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起初，松田陣平想晾一會兒桃沢愛梨。
……他也是有脾氣的！
面對桃沢愛梨，他的脾氣已經算是很好了！
雖然對方說什麼「失敗了」「要好好學習」，但松田陣平琢磨了半天，還是沒太理解這到底有什麼聯繫。
他要問個清楚。
松田陣平仔仔細細地在腦海中再現了一遍桃沢愛梨的所有微妙行為。
發消息。
撤回。
臉紅。
眼神躲閃。
……
直覺告訴他，這些詭異的行為背後好像有什麼可能會讓他感到……開心的事情。
但松田陣平目前不敢確認，只敢面無表情內心狂喜地想想。
不同於上次的十幾秒，這次松田陣平艱難地堅持了一個禮拜。
中途屢次想要拿起手機給桃沢愛梨發消息，但自律男大學生松田陣平狠狠地忍住了。
一個禮拜過去，無事發生。
桃沢愛梨的對話框安靜如雞。
松田陣平：「……」
第二個禮拜，松田陣平覺得脾氣也算不了什麼。
……他甚至懷疑桃沢愛梨可能把他屏蔽了！
松田陣平慢悠悠地走在教學樓的走廊里，指尖輕輕地敲打著手機屏幕。
……要不直接去她打工的店裡找她問個清楚吧。
松田陣平剛想看一下今天的課表時，被一旁的老師叫住了：「喲喲喲喲這不是松田嗎！」
松田陣平看著舉著保溫杯的慈眉善目的老師，莫名心裡一緊。
寒暄了幾句后，從入學便展現出了高水平專業技能與思維能力的松田陣平被老師不容置喙地抓去參加一個短期項目了。
立刻就出發的那種。
松田陣平：「…………」
在鳥不拉屎的項目基地呆了半個月，松田陣平決定一回東京就去找桃沢愛梨。
松田陣平下了飛機，默默地盯了一會兒手機，決定不發消息了。
免得打草驚蛇讓她溜了。
而且提前發消息還會讓桃沢愛梨有心理準備，這樣就沒有那種猝不及防從天而降直擊心靈的效果了。
松田陣平氣勢洶洶地來到咖啡店門口，結果發現店停業了。
估計這幾天就會開門。
松田陣平：「………………」
一系列猝不及防事件累積在一起，松田陣平深呼吸了一口氣，氣極反笑。
很好。
很好。
……於是他每天都來店門口晃悠一下。
直到某天。
松田陣平如往常一樣來門口晃悠，發現店裡好像有人。
他微眯著眼睛辨認了片刻。
是那個熟悉的嬌小身影。
很好。
終於被他等到了。
*
桃沢愛梨心緒煩亂地穿上圍裙，精神恍惚地系了個結。
然後慢吞吞地製作著松田陣平點的東西。
慢吞吞地拿出食材。
慢吞吞地清洗。
慢吞吞地削皮。
……
慢吞吞了半天，桃沢愛梨偷偷掀起眼皮，瞥了一眼不遠處的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像是一直在關注她的動靜，她剛投射出悄咪咪的視線，便被他精準地捕捉到。
服務員拖拖拉拉了大半天也沒上一道餐點，可松田陣平毫無任何不耐之色，還似笑非笑地問了一句：「需要幫忙嗎？」
看起來是一位非常通情達理助人為樂的善良顧客。
慫慫的服務員桃沢愛梨慌亂地低下頭：「……不用了！」
……如果松田陣平再湊過來的話，她真的要忍不住表白了。
桃沢愛梨無可奈何地撥弄著手中的橙子皮，覺得自己這段時間的隱忍功力修鍊得還不夠。
刻意裝出來的淡定從容全都白費了。
看到松田陣平的那一刻，桃沢愛梨自以為如平靜水面一般的心就開始掀起狂風大浪。
大浪狠狠地拍打了她的臉，留下一抹可疑的緋紅。
桃沢愛梨悲憤交加地看了一眼時間。
她今天為松田陣平患得患失的時間已經是三分鐘的十幾倍了。
這樣可不行叭。
她快刀斬亂麻地把接下來的餐點做完，用托盤端去松田陣平的桌前，啪嗒一聲放下。
桃沢愛梨看了一眼桌上的全梨宴，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請……請慢用。」
松田陣平點點頭：「好的。」
然後非常自然地問她：「雪梨橙汁和奇異果梨子奶昔，你比較喜歡哪個？」
突然被客人發問，桃沢愛梨愣了愣，下意識地老實回答道：「我喜歡雪梨橙汁。」
話音剛落，她便眼睜睜地看著松田陣平把那杯雪梨橙汁輕輕地推到了靠近她的桌側。
「請慢用。」
松田陣平非常惡劣地刻意學了她剛剛的語氣。
桃沢愛梨：「……」
什麼鬼？這一杯是點給她的嗎？
她獃獃地站在桌邊，垂眸看著松田陣平。
松田陣平隨意地靠在沙發靠背上，微微抬頭與她對視，一臉「你懂我意思吧」的誠懇表情。
氣氛一時有些微妙。
「……」桃沢愛梨抿了抿唇，一屁股在松田陣平對面坐下。
受不了了，她今天一定要好好解釋一下上次的事。
……都怪那場考試的選擇題！
雖然心裡這麼想，但她嘴上說的卻是別的事情：「……這本來就是我做的，你借花獻佛。」
松田陣平避而不談，嘗了一口冰糖雪梨，漫不經心地讚許道：「味道很好，你進步很快。」
桃沢愛梨：「……」
她用手指夾著吸管，低頭喝了一口雪梨橙汁。
