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當趙禾從草席上走到閩王身邊的火堆處時,一點也不見外直接指著雞腿,對身邊閩王的近身侍衛道:「……◎
當趙禾從草席上走到閩王身邊的火堆處時,一點也不見外直接指著雞腿,對身邊閩王的近身侍衛道:「切一下,謝謝。」
閩王這時候才是真正對趙禾有了些許興趣。
「你就不怕?」閩王說這話時,對著近衛點了點頭,示意他按照趙禾的吩咐去做。
趙禾手中已經如願以償拿到了她想要的雞腿,咬了一口,估計這是一隻野雞,肉質香酥又帶著嚼勁兒,讓她飢腸轆轆的肚子這時候終於感覺到了一點滿足。
「怕什麼?」趙禾反問,「王爺你是想在這時候殺死我,然後引得我阿爹震怒,然後再把你們殺個片甲不留嗎?」她頭也沒抬問,「對了,我阿爹脾氣特別不好,我想王爺真要是殺了我,最後能不能有個全屍,也難說。」
就在趙禾這話話音剛落時,先前拿著劍指著她的閩王近衛再一次用還沒回劍鞘的長劍指著她。
趙禾拿出手帕,輕輕地擦了擦嘴角,無視了那把橫在自己脖子上的長劍,只是盯著持劍的人,「我不喜歡威脅別人,更不喜歡被人威脅,尤其是像是現在這樣,你拿著劍指著我。」
「階下囚,趙小姐請你清楚,你現在的身份!」持劍的人說。
趙禾轉頭看著旁邊一言不發卻是默認了手下這樣行徑的閩王,「這位是?」
「吳陽平,我的近衛,也是我水師的將軍。」閩王說。
「哦,原來是吳將軍。」趙禾重新看著對自己持劍的人,「我很清楚我的身份,但吳將軍似乎並不清楚自己的身份。首先,我不是階下囚,是你們王爺不經我同意『請』來的貴客。其次,即便我是階下囚,也是趙家的小姐,想來身份也不比你這個大將軍身份低,眼下這大梁還沒亡呢,尊卑禮法將軍是不明白嗎?還是說,你們如今早就將大梁的禮法不看在眼裡?想造反?」
造反這頂帽子簡直太大,吳陽平臉色一陣清白交加。
「滿嘴胡言!」吳陽平怒道。
趙禾不為所動,「難道是我說對了?所以現在吳將軍這才這麼惱羞成怒?」
吳陽平冷笑,「你如今不過就是我們王爺要挾趙靖的人質,趙小姐是不是想得太多?」
趙禾扔了雞骨頭,用手帕細細地擦拭著手指,看著身邊的閩王,「原來王爺用這種方式請我過來,不是為了我手中那日將水軍打得措手不及的霹-靂-彈?那看來是我猜錯了。」
閩王目光帶著寒意,趙禾當然能感覺到,但她也沒有主動挪開自己的目光,眼中的不畏很堅定。
這一瞬間,這間在路邊的破廟中,似乎只剩下柴火「噼里啪啦」燃燒的聲音。趙禾和閩王就這麼對視著,寸步不讓。
時間就像是過了一朵花開的時間那麼長一般,最終,還是閩王先移開了目光。
閩王沉聲道:「陽平,冒犯了趙小姐,還不趕緊給趙小姐賠禮?」
趙禾微笑抬頭,看著剛才拿著劍指著自己的人。
趙靖之女的身份,全天下武安軍的小姐這樣的身份,怎麼可能讓一個閩王帳下的小小將軍大不敬用劍指著?那她的尊嚴,靖安王府的尊嚴,和整個趙家軍的尊嚴,又放在何處?
