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小姐,小姐,小姐你在哪兒?」
九娘此刻已經快要發瘋,就算是沈必等神武營的人也到了此怠◎
「小姐,小姐,小姐你在哪兒?」
九娘此刻已經快要發瘋,就算是沈必等神武營的人也到了此地,可即便是集結這麼多人的力量,也沒能將這場大火徹底撲滅。寒水居的護衛們個個在披風上浸了水,頂著披風就衝進了火海中,可這麼長時間仍舊是一無所獲。
趙禾爬上岸時,臉色慘白,毫無半點血色,唇色發紫,她彷彿感覺到自己耳邊有聽見九娘的聲音,還感受到了岸上火光傳來的熱意,趙禾想開口大聲回應,但終究力竭,「……九娘。」她聲音極小,幾乎低不可聞,最後無力地趴在了岸邊的石頭上。
趙禾伸出已經被泡得發脹發白的僵硬的手指,解開腰間裝著信號彈的荷包。當初做九娘給她做這荷包時,還特意打趣說她要做什麼防水,簡直就是多此一舉,她是趙家小姐,怎麼可能掉進水中?不過從眼前的情況看來,這防水的荷包還是真是有先見之明。
趙禾將荷包里的信號彈扔進了面前的大火中,不論剛才她聽見的九娘的聲音是不是幻覺,反正就拼這麼一次,如果引來的是閩王的人,她也認命。只要有人來,她說不定還能活下去,若是沒人過來,那她在湖水中泡了這麼長時間,本就發熱,此刻上岸身旁無人,可能今夜就會燒糊塗過去。
「嘭——」
當紅色的信號彈在趙禾頭頂綻放時,趙禾人已經暈了過去。而此刻負分散在蘆葦盪各處的護衛和神武營的將士們,在看見這枚信號彈時,幾乎每個人都同時動了,朝著信號彈的方向飛奔而去。
九娘和南越兩人仗著輕功卓越,直接在一片煙霧中飛掠而去,只不過兩人都沒想到的是在他們一前一後落在趙禾爬上岸的湖邊時,那一處已經站著一人。
九娘在看見已昏迷過去的趙禾時,後者額頭已燒得滾燙,氣若遊絲。九娘上前,趙禾身上已經多了一件披風,她朝著此刻站在趙禾身邊的年輕男子微微低頭表示敬謝,隨後彎腰就將趙禾一把橫抱起來,轉身朝著外面走去。
南越落在後面,跟在湖邊的人拱了拱手,很快跟上九娘。
沈必站在湖邊,現在既然已經找到趙禾,他任務已經結束,現在閩王已死,這消息還需要人帶會武安軍中,他不可能在趙禾身邊久留,也沒有理由留在趙禾身邊。
沈必從湖邊回到官道時,神武營的將士們已在路邊等候。
「指揮使,眼下我們是回夔州還是護送小姐回江陵?」有人問。
沈必掐了掐眉心,然後伸手點了兩人,「兄弟們這一日辛苦,大家先在此處修整一二,等明日天亮,就啟程返營,務必將閩王的腦袋帶回去。」
他們神武營既然作為先鋒南下,遇見閩王殘部時,有閩王這顆頭顱,怕是不知道能省多少事。沒了主子,閩王的水師就成了無頭蒼蠅,即便是沒有霹-靂-彈,也會很快分散。神武營不費一兵一卒,便能拿下整個福州。
「張軍和劉然兩人,即刻隨我跟上小姐護衛,將小姐送進江陵城,再返回營地。」沈必補充完後面剩餘的半句話,在發生了昨日之事後,沈必也不太放心就這麼看著趙禾離開。
