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隻赤井

赤井秀一在半舊不新的出租屋裡睜開了眼，神色清明，完全看不出前一秒還在沉睡的模樣。

事實上，他也的確沒有在沉睡，自從昨晚趁著夜色清理痕迹離開那處安全屋開始，赤井秀一的大腦就長時間保持在待機狀態了。

他知道自己的記憶並不完整，最後一幕明明還停在朗姆喊他那裡，昨晚再次回過神的時候，卻發現自己坐在了車上，導航還指示他往平時不怎麼去的一處安全屋走。

前後銜接不上，他想，他不能輕舉妄動。

因此，在副駕駛那名陌生的青年說晚飯交給他解決的時候，赤井秀一沒有貿然表現出自己的異常，而是鎮定地接下了話茬。

……他會做的菜不多，還都是來日本潛伏組織這段時間裡倉促看了點皮毛，這人真的要嘗他的手藝嗎？

詭異的是，在赤井秀一走進廚房的下一秒，他就熟練地拿起架子上的圍裙系在了身上，甚至等畫著鴨子的圍裙都穿好了，他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

赤井秀一沉默地和冰箱上那個圍著鴨子的男性倒影對視。

後面那些菜品也幾乎是靠著他的身體記憶完成的，直到吃完開始洗碗了，他都不記得自己到底是什麼時候學的做飯。

趁著廚房裡這時只有他一個人，赤井秀一迅速先拿出手機試圖找出什麼蛛絲馬跡，結果，他在備忘錄里找到了一串加密文字，用的還是和FBI接頭時經常用的那套他自己編寫的暗語。

可惜的是赤井秀一併沒有來得及看完，廚房門口就響起了極輕的腳步聲，像是腳步聲的主人故意提醒他自己來了。

那個黑髮藍眼的陌生青年提到了一個絕對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的名字——茱蒂·斯泰琳，赤井秀一作為FBI時交往的女友。

當然，現在也早已是前女友了，只是朱蒂為了隱蔽，平時並不會用這個身份在外面行動，他也更不可能告訴別人茱蒂的事情，所以能知道這個名字的除了FBI，就是特意調查過的敵人。

赤井暫時不確定這個青年是哪一方，他又記得備忘錄里近期的事情里出現過朱蒂的名字，所以用含糊的話術給敷衍了過去。

對方沒有反駁那句『不是同路人』，這讓赤井秀一心底一沉。

他本來是想接著試探那個人的，可不知道為什麼，等他轉身後那句明顯帶著朋友間調侃意味的話就脫口而出，彷彿他真的知道這個人是一名『廚房殺手』那樣。

赤井秀一如此清醒地意識到了自己的記憶絕對出了很大的問題。

他懷疑的第一個對象自然就是突然出現在身邊的那個青年，會留下那麼一句意味不明的話，還在他面前點明了茱蒂的名字，那個人是友方的可能性並不高，可惜備忘錄里沒有跟對方相關的記錄，他無從得知那個人的身份。

更恐怖的是，他從青年口中聽見了對方對自己的稱呼。

『秀哥』，明顯帶著親近的昵稱，重點在於這代表他的真實名字在對方面前暴露。

赤井秀一知道自己這個情況極有可能是被組織『洗腦』了，在那個人走後，他努力試圖在空白的那段記憶里尋找線索，然而無論他怎麼嘗試，依舊只能想起一些片段來。

隨後，他開始翻找著面前的柜子，結果從裡面翻出一本印著他的照片和假名諸星大的警察手冊。

赤井秀一記得自己為了調查父親的失蹤而加入了FBI，又來到日本潛入進了組織當卧底。

為什麼這裡會有警察手冊……啊，想起來了，組織派他來公安卧底來著？

除了這些信息，赤井秀一仍然無法想起任何事情來，他不記得自己是怎麼潛入公安的，也不記得後來發生了什麼事，一旦他想深入思考，頭就開始劇烈地疼痛，像要炸開了一樣。

所以，目前這種情況只有那個可能性最大——組織在他的大腦上動了手腳。

赤井秀一曾聽說過，組織的二把手朗姆手下有一套已經很完善了的洗腦設施，能夠做到無縫抹除某段記憶的程度，只是會留下後遺症。

他懷疑自己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成為了朗姆的試驗品，可抹除那段記憶后還將他投放過來做潛入公安的任務？加上那個昵稱，看來他的資料很有可能泄露了。