即便是死,也定不會被人欺辱。
吳陽平在聽見閩王這話的瞬間,那張原本就有些黑黝黝的臉,頓時漲的發紅,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那雙在看著趙禾的眼睛,裡面也充滿了憤怒和不甘。
可即便是吳陽平再怎麼不甘心不情願,在聽了閩王的命令后,卻也不得不對趙禾低頭,抱拳道:「吳某失禮之處,還請趙小姐海涵。」
趙禾:「兩遍。」
吳陽平兩次拿著劍對著她,那她如今就要對方向自己低頭兩次,少一次,都不行。
吳陽平抬頭看著閩王,後者緘默不語,但這態度已然算是默認了趙禾的要求。
吳陽平不得不再一次對趙禾低頭,重複道:「吳某失禮之處,還請趙小姐海涵!」
趙禾這才心滿意足,收回了自己落在吳陽平臉上的目光。
破廟中的氣氛經過趙禾這麼一攪合,變得不是很妙。趙禾的強硬,無異於在吳陽平臉上狠狠地扇了一巴掌,而破廟中有一半的人都是吳陽平的手下,即便剩餘一半是閩王的貼身近衛的,跟吳陽平也是有不淺的關係。趙禾此舉,顯然不得人心。
「趙小姐看來不怕死。」閩王說。
趙禾笑了笑,「那是王爺不想我死。」至於閩王這些手下人的想法,趙禾並不考慮。就算是她現在對著閩王吹一萬個彩虹屁,難道就能讓這群忠於閩王的人喜歡到主動將自己放走嗎?既然不能,她為什麼還做這種有失身份費力不討好的事?反正她和閩王之間,絕對不可能成為合作夥伴的關係,早晚兵刃相交,何必維持片刻的虛與委蛇?再說了,殺過她趙家軍的敵人,她還做不到那麼大度把酒言歡。
閩王看著趙禾,原本他以為自己還要花費一番功夫跟趙禾聊關於霹-靂-彈的問題,結果如今趙禾自己主動提出來,他也不再拐彎抹角,「趙小姐若是能將那日武安軍所用之物,盡數告訴本王,那麼趙小姐的性命,本王能保證,定然無憂。」
趙禾吃飽了,還要了一杯水,潤了潤乾燥的嗓子,聽著閩王這話,沒有表態。
就算是她現在拒絕,閩王也會再讓她考慮。而至於閩王所說的那句拿出配方就能保她處境無憂,趙禾怎麼可能相信?如今霹-靂-彈的製作,就是她的保命符。她將保命符交了出去,那還能有命嗎?
趙禾撐著腦袋,就這麼大膽地在閩王跟前閉上了眼睛。
吳陽平本來就對趙禾很有意見,如今看著趙禾這般作態,臉上更是不喜,他正想要上前將趙禾推醒,讓她回答自家王爺的話,但卻被閩王一個眼神制止。
閩王深深地看了眼此刻就坐在自己旁邊的趙禾,然後站起來朝著破廟外走去。
「王爺。」吳陽平跟出來,語氣里已滿是不解。秋風蕭瑟,帶著十足涼意,也吹不散他胸腔里的怒火。
閩王負手而立,背對著自己的近衛,「本王說過了,趙禾這小丫頭留著是有大用。她既然能猜出來我們的用意,甚至不需要本王多說一個字,就知道本王是誰,你覺得她就是一個普通的小丫頭?」
吳陽平臉色還有憤懣不平之色,「可她真是太不將您放在眼裡,這丫頭狂悖得很,王爺的話,她竟然也敢無視!」
當聽見這話時,閩王眼中閃過一絲陰鬱。
雖然他對趙禾一直隱忍不發,但並不代表他真喜歡趙禾此刻的做派。任何一個綁匪,想在人質臉上看見的只有驚慌畏懼,但是這些,他在趙禾臉上都看不見分毫,自然是令他感到挫敗的。趙禾的驕傲,趙禾的聰慧,他也看在眼裡,很礙眼,也很想毀掉。
「先暫且留她一命,這小丫頭現在不交出那神器的配方,日後有她受的。本王就不信,她這麼一個臭丫頭,能扛得住大刑!就算是她扛得住,那也要讓趙靖那土匪看看,到底能不能狠心坐視不理。」閩王狠狠道。
他相信趙禾手中掌握的,定然是趙靖授予的,如今趙禾在他手中,他就不信自己拿不到武安軍中的神器。
趙禾沒有睡著,她烤著火,後背有些濡濕。剛才跟閩王講話,就像是走鋼絲一般,哪裡會有真正將生死置之度外的從容?只不過能掩飾的功夫沒有被人看出來而已。
趙禾將腦袋埋在自己的臂彎里,一雙眼睛裡帶著些氤氳,她有點想家,想她阿爹,想九娘,想南越,想周圍身邊一切熟悉的人。
閩王現在不會動她,因為還想著要從她手中拿到霹-靂-彈的配方,但這餌釣的時間太長,釣魚的人也會沒了耐心。閩王只要她活著,可不一定會讓她舒心地做人質。