距離洞庭最近的城鎮便是岳州,九娘先落腳岳州的一家客棧,便急急忙忙去尋大夫。沈必隨之趕到,分派手下的人跟著四處去找還沒有關門的藥鋪,不過就算是關門的,也要把門敲開,把大夫從床上拎起來送來客棧。
趙禾這一次先是受驚受涼,然後又在半夜跳湖,在冷冰冰的湖水中浸泡了大半時辰,寒氣入體,高燒不退,躺在客棧的床上,整個人都快要燒成了小胡蘿蔔。
如今客棧里已經來了十幾位大夫,沈必還真是身體力行,說的要把人從被窩裡拽出來,當真做到。把人從睡夢中敲醒,一錠銀子,讓人心甘情願來了客棧。
此刻在趙禾房中的只有九娘和一群大夫,南越帶著護衛將整個客棧包圍,一隻蒼蠅都飛不進來。
沈必靠在門外的欄杆處,跟他私下裡交好的張軍伸手捅了捅他的后腰,「嘿,你這小子,真不休息一會兒?」
跟著他們一起過來的叫劉然的小子,剛才沈必已經叫人先去休息,畢竟自從昨日他們接到消息后,疾行八百里披星戴月,是個人這時候也覺得累了。
沈必搖頭,「總要有人看著,老張你也去休息吧,還有一個多時辰這天才亮。」
張軍:「咋就沒人看著?你看看下面這些護衛,這是沒人看著嗎?」
沈必不語,但就他現在一聲不吭站在原地的這種行為,已經表明了態度。就算是有南越和九娘看著趙禾,他也要自己在外面守著。
張軍斜著眼,看著此刻倚在欄杆上的年輕男子,他忽然嘆了一口氣。
沈必轉頭,看著他,主動問:「怎麼了?」
「你小子不對勁。」張軍說。
沈必挑眉。
張軍一拍沈必肩頭,語重心長道:「你就給哥哥透個底兒,你小子到底多有錢?這大晚上能把這麼多大夫請到客棧來,沒少花銀子吧?看不出來啊!這不會是把老婆本都搭了進去吧?」
沈必:「……」
很快沈必輕笑一聲,低低應了聲,「嗯。」
兩人之間輕鬆的氣氛沒能維持太久,當趙禾房中傳來一聲九娘的低喝時,沈必登時就正了神色,走到門口,屈指敲了敲房門。
客棧的大堂早就被寒水居的護衛們清理了出來,現在九娘就讓這群大半夜被請來的大夫們坐在堂子里。
「各位說的這算是什麼話?熬不熬的過去就看明日?」九娘這聲音已經是非常努力在壓著怒氣,她剛聽著這些庸醫說什麼她家小姐現在就是命懸一線,只能聽天由命時,氣得差點沒直接把人從樓上扔下去。
而如今,這些沈必花了不少錢請來的大夫們,此刻才覺得袖中的銀子燙手。
大半夜的診金,是那麼容易收的嗎?這冷不丁就要引火燒身,簡直就是收了燙手山芋,還丟不掉。
看著坐在上座沉著臉的九娘,還有在周圍一群帶刀的護衛,如今坐在堂中的大夫們,個個冷汗涔涔。
「這位娘子,樓上的小姐的病,本來就是寒氣入體,這對於常人來說,可能不算是什麼大病,可這位小姐先天不足……」有一背著藥箱的大夫顫顫巍巍說,拿著袖口擦著額上的冷汗,「您這,這要老朽讓她立刻蘇醒過來,這不是強人所難嗎?」
這老大夫的話說完后,周圍一片應和聲。
樓上那位小姐他們都診過脈,那脈象時有時無,簡直跟一隻腳邁進了鬼門關有什麼區別?遇見這種病人,一般他們是能避則避。可眼下這情況,哪裡能避得過去?
