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皇上賜婚的聖旨第二日便下達到了樓府。
樓府上下,朝官百姓,長京內外,皆都驚異。
不過以樓副相和皇上的關係,似乎感覺是意料之中。
樓府上下則因為接連的三件喜事,而籠罩在一片喜色之中。
百姓們議論不絕。
公主年紀二十餘,已經不算小。婚事一直是大安子民心中所寄,當初蔡卓還在春風得意之際,就曾想向皇上賜公主與其長子的婚事,太後娘娘也有所鬆動,結果是被皇帝一口否決。
小皇帝少有的盛怒,都在關於其皇姐安映禾身上。
蔡卓知沒有周轉餘地,忙也是見好就收。
*
桑枝剛睡醒,眼尾殷紅。
她只穿了一件芙色的裙裳,蘭茴和水棠都來了一回。桑枝用胭脂勉強遮蓋住差強人意的臉色。
樓府自早上接到聖旨后,便開始大興操辦著大少爺的婚事,請期,算八字,備聘禮。下人們忙碌一上午都不得歇。
蘭茴是來勸慰桑枝的。「……桑枝,這事遲早要來的,看你沒事我就放心了。老夫人已經選了個日子,在六月初二,是宜娶宜嫁的黃道吉日。」
桑枝聽著,沒有說話
樓府里忙事多,蘭茴得不了閑,臨走時又看了看人。「你要是真難受,就好好哭一回,咱們同是這個命,做不了主。這種事,你千萬別往自己心裡擱置了去,光讓自己難受著,有什麼用呢?」
蘭茴離開后。
桑枝只覺眼疼得很,她剛上了胭脂,不能讓淚水又給遭毀了。
但她又不願出去。
昨夜她離開,少爺便沒出來追她。
是的,少爺要成親了,自己可有可無。她只是一介小小通房,是她自己存了不該存的可笑的念想。
桑枝疲乏。
水棠來送陳大夫昨日臨別是一些問題的見解。
均都寫在了薄薄紙上。
桑枝看著那張薄紙,只覺心寒和堵塞。
但不可能永遠都不出去。
她能躲到什麼時候?
她還要給老夫人請安,給老夫人調養,配草藥……
樓府人逢喜事,上下皆是盎然之色。
桑枝換了件水紅的衣裳,又添了些許水粉掩蓋蒼白的臉色。去給老夫人請安。
堂屋裡。
樓老夫人和涵嬤嬤正聊著樓延鈞的親事,喜色眉梢。
桑枝默默給老夫人摁壓肩膀,垂遮著眼,將自己隱匿起來。
靜扶端著茶水進來。
「老夫人這真是萬喜的事,放眼長京,也只有公主能配得上咱們少爺了。」靜扶眉梢帶笑,甚至撩眼皮時,得意神色毫不保留地瞥向桑枝。
樓老夫人笑眯眯。接過茶水時,神色也是滿意。
忽然想起什麼,轉身拉過桑枝的手,輕拍了拍。「桑枝,以後公主入府了,你也要好好服侍人。不可爭寵,不可逾距,知道嗎?」
桑枝忽地被拉到前頭來,她喉嚨難澀,「嗯」了聲,「回老夫人,桑枝醒得。」
然而微紅的眼卻遮掩不住。
老夫人抬眼,將人姣好的面容收入眼底。
雖然桑枝點了胭脂和水粉遮掩,但是也沒躲過老夫人一雙犀利的眼。
老夫人輕嘆了一聲,喚了靜扶幾人下去。偌大的堂屋便剩下她們兩個。
老夫人輕拍了拍桑枝的手。「好孩兒,為何要跟自己過不去呢?」
樓老夫人向來是端著威嚴庄的面孔,如今這麼慈祥淺柔地看著桑枝,短短一句問,桑枝的淚便被勾了下來。
眼睛泛得疼。
桑枝自知失禮,跪了下,淚如雨下。「老夫人,桑枝不知如何做……老夫人……」
「好孩子,別哭別哭……」
嬌媚楚楚的人,哭得戚戚可憐。
樓老夫人都被那一雙回盼的眼哭得揪心。