趙禾忍不住抱緊了自己的胳膊。
就在趙禾覺得自己剛要睡著時,她就被人推醒。
睜開眼時,面前的火堆已經只剩下零星火星,熱源不在,秋夜寒氣入侵,趙禾忍不住打了兩個噴嚏。
「快點起來,上馬車準備走了。」不知道是閩王身邊的哪個近衛不耐煩催促道。
這應該是在上半夜,閩王的人在破廟中只是修整片刻,並不打算原地過夜,而是選擇連夜趕路,畢竟現在距離江陵城還不算太遠,隨時都有被追上的危險。
趙禾沒吭聲,但也很配合站了起來。只不過這一起來太急,她忍不住感到一陣頭重腳輕,腳下一趔趄,摔了一跤,她很快站起來,拍了拍灰塵僕僕的裙擺,咬著牙二話不說站起來就朝著門外的馬車走去。
上馬車時,自然也沒人主動過來攙扶,趙禾硬著頭皮,手腳並用上了馬車。
等靠在車壁上,這一套動作都做完,趙禾已是筋疲力竭。她很確定自己剛才起來感到頭重腳輕,不僅僅是因為起來太快,更重要的一點是她在迷迷糊糊快睡著時,跟前的火堆燃盡,受了風寒,發熱了。
趙禾閉著眼睛摸了摸荷包,雖然在最開始時,閩王的人將她隨身攜帶的彈弓收走,可荷包里裝著的還有不少信號彈和她在武安軍軍營中找工匠兵做的「摔炮」。趙禾使勁兒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這種時候她可不能昏睡過去,她被劫持的時間越長,越不利於逃走。趁著現在還沒有走得太遠,她覺得自己還有機會。
剛才出門時她觀察過地形,周圍雖然很黑,但也能感受到像是貼在人皮膚上的水汽,這能證明在他們先前歇腳周圍應該有水源。趙禾分析過從江陵城中出來的幾條路,最有可能的是閩王帶著她走到了洞庭附近,這一帶人煙稀少,如果順利的話……
趙禾靠著馬車車窗的位置,靜靜聽著外面的動靜,她在賭,在破廟的那一摔,讓她急中生智,起來之前利用大袖掩飾了她將荷包里的信號彈扔到柴火堆的動作。
雖然只有灰燼,但還有零星的火點,如果運氣好,那易燃的信號彈就會衝上天空,在這夜色中給南越和九娘最明確的指引方向。
趙禾完全不懷疑現在寒水居的護衛們已經在找自己的路上,也完全不懷疑南越會找到最正確的方向朝她趕來,她要賭的就是等會兒自己逃走後,南越能在閩王的人找到自己之前,來到這裡先一步找到自己。
可能是從趙禾被抓后都表現得很配合很平靜,沒有絲毫要逃走的意圖,閩王也知道她即便是聰明,但也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娘子,在馬車上也沒管她。
而就在這時候,忽然從馬車後面的破廟裡傳來「嘭」的一聲,隨後一紅色的煙火瞬間在半空中綻放,那強烈的光有那麼一瞬將周圍都照得透亮。
不論是坐在馬車裡的閩王,還是騎馬走在外面的近衛,都被頭頂綻放的信號彈吸引了注意力,這玩意兒他們從來沒見過,而且是什麼時候發射的,也無人知道。但是有一點很明確,這種如此吸引人目光的東西,肯定不可能是他們這些隨著閩王一起過來的人搞出來的動靜,那麼就只剩下一種可能,是趙禾。
趙禾並沒有像是她被抓來後面上表現的「乖巧」,如今在背地裡擺了所有人一道。
同時也是在時候,趙禾就趁著周圍所有人的目光被吸引的瞬間,直接從窗戶出跳了出去。
借著頭頂信號彈中強烈的光芒,她將周圍的環境盡收眼底,轉身就朝著不遠處有波光的地方跑去。
在趙禾跳車的剎那間,閩王和周圍的近衛就反應過來了。
「抓住她!」
不過閩王的人到底是反應慢了一拍,趙禾早有準備,她伸手在荷包里抓出來一把「摔炮」,用力朝著馬車中的閩王和想伸手來抓自己的人臉上扔去。
「嘭嘭嘭——」
有些摔炮落在了地上,有些被砸中了近衛的腦袋,有的直接被扔進了馬車裡,到處都是一片都響亮的炸開的聲音。
近衛們登時亂了手腳,被趙禾這胡亂的一把砸中的人,捂著臉痛呼,即便是有的運氣好沒有被砸中,但這不算小的聲響,已經驚了馬,一時半會兒只能手忙腳亂安撫坐騎。即便是此刻在馬車另一邊的近衛,也沒能第一時間去追上趙禾,畢竟坐在馬車裡的主子可不容有半點閃失。
