暗黑魔法，眼睛變成與冥神對應的紫色。天上眾神互相較量，地上精靈們也一直廝殺，後來風精靈以傳承魔法為條件與人類結盟，一舉改變劣勢，最終冥神被封印放逐，暗精靈亦被誅殺殆盡，其倖存跑到南部大海中的達斯島，環境惡劣，生存困難，」說著偷眼看一看青瞳，那秀美的臉頰輕輕地抖動，似乎在壓抑著心中的恐懼和苦痛。「不知什麼原因他們喪失了魔法，並失去精靈的特徵，耳朵變的與人類無異，只有眼眸標誌著他們是冥神的族裔，一直苦苦堅守在達斯島上。人類乘此機會壯大，剩存的風精靈與布魯斯王族交好，隱居在月光森林之中。」
「嗯，你知道的很詳細，六華城藏寶無數，真是個好地方啊，不知誰能接管它……」夏爾蒙若無其事地輕輕帶過一句。
阿利耶一愣，暗黑法師此話是何意圖，是在暗示什麼，還是另有它指？自己一個棄兒對家族還能抱有什麼想法？那內心深處闖出名堂衣錦還鄉的念頭在激烈澎湃？那燃燒著熱血與激情的心可曾停息？心痛，千萬隻螞蟻在撕咬肺腑，……
「人生命運無常，世事自有安排，六華城不過一座小城，何足大人過慮？」阿利耶定定心神，也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呵呵……」夏爾蒙輕輕笑了，一陣風寒穿透肌膚，引起激烈的乾咳，半響方才止住，「那你可知為什麼我派維西去了六華城？」
「我正要向大人討教，以及精靈族為何也出現在瑪法？」
夏爾蒙看看夜空，聚納著黑暗的靈氣，「記得你在蒼雲縱論天下大勢，多麼富有豪情壯志，把我都打動了。但天下大勢波詭雲譎，稍有不慎則一敗塗地。據你看我們蒼雲該如何立足啊？」
阿利耶望望暗黑法師，挺起胸膛，激情又燃燒他的血液，能與世間的暗黑王暢談天下風雲，誠可謂人生一大快事，「大人，恕我直言，上次我說蒼雲乃帝王之資，扼納斯達與瑪喀斯兩國之咽喉，地勢險峻，易守難攻，但我們亦有不利之勢，納斯達四分五裂，瑪喀斯虎視眈眈，雖說納斯達的三個王子不能對我們構成致命威脅，但瑪喀斯地大人多，兵力雄勁，我蒼雲佔地不過其六分之一，若是瑪喀斯大舉侵犯，梵心的大王子克里斯汀再背後夾擊，我蒼雲沒有縱深之地，必亡無疑。這亦是我上次建議大人投東征西的原因，但天助大人，尼婭公主的出現讓我們暫時與瑪喀斯和解，可沒有永遠的朋友，此次托蘭率精兵十萬駐紮邊境，意在不軌。若此局勢展下去，蒼雲不保啊。」
夏爾蒙瘦長的手握緊法杖，冥神法器受到暗黑氣息的注入，散出刺眼的白色光芒，撐破了午夜的黑暗。
阿利耶不在意暗黑法師內心的波動，接著說：「所以我們決定攻佔瑪法，擴大蒼雲屬地，充實財力兵力，但此舉需快，久拖必然不利，在下當時亦在擔心時日一長會生變故，不料大人神機妙算，速敗驍勇的烏勒，真是令我萬未想到。」說罷抬頭凝視夏爾蒙，希望能得到自己想要的謎底。
夏爾蒙舒一舒氣，鎮住體內的傷勢，冥神法杖失去應力，光芒變得柔和起來。「上天真是對我不薄啊，有你這樣的人才，我還怕什麼呢。」這句話出奇的溫和，讓人想不到是出自名動天下以冷酷著稱的暗黑法師口中，「但僅僅了解形勢，不能作出最佳的對策，還是坐以待斃。任何事物都有其弱點，我們最大的威脅來自瑪喀斯，那瑪喀斯最大的憂患是什麼？」
「布魯斯！」阿利耶不假思索脫口而出，然後若有所思地沉默半刻，許久長嘆一聲：「我懂了，大人果然比我高明。我蒼雲彈丸之地，三面受敵，而大陸之上目前最強的非布魯斯莫屬，但布魯斯與我們並不臨近，沒有直接的利益衝突，而瑪喀斯與我們兩方接壤，大人結盟布魯斯，遠交近攻，對瑪喀斯成合擊之勢，真是眼光獨到，屬下佩服。」
「遠交近攻……」夏爾蒙笑了笑，是那種王方有的大氣之笑，天下都為之動容，整個大陸就在這四個字中消融，「等近的都沒有了，遠的也成為近的了……」長長的嘆聲在夜風中被扯得更遠更長。