九娘神色不變,完全沒有被人指責強人所難后的自省自覺,她手中放著一店小二放過來的茶盞,微微用力,那隻茶盞就在所有人眼中化為齏粉,「別的我不管,我就一個問題,你們到底是能治,還是不能治?」
她這樣子,就差沒直接把威脅寫在臉上。那一手出神入化的武功,讓在場的所有人都看得明明白白。這時候還想反抗的人,可真是要掂量掂量自己的性命究竟有沒有剛才九娘手中的茶盞能禁得起折騰。
前一刻都還紛紛說著「治不了」的大夫們,此刻只恨不得點頭,把自己畢生絕學都用在這一晚上。
九娘聽著耳邊傳來的「能治好」的回答聲,眼中也沒什麼欣喜,還是跟剛才別無二致的冷肅,「那現在都還愣著做什麼?不上去看看?在小姐沒醒來之前,你們一個也不許離開。」
張軍和沈必此刻還站在二樓欄杆處,剛才下面的交談聲他們也都聽見。
張軍臉色漸漸變得不太好看,在武安軍中如今怕是沒什麼人不關心趙禾,此刻聽著那些大夫的聲音,他也能明白如今趙禾的情況是真不太好。
「你聽見了吧?」張軍伸手撐在欄杆上,看著沈必道:「這可怎麼辦?全城的大夫都沒辦法,那小姐是不是……」
沈必沒等張軍的話說完,按著腰間的大刀,轉身走到趙禾房間門口,攔住了最開始在大堂里說話的老大夫。
沈必先行禮,然後低聲問:「敢問大夫剛才說小姐先天不足,這是什麼意思?」
這老大夫看到沈必,沒什麼好臉色,他還沒忘記呢,就是眼前這個看起來還算是討喜的後生,拿出一錠銀子,讓他心動,這才連夜出診,結果誰能想到這竟然還要把命給搭上。
雖然沒什麼好臉色,但老大夫還是回答了沈必剛才的問題,誰讓現在沈必手中又多了一錠銀子呢?
「從脈象來看,裡面這位小姐應該是從娘胎里就帶了毒,本是早夭之脈,不過能活到現在,也算是一種奇迹。她身體本就比不得尋常人,平日里就應該好生照料。但眼下,寒氣入體,她從娘胎裡帶出來的應該也是寒毒,這一受寒,殘餘毒素作祟,自然就比一般人鬧得厲害。」
沈必:「有什麼辦法可以醫治寒毒?」
老大夫搖搖頭,「毒?當年早有人替她解了,餘毒不至於要她命,而且早就跟她渾然一體,想要徹底消除,怕不是只有鬼醫有這本事,洗筋伐髓。」
沈必看著老大夫摸著鬍子走進趙禾的房間,他眼裡有些出神。
鬼醫行蹤縹緲,誰能找得到?但是,他手中卻是有一枚可解百毒的血蓮丹。如果真如這老大夫所言,趙禾昏迷不醒的原因是因為體內的餘毒被寒氣刺激作祟,那是不是只要能肅清餘毒,趙禾就能醒來?
沈必伸手朝著懷中一摸,手心裡出現一小檀木盒子。盒子的邊緣被他快要摸得發亮,顯然這東西已經跟了他好些年。
張軍走過來,見他低著頭,還以為他這是在打盹兒,結果當看見沈必手中的木頭盒子時,張軍「嘿」了聲,「這不是你說的你家傳家寶嗎?」
張軍跟沈必在軍營中也算是相熟,當年沈必才到神武營時,跟人在校場比試時,懷中的這小盒子不小心掉出來,沈必那時候就像是小狼崽子一樣,恨不得要跟人拚命。
後來張軍問他盒子里裝著是什麼,沈必笑著說是傳家寶。
張軍也不是多事的人,既然沈必這樣說,就意味著他沒不想說,他也不問。
現在張軍也沒想到自己就打趣了這麼一句,沈必倒是當著他的面兒將盒子推開了,露出來裡面那一枚褐色的藥丸。
「是啊,傳家寶。」沈必說。
張軍有點無語,他從前也好奇過,覺得既然是傳家寶,那這看起來還有點值錢的盒子里至少怎麼的也是要裝著一塊價值連城的玉佩吧,結果沈必給他看的竟然是一枚其貌不揚的藥丸。
「這也能當傳家寶?你爹傳給你的?」他問。
「我娘。」
張軍:「……嘖,你娘給你的時候,這怕是至少也有十多年了吧?如果這是你外祖傳給你娘,你娘再給你,你丫的不會是騙我吧?你這傳家寶傳個幾十年,這玩意兒還能吃?下雨發霉,天干開裂,還能行?」
沈必臉上的神情在聽了張軍這話時,出現了那麼一瞬間的怔忪,像是很認真在思考著張軍這話一般。
一般的藥丸都有個時效性,這聽起來似乎沒什麼問題,傳個幾十年,這玩意兒還能吃嗎?