「王爺可還安好?」吳陽平勒住韁繩,在馬車旁著急問道。
閩王當然不好,一點都不好!這瞬間,閩王簡直快要被氣炸。他萬萬沒有想到趙禾竟然有這等本事,竟然敢跳窗而逃,而且在逃跑時,還送了自己這麼大一份「禮物」。甚至這一刻,閩王懷疑趙禾先前在破廟時,那麼厚臉皮地要吃他的烤雞,就是為了補充體力,準備跳車逃走。
「你看本王像是很好的樣子?!」閩王沒好氣道。
在趙禾把摔炮扔進來的時,他下意識就朝著馬車的角落裡躲去。當摔炮在馬車裡炸得噼里啪啦作響時,只感覺到身上一丁點疼痛時,閩王就知道自己這是被趙禾給耍了。
趙禾朝著馬車裡扔東西進來,他狼狽躲竄,即便是在黑夜中可能沒人看見,但他自己知道剛才那瞬間有多狼狽,多滑稽可笑。這種行為,傷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極強,他此刻簡直有把趙禾手撕的心。
「還愣在這裡做什麼!還不給本王去找!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給本王找出來!找不到你們個個都提頭來見!」閩王暴怒。
他覺得自己之前對趙禾真是太仁慈了,才讓趙禾做出來這麼膽大包天的事。竟然敢如此戲弄他!這口氣絕對不能忍下去!
趙禾知道自己兩條腿肯定是跑不過閩王近衛的坐騎,她本來也沒有打算要沿著官道跑回江陵城。現如今,她能做的就是朝著洞庭湖裡去。
游泳這本事,關鍵時刻,說不定能救她一命。
聽著身後傳來越來越近的腳步聲,還有將這一片蘆葦灘都照得亮堂的火把,趙禾知道自己躲不了太久。
不過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她也不會那麼冒失地下湖。
這深秋的天,夜裡的湖水,她光是在腦子裡想一想,都感覺全身被凍住。
「都把眼睛給老子瞪大了!今夜務必要把那臭丫頭找出來!敢壞了王爺的大事,看老子找到她不弄死!」
「搜仔細點!一根頭髮絲兒都別放過。」
耳邊不斷傳來閩王的人的喊叫聲,趙禾蹲在靠近湖邊的蘆葦盪里,手中捏著一根中空的蘆葦桿兒,在感到火光距離自己越來越近時,趙禾悄悄地潛入了水中,在靠近岸邊的湖水中激起了一圈圈的漣漪。
閩王的人顯然也想到了趙禾可能會跳湖的可能,所以有護衛守在岸邊,拿著火把照看著湖面。畢竟一般人也不是魚,沒本事一直藏匿在湖水中。只要能在湖中看見趙禾的位置,即便是現在當場把人射殺,也絕對不會讓趙禾如此輕而易舉離開。
趙禾也能想到閩王這些手下的心思,她不敢距離岸邊太近,怕那些火把將她的身影照出來,只好朝著湖心游去。她手中的蘆葦桿被她含在了口中,不敢冒頭,在水下也只能隱隱約約聽見岸上的嘈雜聲。
她雖然不是魚,但有這中空的蘆葦桿,也能像是魚一樣在水中長時間潛伏。
如今對於趙禾而言,呼吸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溫度。她是真覺得自己快要被凍住了,深秋的湖水淹沒她的頭頂時,趙禾甚至聽見了自己牙齒在打顫的聲音。
抬頭看著湖面上,還有火光的晃動,趙禾更是一動也不敢弄出大的動靜。
吳陽平本來還有一點興奮,他本就對趙禾沒一點好感,何況趙禾之前還在破廟中狠狠地羞辱了他一番。如若不是因為自家王爺的大計,他自然不可能忍受趙禾至此。結果現在趙禾耍詐逃走,還引得閩王震怒,吳陽平覺得是自己的機會來了。
這一次就算是不殺了趙禾,他也一定要讓趙禾褪去一層皮,留下半條命。
可是現在他們一行人拿著火把都差點把這一片蘆葦盪都翻了個底朝天,愣是沒看見趙禾的蹤影。
吳陽平也從興奮變得煩躁,找不到趙禾的話,不僅僅是在回去后肯定會受到閩王的責罰,而且他自己也完全無法接受。心裡早就決定了要找到趙禾,給後者一點顏色看看,結果如今他連趙禾的人影都沒瞧見,還說什麼給趙禾顏色看看?