「只是大人如何打動布魯斯同意與蒼雲結盟呢？」
「實力，大陸不相信弱，霍夫曼為人捉摸不透，我只要派人前去遊說，靜觀布魯斯的反應即可，何況我還有公主的幫助。」說著有點苦笑，感覺事情很滑稽，造物主是那麼弄人。
「公主？」阿利耶睜大眼睛，詫異的目光刺穿黑暗，彷彿要究竟事情的真相。
「你真的以為我是好色之人？」沒有回應阿利耶的目光，反而斜眼看看身旁的青瞳，青瞳羞澀地低著頭，隱藏在那一片黑暗之中，「我能拒絕你表妹，就拒絕不了希麗婭？公主與我有深仇大恨，我把她留在身邊，不是引狼入室？但公主給我的兩個條件，讓我不能拒絕。你知道是什麼嗎？」
阿利耶搖搖頭，鬢角幾根灰白的頭彰示著主人的多思憂慮。
夏爾蒙也不在意，左手倚著法杖，右手空開，輕輕地拍拍青瞳，暗示她自己已經止住傷勢，不用再攙扶。青瞳有些猶豫地縮回雙手，靜靜地立在暗黑的影子中。
「我蒼雲軍多是納斯達士兵，一切調度需師出有名，不然將士必有疑慮。那你說什麼最能讓我們成為正義之師呢？」夏爾蒙反問過去，看著大陸之上少有的能與自己交流的阿利耶。
「公主雖然是巴茲皇帝的親女兒，但女子畢竟不如男兒，我們接納公主在理論上也沒有什麼優勢，除非有什麼和巴茲皇帝相關的東西？啊——玉璽……」阿利耶驚叫起來，好像現了天大的秘密。
「嗯——」夏爾蒙滿意地微微頷，「拉曼第一次來時告訴我，公主得到了玉璽和巴茲皇帝的遺書，遺書中說得玉璽繼承皇位。這才是我最動心的地方。有了這兩樣東西，我們在納斯達乃至天下就會名正言順，巴茲也算是老謀深算，預料到最壞的結局，把玉璽的藏處告訴了公主，但還是沒有想到公主會來找我合作。」
「那大人為什麼嗎不把這個消息公布天下呢？這樣世人都會知道我們是合法的繼承。」阿利耶還是不解。
「我自有打算，將來會有更重要的用途呢——」夏爾蒙又陷入了孤獨的泥潭，籌劃著將來的謀略。
「那還有第二個條件呢？」
「那就是精靈法師胡斯托夫，我沒有想到納斯達皇家居然和兩師都有關聯，羅伊和胡斯托夫私交至好，胡斯托夫還是公主的洗禮教父，公主與我合作，我就正好可以和精靈族結識，進而與布魯斯拉上關係。當然，我也借用了六華城的力量，你們奧古斯都家族也是神通廣大啊，你堂弟雅格在布魯斯混的不錯哦。」暗黑法師輕描淡寫地說著，好像這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情，如此跨度大陸的大事件就如同和自己沒有關係一樣。
「我明白了，」阿利耶徹底恍然大悟，「所以胡斯托夫親自秘密來蒼雲試探我們的實力，並與您較力而將您重傷。」
夏爾蒙苦笑著，「我當時只是用暗黑之心強壓住傷勢而已，沒有被他看破。所以我才能派卡爾平與精靈族的副族長伊瑞特潛入瑪法勸降馬特瓦格，讓羅德和精靈二王子格蘭迪伏擊烏勒。」
阿利耶接過來說道「拉曼父子以前駐守蒼雲，蒼雲與瑪法是南方兩大城池，據我所知卡爾平與馬特瓦格關係不錯，馬特瓦格此人不像其兄馬特拉齊那樣忠厚，而馬特拉齊曾因烏勒的命令而死於開蘭人之手，只要給馬特瓦格曉諭大勢，分析利害得失，又有巴茲皇帝留下的玉璽與詔書，加上精靈人的助力，馬特瓦格很容易動搖。看來大人您攻打瑪法早就勝券在握，大舉出師不過掩人耳目。高，實在是高，這一點，我阿利耶自嘆不如。」
蒼白的色澤又回到了暗黑法師的臉上，孤傲冷峻又壓迫著周圍的氣息，顯露出暗黑至尊霸主的氣魄。青瞳眼眸中散出興奮的光芒，與黑暗的氣息共鳴。
兩道黑暗的洪流轉身離去，只留下一句幽幽的感慨，「這只是開始，後面的局勢會更加精彩。」
真的只是開始嗎？
天下大勢會走向何處？大陸還有多少？
那隱伏在黑暗中的各種陰謀要走上舞台，粉墨登場了。