「對,你說的沒錯,這種玩意兒怎麼能當做傳家寶?」沈必忽而輕笑一聲,這一刻像是想明白什麼一樣,他豁然道。
趙禾醒來的時候,已經三天兩夜后的事情,這一覺睡得太長,以至於她睜開眼睛時,都還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九娘一直守在她跟前,趙禾一動時,九娘頓時覺察。當看見趙禾睜開眼睛時,九娘眼中有淚花閃動。
「小姐終於醒了。」九娘說,然後很貼心地將桌上溫熱的湯水端過來,扶著趙禾靠在床頭,給她餵了兩勺,又用手帕擦了擦嘴角。
趙禾眨了眨眼睛,嗓子還有點乾澀,「我睡了很久嗎?」
九娘有些哽咽,點點頭,「小姐昏迷了三天,可把我們都嚇壞了。」
趙禾抿唇露出一淺淺的笑容,「讓九娘擔心了。」
在趙禾看來,這一次算是賭對了。
她最後點燃的那枚信號彈,引來的是九娘而不是閩王的人。
「閩王呢?」趙禾徹底清醒過來后,立馬就想到這一號人物。
九娘在聽見這人的名字時,眼中有一抹陰鬱,「已經死了,小姐不必憂心。」
只不過九娘覺得閩王真是死得太輕鬆,將她家小姐害得命懸一線的人,怎麼能這麼輕鬆就死掉?
趙禾:「你們遇上了嗎?我昏迷后究竟發生了什麼?南越他們都還好嗎?」
九娘按住趙禾的手,低聲安撫道:「小姐想知道什麼,等會兒我一一告訴你。不過現在小姐醒來,還是儘快讓大夫來看看。」
這段時間九娘還真就把城中所有的大夫都留在了客棧,在趙禾醒來之前,不允許任何人離開。
客棧的老闆最開始還有點害怕,不過後來發現九娘這群人雖然是把人強留在了自己客棧,但卻從來沒有少了住宿伙食的一兩銀子,這頓時又讓客棧老闆高興了。這種再也不會有空房的生意,誰不喜歡?再說了,九娘和南越這群人雖然看著有點嚇人,還帶著刀,不過這些天也從沒有主動招惹過誰,甚至,這些人留在客棧里,老闆還隱隱約約體會到那麼一點點安全感。
最初九娘一行人才住下時,在第一天的時候,客棧中有兩位顧客起衝突,在客棧里鬧得不可開交,眼看著砸了桌子摔了椅子,要大打出手,掌柜躲在後廚不敢出來勸架,就怕一個勸架直接把自己的小命給勸沒了。
結果在這時候,南越直接點了一護衛,護衛一手一個,直接將兩鬧事的人拽著丟出了客棧。
南越的想法很明確,自家小姐都還在客棧里病著,誰都別想在時候來在這裡鬧事,吵到他家小姐養病。
鬧事的人哪裡想得到還有不要命的人敢在這時候衝上來多管閑事,尤其在暴怒中的人一般都沒什麼理智,此刻被無關第三人丟出客棧,就算是為了面子,也都想找護衛好好算賬。
結果卻是令在客棧的所有人大跌眼鏡,最開始鬧事的兩人吵著要跟寒水居的護衛動手,一番鬧騰后,卻鼻青眼腫地從客棧門口離開,哭爹喊娘地去縣衙告狀。衙役們倒是也來了,客棧的掌柜還在後廚咬著牙想著是不是等會自己出去給護衛作證,哪知道衙役們不知道看到了什麼,二話不說,二話也不問,直接把告狀的兩人給帶了回去。
這一幕被客棧掌柜看見后,恨不得把九娘這群人給供起來。
有錢,有禮,還能讓官府退避三舍的財神爺,哪裡能不愛?