雖不知道先前從破廟中衝上空中的那是個什麼玩意兒,但很明顯那是趙禾在給靖安王的人提示,暴露位置。一想到這裡,吳陽平忍不住又喝道:「快點給老子把人找出來!動作快點!」
與此同時,已經在距離洞庭不遠處的南越等一群寒水居的護衛們,順著痕迹一路摸了過來。
這一路追蹤而來,沒一個人開口說話,大家都沉悶著找人,心頭沉甸甸,對於自家小姐在善堂,在他們眼皮地下被人截走這件事,令寒水居的每個護衛都憋著一口氣。
趙禾押注的信號彈在升空炸開的那瞬間,在寒水居的護衛們都看見趙禾放出來的信號彈時,所有人眼中都忍不住閃過一抹驚喜。
「是小姐!」
「沒錯,這是小姐的信號彈!是小姐在告訴我們方向!」
那紅色的信號彈綻放在夜空時,幾乎所有護衛都振奮了,如今找了大半天的光景,還沒見到趙禾身影,沒有人不感到焦躁。就在這種時候,趙禾發出信號彈,無異於是給寒水居的一群護衛一個明確的方向。
南越眼中也是一喜,不過這種欣喜的神色只維持了片刻,很快南越看著手下的一眾護衛,嚴肅道:「既然現在小姐放出了信號彈,我們能看見,那劫持小姐的那伙人肯定也能看見。小姐現在的情況肯定很危險,所以我們立馬全速前進,將小姐帶回來!」
這話一出,護衛們個個熱血沸騰,眼中也帶著怒火和堅定。
「帶回小姐!」
南越和九娘帶著護衛飛速朝著信號彈的方向疾馳而去,當到了蘆葦盪附近時,九娘一個手勢,頓時令身後的護衛停了下來。她一掌拍在馬背上,順勢一躍而起,當看見閩王的那輛馬車時,九娘閉眼,感知到只有一人綿長的呼吸時,知道肯定不會是沒有絲毫武功的趙禾,那瞬間她揮手一揚,從袖口處飛出去的一根銀針好似有咧咧風聲,帶著無窮摧毀之力,射向馬車中的那人。
「王爺小心!」在這千鈞一髮之際,閩王身邊的近衛覺察到夜空中從不遠處傳來的危險,本能擋在馬車跟前。
九娘這一手銀針,卻是帶著十足的怒氣,又怎麼可能是只憑著一個護衛能擋得住她帶盡了殺意的一招?那根銀針直接在後者的胸□□入從背心穿出,最後釘入馬車車壁,頃刻間,閩王馬車四分五裂。
九娘再落於馬背上時,沒多數一句話,她身後的那群寒水居的護衛已經不約而同一夾馬腹,朝著舉著火把的閩王的近衛廝殺而去。
九娘和南越目標一致,兩人皆是直接沖向閩王。
作為趙禾身邊的護衛,不論是九娘還是南越,從來就沒想過要參與到這朝堂上的天下事中,他們只想保護趙禾。至於閩王是誰,閩王要不要殺,統統不是他們需要考慮的事情。
但是眼下,在確認了自家小姐就是被眼前這人劫走,閩王在兩人眼中,就是留不得。
九娘和南越能這麼快出現,也是讓閩王萬萬沒想到的,他本以為沒人能這麼快追蹤過來,可到底是低估了趙靖在趙禾身邊安放的人手。
不過,閩王也不是毫無準備。就他看見九娘和南越都沖著自己而來時,「燒。」閩王高聲道。
在說這話時,閩王目光越過面前自己的近衛,隨後他看著不遠處想朝著自己衝過來的九娘和南越露出了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格外不懷好意。
正巧這時候九娘用一根繡花針和一條細線,將圍在閩王身邊的一近衛腦袋擰掉,正要直取閩王首級時,驟然之間,身邊火光蔓延。
九娘的手倏然一僵。
九娘和南越這時候才紛紛反應過來,剛才閩王的那句「燒」是什麼意思。
身旁的蘆葦盪在被人四處用火把點燃后,連成一片火海,那滔天的熊熊火光,像是要將此地的生靈全部抹乾凈一般。
「本王聽聞趙靖那土匪最是寵愛這小姑娘,也不知道今夜后,趙靖知道自己的愛女葬身火海,屍骨無存,不知會作何感想。」閩王聲音裡帶著濃濃笑意,帶著內力,將這聲音送進了在蘆葦盪的每個人的心頭。
九娘幾乎是立馬轉身,閃身進入火光大甚的蘆葦盪中。剛才到來之時,在看見閩王手下的人分佈在蘆葦盪時,她就懷疑是自家小姐逃走,畢竟那信號彈放了出來,她家小姐肯定會有後手。但九娘萬萬沒想到閩王竟然這麼喪心病狂,在找不到趙禾的情況下,乾脆直接下令將這一片蘆葦盪都燒個精光!