「好孩子,你對鈞兒的痴心老身都看在眼裡。但鈞兒有大好的前程,何況這還是皇上的旨意,他是臣子,也忤逆不得的對吧?……若你出身好一些,老身也喜你們歡歡喜喜地過日子……你放心,就算是公主來,有什麼事,老身也會給你撐腰……等再過時日,公主進府,老身便讓鈞兒抬你做妾……不會虧待你半分……」
桑枝應該收了淚的,但是只覺心裡頭更是悲涼。
她止不住淚,但也睜著雙殷紅的眼,說些道謝的話讓老夫人寬心的話語。
樓老夫人又體己勸慰二三不說。
從樓老夫人屋裡出來。
正好看見了外頭候著的靜扶。
靜扶只不過十五六餘,她機靈潑辣,比蘭茴晚進樓府,但卻和人同時成了府里的大丫鬟,也是樓老太太的心腹丫鬟之一。
靜扶彎唇:「桑姑娘可莫太傷心了,公主什麼身份,您又是什麼身份。妄想著討好老夫人和樓府里的人,就能飛上枝頭當鳳凰嗎?靜扶說這麼多,也是為姑娘著想,姑娘可別往心裡去嘍。」
桑枝殷紅的眼淡淡掃望了人一眼,像是聽見又像是沒聽見,徑直掠過。
靜扶被人那一眼冷淡,如看螻蟻般的眼神刺激到,心中一股氣,望著人離去的背影,啐了一口。
「一個小通房,連妾也不是,得意什麼?」
*
樓知婉聽到消息的第一時間,便趕來了樓府找桑枝。
她望見了桑枝紅腫的眼,第一時間便把自己的堂兄罵了個狗血噴頭。
桑枝見她氣憤得很,倒是頭一回笑了。
她眼還微腫,膚色蒼白,疏地一笑,彷彿剎那含苞而開的花,嬌艷清欲,周圍都跟著璀璨了起來。
樓知婉見狀,暗惜堂兄的不知好歹。
樓知婉帶桑枝去莊子散心。
她特地請示了祖母,祖母對她擅自跑回來些許不滿,但又看在她跑回來的意圖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甚至撥了兩個侍衛,陪她倆到莊子去。但囑咐了人必須晚上戌時前回府里來。
樓知婉痛快應了。但出了這門,什麼時候回來,還不是她說得准么。
田莊的空氣清晰,時值春末夏初,望眼是一片翠綠濃新。
莊子里有溫泉水。
潺潺流動,甚是悅耳好聽。
兩人到時,莊子里已經有人了。一身黑色勁裝的樓知練出來,後背背著著彎弓,目光在對視到兩人時,眉微微皺起。
「知婉?你怎麼來了?」
樓知婉:「大哥,怎麼在這?」
一旁樓知練的隨從:「少爺剛從太常寺回來,要去林子里打雁子。」
樓知婉現在對男子都沒什麼好臉色。「行吧,那你們射大雁吧。莊子留給我們玩。」
樓知練:「你已經嫁人了,不要貪玩,太陽下山要記得回府。告知高珏了嗎?」
「知道了知道了,你們男人就是這麼多事,該問的不該問的都要問一堆,煩死了。」
樓知婉拉著桑枝的手氣鼓鼓進莊子。
樓知練:「……」
隨從:「小姐這是吃了火藥了嗎?」
樓知練的目光從妹妹周邊那個姑娘身上移開,覺得人似乎有一絲眼熟。
隨從:「小姐旁邊的姑娘是大少爺的妾室吧?她剛被老夫人帶來的時候,樓府整個都轟動了呢。長京城現在也因她轟動了一時呢。不過還真沒讓傳言傳錯,張得跟仙似的。」
樓知練掃了眼隨從。
隨從忙閉上嘴。
莊子安適得宜。
樓知婉帶著人摘花,帶著人釀酒,摘果賞景,還餵了莊子里的小雞小兔。
莊子里還留著以前的一些衣裳,兩個人還泡了會溫泉,在溫泉里嬉戲打鬧了一番,最後換了新衣裳,出來飲茶酌酒。
樓知婉見桑枝玩得開心。笑:「我們今晚就不回去了,乾脆就在莊子里住下吧,我讓人回去給祖母說一聲。」
桑枝頓了會,而後笑應了聲「好」。
桑枝確實不想回去,她太疲乏了,身心的疲乏。