這時候趙禾醒來后,九娘讓人去請還在客棧里的大夫們上來診脈,傳話的店小二跑得麻溜極了。
客棧里有不少住客,這三日時間,寒水居那些護衛將整個客棧看得如同鐵桶一般,又加上來了這麼多城中的大夫,誰都知道在被看守得最嚴密的房間住著一病人。
這種陣仗,在整個岳州城中,幾年也見不到一回。所以對於樓上那位從來沒露過面的病人,客棧里有不少人都好奇極了。
此時看見店小二一間一間地通知著那些大夫,也知道應該是樓上的那位不知身份的病人可能又有什麼新變化,有人壯著膽子想問問情況。
小二一臉滑頭,擺著討喜的笑臉,卻說著很乾脆的拒絕的話:「客官您可真是說笑了,小的就只是跑個腿兒傳話,哪裡知道客人房間里是什麼情況?」
事實上就算是他無意間聽到樓上的護衛在說什麼「醒了」的話,也不敢隨隨便便傳出去。
要知道這幾天時間,樓上那位客人的消息,就算是他日日送飯,也沒能知道裡面究竟是什麼人。由此可見,如今在客棧中的這些護衛,是將消息封鎖得多嚴密。
他除非是嫌自己腦袋掉的不夠快,才敢多嘴議論那位病人的事。
店小二不說,但這並不妨礙別的客人的好奇。
此刻坐在大堂里在拼桌吃飯的幾位客棧的客人湊到一起,看著樓上的動靜,忍不住討論。
「這幾天就今天這動靜最大吧?」一男子道。
他身邊的人點頭,眼神也飛快看了眼樓上,「也不知道是得了什麼病,我看這家的侍女每天都是親自煎藥,這得看得多嚴?」
「我倒是好奇這住的是什麼人,聽說岳州的官府都要禮讓三分。你看這些護衛把岳州城裡的這些大夫們都拘在客棧里,這麼長時間,官府的人竟然都沒過來多問一句。」剩餘一人抿著小酒,有些微醺道。
「估計是什麼大老爺?」
最開始說話的男子點了點頭,「估計是哪名門世家的老爺,看看這出行的派頭,一般人出門隨行的就一兩個小廝,這位竟然帶了二十來人吧?而且個個都還佩劍佩刀的,可跟一般的小廝不同。」
「那天在客棧里打架的事,你們倆看了嗎?我看這位老爺帶的護衛,很可能每個人都身手不凡。」
被不少人都在猜測身份的「大老爺」,此刻正從九娘的手中接過一枚陳皮軟糖,緩解剛才嘴巴里殘餘的葯汁的苦澀。
趙禾收回了手腕,隔著屏風看著剛才給自己把脈的大夫。
之前收了沈必兩錠銀子的老大夫開口道:「血蓮丹果然名不虛傳,小姐燒已退,體內的寒氣也都被逼了出來,再休養個三五日,就沒什麼問題了。」
其餘的幾位大夫說的都是差不多的話,九娘再三確認趙禾身體無恙后,這才叫到外面的護衛。既然趙禾已經醒來,那麼就可以將這些岳州城中的大夫們送走,同時付了三倍的診金。
趙禾雖說才醒來精神頭還不算很好,但耳朵卻沒問題。
剛才九娘和大夫的那些話她都有聽見,等到房中只剩下她和九娘時,趙禾不由問:「血蓮丹?這是什麼?」
九娘臉上閃過一抹猶豫,但最後仍舊開口給趙禾解釋道:「血蓮丹是鬼醫谷的一種藥丸,傳聞中是有起死回生的,解百毒的功效。」
「啊?」趙禾驚訝,「那我吃了?哪來的?」
九娘:「沈指揮使送來的。」
「沈必?」趙禾聽見這名字,像是覺得更加吃驚,「他來了?在哪兒?」
沈必已經離開,在那天晚上趙禾病情最為兇險之時,他將血蓮丹交到九娘手中后,等到趙禾開始退燒后,就離開了。可能是因為擔心被人詢問,也可能真是因為他現在掌管著整個神武營,此行已耽誤太長時間,所以他沒等到趙禾蘇醒,就已啟程趕回鄂州。
趙禾聽完九娘將她昏迷的這幾天時間的事情講述一遍后,坐在床頭,半晌沒說話。
即便是之前不知道血蓮丹是個什麼東西,但眼下她也知道能夠在人瀕臨死亡時將人從鬼門關拉回來的藥丸,怕都是能直接成為傳家寶的寶貝,可沈必卻把這玩意兒給了自己。趙禾不知道先前沈必還真跟人說自己手中的血蓮丹就是傳家寶的話,她如今只知道自己是欠了沈必一好大的人情。
等到了黃昏時分,趙禾才從客房走出來。九娘在後廚給她煎藥,趙禾雖然提過讓別人去做,但九娘無論如何也不答應,說換了人煎藥她不放心。
趙禾打開門后,就將手中的一封信交給門口的南越,「快馬加鞭將這封信送到我阿爹手中。」
她知道自己在信中所寫,對於沈必給自己的那枚血蓮丹而言,其實可能根本就不算什麼,但她既然知道是誰救了自己,不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南越招來一護衛,交代下去,然後緊跟上趙禾的步伐。
客棧里已經恢復了平常的生意,樓下的大堂里熱熱鬧鬧的。
而趙禾跨出房門的這一刻起,就註定會被不少人關注。
今日從一群大夫進房間看病,再到被寒水居的護衛們恭恭敬敬送出客棧,都賺足了眼球。
尤其是當岳州城中的那些大夫離開客棧時,就有不少人在猜測,樓上那位一直都沒有露面的「大老爺」,估計是病好得差不多,不然,這些護衛也不可能就這麼輕而易舉把人放走。
對於「大老爺」身份的好奇,一直都沒能得到滿足,如今趙禾主動走下樓,怎麼可能不會引來旁人的注意?