南越一時間也慌了神,閩王死不死都不是最重要的,但是他家小姐必須要活著。
閩王大笑著看著南越等人變了臉色,雖然心裡還有些遺憾,畢竟活著的趙禾在手,總比死了的趙禾有價值。不過眼下看來,趙禾死了的打擊,定然會讓靖安王府上下手忙腳亂一陣,也算是給前些日子的江陵戰役討了些利息回來。他帶不走趙禾,那眼下這幫靖安王府的人,也別想帶走還活著的趙禾。
失了趙禾,他就不相信趙靖還能為了江陵一戰高興。
就在此時,原準備趁亂逃走的閩王剛騎上馬,忽然一支破空的利箭踏破虛空一般,疾馳而來,穩穩噹噹地射中了閩王的后心。
這一幕發生地簡直太突然,甚至就連跟在閩王身邊的這些近衛都沒能反應過來,第二支帶著濃濃的寒意的利箭接踵而至。這一箭,直接將從馬背上墜落下的閩王射了腦穿!
這是半點給閩王活命的機會都不留!
「王爺!」吳陽平衝到閩王身邊,大喊一聲。
接連著的兩箭,直接令閩王當場氣絕。
甚至在落馬時,閩王臉上還維持著得意張狂的笑,只是從那雙已經漸漸渙散的瞳孔里,還能看出來最後那瞬間閩王反應過來時的驚懼和不可置信。
誰能在這麼遠這麼黑的夜晚,將他射殺?
現如今難道這些靖安王府的人,不都應該在聽了他的話後分寸大亂,忙著去尋趙禾的身影嗎?
怎麼還會有人放箭?
可是這些疑惑,閩王是在再也沒有機會親自尋得答案。溫熱的鮮血很快流了一地,隨著鮮血溫度的散去,閩王的身體也漸漸變得僵硬寒冷。
「啊——」吳陽平看著閩王的屍體,大喊一聲,眼底變得一片血紅,「是誰!」
回應他這聲話的,只有一破空而來的,跟前一刻射穿了閩王一模一樣的利箭。
吳陽平側身斬斷迎面而來的箭羽,不過在箭羽被切成兩截落地時,吳陽平整個人也忍不住後退兩步,手中的長劍震得虎口發麻。
吳陽平目光警惕地看著不遠處的黑夜,因為射箭之人的逼近,讓他感受到這一次追過來的人不少。
九娘和南越在轉身去尋趙禾時,也感應到了有人過來。
九娘沒多想,她昨日將趙禾被劫走之事告知劉闕時,後者就已經派兵兵分三路,這時候過來的應該是武安軍。
齊聲馬蹄聲由遠及近傳來,訓練有素,紀律嚴明。
隨著馬蹄聲越來越近,帶隊的人也漸漸從黑暗中走出來。
駿馬神威,戎裝冷冽。
這是沈必帶著一隊神武營從鄂州直行而來,自收到消息后,日夜兼程,策馬奔騰,帶著武安軍中行軍速度最快的「刀尖」神武營,翻山越嶺趕來了。
剛才三箭,便是出自沈必之手。
「殺——」
神武營中幾乎不需要沈必多下命令,將士們在看見閩王的殘部時,一個個都紅了眼。
隨著沈必出來的這一行人,都知道他們此行的目的就是將趙禾接回。在得知自家小姐竟然被打了敗仗不要臉的閩王劫持后,神武營的所有將士都氣血翻湧,恨不得立馬將閩王一行人碎屍萬段。
在神武營的將士們看來,這就是閩王不要臉的吃了敗仗,就專挑了最沒有還手之力的自家小姐做人質。這種事情,整個軍營中的將士怎麼能忍?