她不想見到少爺。
起碼現在,她不想看見。
樓知婉差了一個侍衛回去稟報。
晚時。
樓知練抓了下午射下的大雁做烤肉,開了幾罐桃花酒,后廚也做了幾樣清淡的菜品。
樓知練:「你們能喝嗎?」
桃花酒的度數不高,但兩個姑娘家,樓知練還是擔心她們不勝酒力。妹妹還好,醉了可以直接往屋裡一扔。但桑枝……畢竟不是多熟,還是樓延鈞的侍妾,更不能肢體接觸。
樓知婉:「拿來吧,你們男人就是假惺惺,我們怎麼就不能喝了?瞧不起誰呢!」
樓知練:「……」
桑枝眼皮微腫,燈燭光下,蘊染几絲笑意,更加絢麗。
她底下的手悄悄拉了下樓知婉的袖子,示意人不要拿自己的兄長出氣。
樓知婉已經把酒給倒上了。
「今夜,不醉……醉也不歸!」
桑枝望著酒水,也捧了起來,輕輕碰杯,一飲而盡。
樓知練雖然酒量好,但是他擔心兩個姑娘會發酒瘋,於是淺淺抿了口酒後,不再碰杯。專心守著兩人。
大門處有嘈雜聲。
不一會兒,侍衛進來稟報。
「公子,是大少爺和高家的少爺來了。」
大少爺,那便是樓延鈞。
樓知練抬抬手,讓人把人請進來。
樓知練最擔心的是,妹妹會發酒瘋。畢竟妹妹今兒脾氣古怪,從進莊子來,見一個雄性罵一個雄性,連莊子里被餵養的公雞都沒能放過。
然而,樓知婉三杯就倒了。
而那個看著柔柔弱弱的姑娘,還在一杯杯給自己倒酒。
樓知練覺不妥,伸手奪人的酒瓶,卻被人瞪了一眼。
水光瀲灧的一眼實則沒什麼威脅力,反而漂亮嬌俏得很,還似暈著無限情愫。
樓知練不覺一怔。
桑枝使力把酒壺拽到自己懷裡,抱得緊緊:「你還要搶我的酒壺……你都不要我了,你還不讓我喝酒……你……」
樓知練聽這胡話,便知道人喝醉了。大概還把自己認成了其他人。
「桑姑娘,你不能再喝了。」
樓知練繞過自家醉得不成樣的妹子,去奪桑枝的酒瓶。
桑枝抽泣了一聲要避開,剛站起,又沒什麼力。往前一摔,便摔到了趕忙接住的樓知練身上。
樓延鈞進來,看見的便是桑枝軟軟嫵媚倒在他人身上,眼波婉轉,嫵媚若水。
他冷著臉,上前一步,拽著人的手腕,把人拉起。
樓知練臉色微訕。理了理剛才被桑枝抓亂的衣裳,「堂兄。」
「嗯。」樓延鈞應了聲,凜厲的目光則不怒而威地上下掃視了他一圈。
樓知練宛若背刺。
高珏看見了已經醉倒的樓知婉,鬆口氣,又嘆口氣。
「勞煩兄長了。」他坐著馬車過來,打算把自己的小娘子帶回去。
高珏抱起人,跟兩位長兄道別後,便轉身離開。
桑枝醉得不甚清晰,樓延鈞抓了她的手腕,她動彈不得,一邊抱著自己的酒瓶不放手,一邊張開嘴,嗚一聲,咬在了要搶走她東西的人的手上。
旁邊的侍衛和樓知練看得皆是一驚。
樓延鈞似無所覺。垂眸,桑枝濕漉漉的眼睫垂遮著,有晶瑩漂亮的淚珠從眼角滑落下來,紅潤的唇瓣下貝齒咬得緊緊。
樓延鈞收起了眼。任由人咬得狠,也只是把人往懷裡更攬緊了一分。「整數一間屋子出來,備熱水。」
莊子是樓府的產業。日常也有下人打掃。很快下人就整理了乾淨整潔的一間客房出來。
樓知練看著桑枝被樓延鈞抱走,目光在桑枝身上停留了片刻,只不過樓延鈞把人擋得嚴實,他也只能看見桑枝的頭髮而已。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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