赤井秀一想起了那個青年，這樣看來，對方的舉動都有跡可循，他估計已經暴露在組織眼底，那麼，這處安全屋也不能多待，他得儘快離開這裡！

—

工藤新一才回去一天，又為了赤井秀一的事情再次遞交了請假申請，松本清長微微皺起眉：「工藤，你知道最近廳里很忙吧？」

是啊，他還知道那是因為這個月劇情就開始了，工藤新一不動聲色地抽了下嘴角。

「抱歉，是公安那邊的任務。」他只能把赤井秀一拖出來當借口，「我會儘快解決問題回來的。」

松本按著眉心擺擺手：「算了，你去吧。」

他們都知道搜查一課目前的人手其實完全忙得過來，工藤新一管理的7系成員也都是能獨當一面的精英。

他的存在主要是給他們提供一根定心針，目前倒也沒有那麼多必須要工藤新一參與才能偵破的重大案件，所以松本清長乾脆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秀哥那邊怎麼樣。】他在腦中和001對話，【現在的位置還能追蹤到吧？】

【放心吧新一先生，這個世界的科技還擋不住博士親手製造的我呢。】成功用工藤新一無法解釋的原理把自己接入他手機的001得意地哼哼兩聲，【位置位置……有了，赤井先生現在正在文京區，按照他的行動軌跡，大概五分鐘之後就能到巨蛋附近了。】

工藤新一往停車場走的步伐頓了頓。

【他去巨蛋幹什麼？】

他記得某位關係很好的學弟，最近在全國進行巨蛋巡迴演唱會，剛從大阪巨蛋回來，不出意外的話，這兩天大概就在東京巨蛋結束了……等一下，那場演唱會該不會也在今天吧？

拿出手機確認完日期后，工藤新一腳步更急促了。

【巨蛋怎麼了嗎？】001疑惑不解。

巨蛋沒什麼問題，有問題的是那兩個人現在不能見面啊！

【我那位學弟的名字你應該也很熟悉的。】工藤新一彷彿牙疼一般嘶了口涼氣，【他叫諸伏景光，藝名是綠川光。】

001不懂，並且大受震撼地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昨晚已經被同化的赤井秀一沒認出他是工藤新一，證明對方的記憶並不是和漫畫同步的，估計還得再往前推……如果正好在卧底時期，那可更糟糕了！

—

赤井秀一低著頭走進了街邊空蕩蕩的電話亭，反手迅速關上門。

他的臉色不是很好看。

本來昨晚逃出來之後赤井就一直沒有合眼，直到早上才稍微假寐了一會兒，醒來后立刻就開始著手聯繫FBI，可是無論他換了幾個設備，都無法登陸原先專門和FBI接頭人聯絡的那個賬號。

這是從未遇到過的情況，難道卡邁爾那邊也出問題了？

赤井秀一很快冷靜了下來，決定先去他們這個月原定的接頭地點看看——所以他才會出現在東京巨蛋附近。

這裡的人流量一直不低，進可潛入其中隱藏身形，退可製造混亂趁機離開，赤井秀一在網上還查到這裡今天正好有一場演唱會，能在巨蛋辦演唱會的歌手粉絲肯定不可能少，要是出現了意外，他也能混入躲藏。

最危險的地方也會是最安全的地方，不止組織熟悉東京，他對這裡也比對其他地方更熟，要躲起來不被組織發現也不是什麼很難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赤井秀一到現在都完全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只是遵循著直覺在躲著組織走，而那部手機由於擔心會被組織追蹤，他並沒有帶出來。