沈必彎弓搭箭,目光定定地看著吳陽平。他認得後者,當初在江陵對戰時,此人殺了不少他們武安軍的同袍。今夜相見,沈必哪會手下留情?
吳陽平在看見沈必手中的弓箭時,已確認沈必身份,持劍便沖向了沈必。
沈必一箭不中,策馬驅馳,衝到吳陽平跟前時,伸手一抽腰間大刀,身影一晃,雙腿勾著馬腹,整個人早已下腰懸空在馬側,一刀橫掃而去——
「錚」的一聲金屬相撞之聲傳來,沈必已翻身再次躍然馬背之上,而剛才所經之路,吳陽平已然倒在血泊中,腰腹之間差點沒直接被攔腰砍斷,此刻扭曲倒地。而在吳陽平的屍身旁,儼然是一把直接被砍斷的長劍。
閩王死,吳將亡,剩餘不多的閩王近衛,也盡數被控制住。
沈必沒有讓手下士兵盡數剿殺乾淨,而是留了活口。
周圍已是通天火光,閩王這個瘋子,將這在湖邊的一大片的蘆葦盪全部點燃,將深秋的涼意都燒成炙熱。
「小姐身在何處?」沈必提刀走到一近衛跟前,他臉上和身上都還沾染著剛才殺人時濺的鮮血,整個人走過來時,宛如從煉獄中走出的修羅一般,眉眼間都帶著狠意。
閩王俘虜在看見自家主子都已變成一具屍首,哪裡還敢隱瞞,可是趙禾在哪裡,他們也是真的不知道,只能哆哆嗦嗦地指著漫天火光的蘆葦盪,「趙小姐跳了馬車,躲了進去,我們的人也沒,沒有找,找到她……」
這話一出,不僅僅是沈必,就連周圍別的神武營的將士們,在聽見這話時,一個個都變了臉色。
「所以,這火?」沈必盯著現在這群跪在地上的人問。
閩王手下的人失去了主心骨,早就慌了神,「這位小將軍,我們,我們也是聽上面的安排,閩王,閩王說要,要燒了這一片蘆葦盪,我們,我們也只是奉命行事啊!」在地上跪著的一群人紛紛開口求饒。
沈必手中的刀直直地插入地下,從刀背上彙集而下的鮮血將刀身周圍的泥土浸濕。
「燒了這一片蘆葦盪?」沈必一字一頓問,他眼中沒有任何溫度,「所以你們這些人都知道我家小姐在蘆葦盪里,但是還是放了火?」
跪著的這群人此刻哪裡還敢回答沈必的問題,就只是聽著沈必這聲音,也知道他現在心情很不好。這如果說是,怕不是下一秒直接人頭落地。
可是閩王這些近衛卻想不到如今不僅僅是沈必憤怒,站在他們身後的一群神武營的將士們,無人心中沒有比眼前的大火更大的怒火。當沈必轉身朝著蘆葦盪走去時,在沈必身後的這群神武營的將士們,手起刀落,跪在地上的一群人頓時人頭落地。
即便是在湖邊,但想要撲滅這麼大一場火卻沒那麼容易。
趙禾此刻已經被凍得沒什麼知覺,當閩王在下令點燃周圍的蘆葦盪時,湖面上也倒影著熊熊火光。趙禾並不清楚現在九娘她們究竟追到了什麼地方,但當她從水面冒頭時,在看見湖邊空無一人,只剩下漫天大火時,趙禾心裡已經有了決斷。
此刻閩王讓人放火,那就說明後者已經準備從此地撤退,這一把火,不過是閩王篤定了她一定藏身在蘆葦之中,沒能長時間在湖中而已。反正不管怎麼說,趙禾都清楚現在岸邊算是暫時安全,至少閩王的人不可能在這大火之中還來尋她。
更重要的一點,她感覺到自己的體力正在一點一點流逝,如果這時候還不上岸的話,可能真只有等到哪日來此處遊玩的倒霉鬼發現她這一具浮屍。
趙禾奮力朝著岸邊游去,當半個身子脫離水面,又恰逢一陣瑟瑟秋風吹來時,趙禾感到這一陣的風,穿透了身體,冷得全身都忍不住顫抖。
作者有話說:
二更來了!
下次更新我就放在零點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