白日里那一桌拼桌的客人,晚間也在客棧里用飯,當看見趙禾的身影從樓上下來時,手中的花生米都落在了地上。
「我滴個娘,這是樓上那位?」說話的男子還想朝著趙禾身上多看兩眼,畢竟在自己心裡的「大老爺」,這一下變成了個嬌滴滴的「小娘子」,簡直有點讓他無法接受。可他還沒能多看兩眼,就冷不丁地對上了南越那雙寒潭似的雙眸,頓時一個激靈,忙不迭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跟他同桌的人也驚訝極了,即便是趙禾此刻帶著帷帽,讓人看不清楚她的模樣,但是她那隻扶在南越手臂的小手,手指纖長,指甲圓潤,看起來雪白細膩,手腕上還帶著一串金鈴,就只憑著這隻手也能讓人猜出來她年紀應該不大,估計都還是個未出閣的小娘子。
「怎會如此?」
這估計是今日對趙禾「大老爺」的身份猜測的眾人的心聲,誰家府上的小娘子,出行竟然身邊還能跟著二十多護衛?
趙禾當然也有感受到周圍不少人對自己的注視,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上,確定自己是帶著帷帽,心裡更加不解。
南越就在趙禾身邊,問:「小姐不如在房中用膳?屬下讓人送上來?」
趙禾搖頭,在房間里躺了這麼長時間,她現在最想看見的,就是熱鬧。
南越拗不過她,吩咐店小二找了處僻靜的地方,親自給趙禾擦拭了桌椅,等到趙禾落座后,這才站在趙禾身後。
「你也坐。」趙禾指了指身邊的位置,轉頭看著南越說。
南越臉色有些為難。
「坐啊。」趙禾見他沒動一步,開口催促,「難道你要我跟你講話的時候都仰著頭看著你嗎?」
南越:「……」
趙禾見他落座后,這才問:「我昏迷的這幾天,善堂的情況怎麼樣了?」
這是現在趙禾最擔心的事,她的善堂這才剛剛開張,結果倒霉催的就遇見了閩王。雖然說現在看來,閩王已死,對於整個武安軍來說,此番南下就是最好的時機,但她也因此耽誤了好些時日,還不知道善堂最近的情形。
南越恭敬道:「善堂一切安好,還請小姐放心。而且金洪濤知道善堂後面的人是小姐后,也主動給我們善堂送來了糧食,說既然是小姐的善舉,他這個江陵城的父母官也不能無動於衷,那些糧食就是表示他對小姐您此舉的支持。」
趙禾點點頭,「我生病的消息,沒有走漏吧?」
南越不敢隱瞞,「小姐那日昏迷后,這消息已經傳給了主上。」
趙禾捂了捂額頭,「那我阿爹可有什麼消息傳來?」
南越搖頭,「按照時間,最快今日就能收到消息,小姐不用著急。」
趙禾哪裡是著急?她頭疼只是因為覺得這種事本來就不應該去打擾她親爹,西京需要她爹坐鎮,方能平衡幾方勢力。尤其是在眼下這種關鍵的時候,閩王一死,雖說靜王遠在真定府,但閩王在福州這麼大一塊肥肉,保不準也想來爭奪一番。需要她爹權衡考慮的事情太多,她的這點事,被傳到她爹耳中,那不是平白拖後腿了嗎?