今夜無人睡眠，今夜誰又能安然入睡？
夏爾蒙靜坐療傷，思索著今後的舉動，青瞳渾身鎧甲，警惕地守在房中。
千里之外，赤蘇城人心忡忡，寒意漸深，睡意卻早早遁去。蘭特、帕斯因、修肯圍坐在皇宮之中，爭吵的面紅耳赤，互不相讓。文臣武將，互相制衡，爭奪國家的權力。
蘭特堅毅的臉龐訴說著內心的果敢，嚴肅地說：「瑪法就這樣被攻破，蒼雲實力大增，夏爾蒙野心勃勃，若是任憑其坐大，恐怕我瑪喀斯終受其害。」
斯帕因懶洋洋地坐在圈椅中，不屑地問：「怎麼管？瑪法城已經成為蒼雲的屬地，我們冒冒失失地直接攻打克頓？再說人家把公主好心送回來，並與我們簽訂互不侵犯的協定，我們就這樣對待朋友？他好像還是你當年的夥伴哦？」
修肯銀白的長眉一挑，顯然對兩人的處處敵對心有不滿，「你們的意見都有道理，夏爾蒙是我的弟子，我對其知之甚深，此番他兼并瑪法，只是牛刀初試，其胃口絕不會滿足於此。沒有永遠的朋友，協議不過一紙白文，開蘭不也乘隙侵犯納斯達，我們不得不防。但萬事要謹慎考慮，貿然出兵，我們能打敗他嗎？即使我們憑藉數倍蒼雲的兵力強行攻擊，布魯斯趁機偷襲怎麼辦？」
斯帕因見修肯所言有點傾向自己，活動一下身子，插嘴抱怨：「還有我們兵亂方息，經濟凋敝，向六華城借的那筆款子還沒有到位，現在就去找那個暗黑法師的晦氣，恐怕會自身不保哦。」
蘭特筆直的身子氣得有些抖，身為軍人，又被先皇托以輔佐新帝重任，可事情總不能按照自己的意願展，驀然心底泛起一陣嫉妒——嫉妒那個童年的夥伴，雖然處境險惡實力積弱，卻一手決定著蒼雲的走向——而自己處處受制，無法施展手腳，不能在戰場馳騁殺敵保家衛國，英雄無用武之地，實在可恨。
努力地壓住憤怒，蘭特按劍而起，鄙夷地看著斯帕因，「當斷不斷，反受其亂。等夏爾蒙掃平納斯達，宰相大人估計就要成為它口中的獵物了。」說罷也不顧斯帕因難看的老臉，轉眼盯著修肯道：「托蘭將軍給我來信，一切都已完備。只等時機就可揮師東下，奪回克頓。」
修肯皺皺眉，不懂蘭特的話中之意，但隱約覺得此事必定非同尋常。自己最得意的兩個弟子居然成為不共戴天的仇人，修肯不禁有點感慨，心內盤算若是當日出手殺了夏爾蒙，估計就不會有這麼多事端了。但歷史不能重演，再誰又能料到他能攪動整個大陸呢？
狠狠把心一橫，修肯睿智的目光回望著蘭特，「夏爾蒙雖有雄才大略，但目前尚無實力與我國交鋒，但布魯斯方面你可考慮到了？」
蘭特兩眼狠，咬咬牙，一字一頓地說：「那就按斯帕因大人以前的想法去做，讓公主出嫁布魯斯。」
修肯內心咯噔一動，斯帕因大聲嚷起來：「喂，不要把惡名都安在我頭上。此一時彼一時，那時我確實主張和布魯斯結親，但夏爾蒙把公主送回來，並與我們結盟，哦，現在你想滅了你的朋友，保持你天下第一的名聲，就讓我做惡人，強迫尼婭公主遠嫁，我可是看著尼婭從小長大的，先皇過世，我和修肯長老就是他的長輩，讓我去做此事，我不——贊——成！」
斯帕因漲紅了臉，望望修肯，希望他能和自己保持一致的立場。修肯沒有反應，看不出他同意還是反對。
蘭特狠的臉有點猙獰，被斯帕因一番話刺得心痛，真的只是不願將來輸給那個人嗎？可自己現在是贏的，愛人，名譽，哪一點敗給了他？自己只是不負先皇所託，早除後患。
當下也不爭辯，毅然地說：「你不做，我做，我讓雪莉去給公主說。攻打蒼雲之事，勢在必行。必要時我會親自出征。」說著拔劍一揮，斬掉長桌的一角，又霎時收劍入鞘，頭也不回徑直離去。
只有斯帕因依然喋喋不休地向修肯訴苦，不贊成大動兵戈，但修肯顯然心不在焉，不知在思索什麼，緊縮的臉上凝結著化不開的憂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