組織到底為什麼會對他洗腦？如果真的發現了他的身份，更應該出現的明明是讓琴酒殺了他，那個陌生青年又是怎麼一回事，他的記憶缺失真的跟那個人有關嗎？

他靠在電話亭的單面玻璃上，在心裡從頭捋了一遍等一下的行動計劃。

一切看起來都很妥當，赤井秀一拉低帽檐，走出了電話亭。

現在恰好是演唱會結束的時間，街道上人山人海，赤井秀一這個一身黑還戴帽子口罩的混入其中完全不顯得突兀，他剛走到一處路口，腳步忽然頓了頓。

有人在跟蹤他。

赤井秀一借著等紅綠燈的功夫，側頭故作不經意地掃了眼反光的店鋪玻璃，勉強能看到不遠不近跟著他的那個人的模樣。

個高，偏瘦，穿深藍衛衣，帽子扣在頭上，身後還背著一個漆黑的吉他包，這個人他越看越熟悉，更不用說等對方抬頭后他看見了下巴上那圈胡茬。

周圍基本都是演唱會結束后出來的歌迷，誰來聽演唱會會背一個那麼大的吉他包？

赤井秀一腦中瞬間跳出一個直覺的名字——前不久還組隊合作過任務的組織成員，蘇格蘭威士忌！

他確定蘇格蘭就是那個跟蹤他的人，這麼看來，很有可能對方是收到了組織的命令，來追殺他的。

……得想個辦法甩掉那傢伙，或者，正面迎擊？

後者不是不行，但赤井秀一得先確認蘇格蘭是一個人前來，還是有狙擊手同行。

他心下思緒閃過也就現實中幾秒的事情，紅綠燈過，赤井秀一抬腳繼續裝作一無所知地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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萩原研二剛知道自己的室友之一居然就是某個童星出道、早已火遍全國甚至前段時間出的單曲現在街上隨便走走都能聽到的歌手時，震驚了一會兒就恢復正常了。

「我認識的是小諸伏你，又不是大明星綠川光。」他勾著友人的脖子笑道，「不要露出這種好像我們下一秒就會疏遠你的表情嘛，要是你實在覺得隱瞞我們心裡過意不去，等以後在巨蛋開演唱會了，給我們留門票就好啦，對吧，班長和小陣平？」

伊達航贊同地點點頭，靠在床邊調侃：「是啊，我其實還是你的歌迷呢——哈哈哈哈開個玩笑啦，別緊張！」

他的幼馴染松田陣平則是摘下臉上的墨鏡，湊近仔仔細細打量了諸伏景光的臉好一會兒，差點把對方看得不好意思后才退回椅子上，無所謂地擺擺手：「是啊，就和萩說的一樣，我們這麼幾個月認識的都是諸伏景光，不是別人。」

「不過我記得『綠川光』的親筆簽名價格被炒得蠻高的吧？」

萩原研二笑嘻嘻地接話開玩笑：「新的致富路線出現了！」

諸伏景光也總算鬆了口氣，放鬆下來笑著看向幾位友人，做出思考的模樣：「也不是不可以，那簽名賣出去之後我們三七分。」

四人是室友，但不是住在學校里的宿舍。

實際上，日本大學生更普遍的都是在外面租房，至於之所以合租，萩原研二跟松田陣平是因為他們家不在東京，又是多年幼馴染，找個地段靠近地鐵站的房子跟別人一起租房的話，省時省力還省錢，伊達航理由同上。

諸伏景光這個大明星據他說是因為他哥哥建議他可以在大學里多體驗一下普通學生的生活，那麼和其他人合租就是個不錯的選擇。

也是碰巧中的碰巧，才給這四人遇上了，幾個大男孩熟起來只需要幾頓烤肉，由於他們還都私下有練過，撞上休息日一起去健身房的時候還會來幾場對練。

他們迅速形成了一個小團體，目前雖說已經畢業了一年，四人基本上都忙著自己的事，他們也約好了有空要一起出來聚會。

這一次諸伏景光的演唱會就是他們約定的聚會時間，除了松田陣平沒來，三人外加伊達航的女友本來是打算演唱會結束后一起去吃飯的。

之所以說是本來，因為諸伏景光在後台卸完妝準備低調離開時，不小心被人群給擠走了，更是這時才發現自己居然把手機落在了休息室里。

沒辦法，他只好先跟著人群離開這裡，再直接打車去約好的地方了。

——有誰會在看演唱會的時候背著把吉他？不是粉絲，當然是諸伏景光本人咯。

實際情況其實是諸伏景光在路上瞥到了一道背影，很像他的助理，由於想著找助理藉手機也好，他才會跟上去的。

只是一晃眼工夫，那個神似助理的背影消失在了一條沒什麼人往裡走的小巷口。

諸伏景光稍加猶豫，還是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