但事已至此,加之趙禾不用多想也知道,像是南越這些被她爹放在自己身邊的人,她重要的事情南越等人必然是要回稟給她爹的。不過趙禾沒覺得這算是自己被「監視」,相反的,她很能理解這種做父母的「掌控欲」。
如果不是因為太放心不下,當做眼珠子護著,她爹何必要求南越等人隨時上報她的消息?
菜很快就上桌,趙禾已經有幾日不曾進食,這時候只能喝點粥,吃點清淡食物。
「對了,我們在蜀地和江陵的田莊怎麼樣了?」趙禾問。
南越:「有小姐的獎勵和處罰的舉措,現在蜀地那些良田都已經耕種了起來,莊子上的管事傳話過來,佃戶們幹活兒都很賣力,暫時沒有發現有渾水摸魚的人。江陵城這邊,現在……我們還沒找到什麼願意去莊子上的農戶。」
趙禾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這也很正常。她安排陸柳去買田地本來就是前幾日的事,結果這兩日她又出事,護衛中肯定就將招收農戶這件事情放在了一旁。
「那我們今日就啟程回去吧。」趙禾說。
南越:「???」
「大夫說讓小姐休養幾日。」這時候正好九娘從后廚里端著湯藥出來,聽見趙禾這話,開口說。
趙禾:「從岳州至江陵,也不過就一日時間,我在馬車上,也算是休養。」
九娘:「……」
「此次回去,確有要事處理。」趙禾補充說。
九娘知道她打定主意就不會改變,看著趙禾喝了葯后,就去找人安排馬車。
趙禾著急回去,還是為了在江陵的那些良田。
趙禾一行人回江陵雖就只有一輛馬車,沒有大張旗鼓,但對於江陵知府來說,這消息還是能收到。
當晚,金洪濤就來請罪。
九娘在門口親自回了金洪濤,一天的舟車勞頓,趙禾大病初癒,現在已經歇下,九娘是來告知他趙禾今日不見客。
「不過,小姐在路上說了。」九娘說完后一頓,看著面前還穿著官服的中年男子道:「這一次小姐被閩王劫走的事,跟金大人無關,金大人不必感到自責。」
金洪濤在這門口聽了九娘這麼多話,就這一句,讓他心頭一松。
他一聽說趙禾回了江陵府,這般急急忙忙趕來,可不就是因為擔心趙禾怪罪下來,那這罪責他可這是擔不起,而且他還聽說趙禾生了一場大病,這怎麼想都讓人心裡覺得不安穩。不過現在金洪濤聽著九娘這話,心頭懸空的巨石,緩緩放了下去。
金洪濤雖說這日回去了,不過第二日,金夫人就帶著金小姐到趙禾租的小院中遞了拜帖。
趙禾不追究責任這一點,再加上還主動在江陵開設善堂一事,金洪濤覺得這位靖安王的掌上明珠,應該跟別的貴人不同,是個講道理的人。趙禾這樣的身份,又是這樣的性格,如果能結交一二,那便是再好不過。
只不過金夫人來得不湊巧,就在她們上門的前腳,趙禾就出了城。
趙禾今日起來就要去城外的田莊,那日在善堂時,她就說了田莊上也需要農戶,只不過當時沒多少人相信她,到田莊上的農戶就只有一兩戶,少得可憐。
她今日去田莊,是準備看看在田莊上的佃戶的情況。但趙禾沒想到的是,她還沒到田莊時,那路上竟然有不少流民模樣的人。
等到了田莊時,九娘先下車,然後伸手扶著趙禾走下馬車。
結果趙禾才現身,那些原本在田莊外面的流民們忽然有不少人都站了起來,目光竟然都落在了趙禾身上。
這一變故,讓南越等護衛不由警惕起來,紛紛擋在了趙禾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