酸甜的橙汁和清爽的雪梨汁融合在一起，味道也很好。
披散的頭髮隨著低頭的動作垂落在臉側，有些不便。
桃沢愛梨一邊鼓著腮幫子喝飲料，一邊隨意地抬起手，把頭髮挽在耳後，露出一小截白嫩的脖頸。
「……」
松田陣平的視線在她修長的脖頸線條上停滯了片刻，便飛速地遊離到了別處。
和桃沢愛梨開口說話的那一刻，他在心中鬱結了快一個月的鬱悶情緒便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彷彿被店內的冷氣吹散了一般。
……但還是記得那兩個她沒提到名字但是存在感很高的學長。
於是心中只剩下如同檸檬汁一般酸澀的情緒。
松田陣平定了定心神，壓下心中幾乎要蹦躂出來的諸如「你之前到底想對我說什麼」「為什麼突然不聯繫我」「我怎麼有種單方面被分手的感覺」「你到底有幾個好學長」之類的完全不好意思說出口的話。
他想整理一下得體的語言，但腦海中一直深深刻著桃沢愛梨剛剛的模樣。
白皙修長的脖頸。
微微鼓起的臉頰。
粉嫩且沾著些許果汁水漬的唇。
看上去就像果凍一樣。
……
桃沢愛梨納悶地看著對面突然開始出神的松田陣平。
這人好奇怪，叫她過來坐下卻又不說話。
桃沢愛梨有點好奇他在想什麼。
反正她已經下定決定今天要坦白，此時此刻知道一下松田陣平的心聲……應該也沒什麼影響吧。
……甚至還有點期待。
臉紅就臉紅吧，心跳就心跳吧，她認了。
於是，桃沢愛梨清了清嗓子，試探性地伸出手，輕輕地戳了一下松田陣平的搭在桌上的手臂。
肌膚相觸。
是意料之中的有些結實的觸感。
桃沢愛梨以為心跳迅速的自己的體溫已經算是很高了，然而松田陣平的體溫比她還燙。
她小小地吃驚了一下。
不是開了空調嗎。
就在這時，松田陣平有些恍惚的聲音緩緩在她腦海中響起。
【好想咬一口啊。】
桃沢愛梨：「？」
嗯？
什麼咬一口？
她遲疑地收回手。
但剛退開了一點點距離時，被她戳了一下的松田陣平像是觸電了一般，全身一激靈，猛地抓住了她伸過去的手。
對方的指腹恰好按在她的掌心處。
她的手完完全全地被松田陣平包裹住，動彈不得。
之前野崎為了畫新劇情取材的時候，曾在午餐時間跟他們說，女生的體溫會比男生高一點點。
而此時此刻，松田陣平的手卻異常灼熱。
【……好軟。】
「……」
欸？
明明只是被抓住了一隻手而已，桃沢愛梨卻覺得自己全身都僵住了。
被緊緊包裹住的手。
灼熱的溫度。
松田陣平的指腹帶著些許硬硬的薄繭，抵在她溫熱柔軟的掌心附近。
有種……很異樣很特別的感覺。
讓她覺得很陌生。
幾乎是發生在一瞬間的事。
桃沢愛梨下意識地想要抽出手，但只是輕輕動彈了一下便被松田陣平察覺。
「……」松田陣平像是如夢初醒一般，回過神來。
他垂眸看著兩人扣在一起的手，喉結微動。
腦中難以說出口的想法似乎慢慢地與現實重合。
「……你是很不願意和我有肢體接觸嗎？」
放開手才是最得體的表現，然而松田陣平第一時間想到的卻是之前在商場里的情景。
——桃沢愛梨小心翼翼地避開了和他的肢體接觸。
松田陣平抬起頭來，目不轉睛地直視著桃沢愛梨的雙眼。
他的聲音染著幾分莫名的喑啞。
以及檸檬汁的酸澀。
奇怪，明明沒點檸檬。
……
壓抑了很長時間的青春情愫在桃沢愛梨心中叫囂著。
噗通噗通噗通。
噗通噗通噗通。
這一秒鐘里，她彷彿全然忘記了自己「一天只能為男生患得患失三分鐘」的規劃，也忘記了自己決定「讀大學后再去找松田學長」的計劃。
直視著松田陣平彷彿滿載著深海般洶湧情緒的雙眸，桃沢愛梨愣愣地說出了實話。
「不、不是這樣的……」
突然，不同於方才低沉的音色，對方有些躊躇和糾結的聲音闖入她的腦海中。
【……現在要表白嗎。】
……欸？
桃沢愛梨覺得自己的理智彷彿都被店內的冷氣吹跑了。
【不想再讓她跑走了。】
桃沢愛梨好像意識到即將要發生什麼不可控的事情了。
松田陣平的心聲過於熱忱與真摯，她手足無措，下意識地就想抽出手。
不能……不能再聽下去了……
再聽下去的話……
她的手剛剛挪動了片刻，便再次被松田陣平牢牢地扣住。
動作變了一瞬，對方的指腹有意無意地輕輕劃過她的掌心。
帶來一片戰慄的感覺。
桃沢愛梨這才想起來，她剛剛才表達了自己並沒有不願意和松田陣平有肢體接觸的意思。
「……」
她從來沒有處理過這樣的心事，覺得比上次做錯的那道壓軸題還難。
「愛梨。」
松田陣平第一次喊出她的名字。
【我喜歡你。】
心聲卻率先出賣了他。
桃沢愛梨僵硬地坐在原地，覺得這個小隔間內的空氣好像都稀薄了些許。
她哪裡都去不了，只能坐在這裡。
耳里和心裡都是松田陣平飽含熱意的聲音。
「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
現實中的聲音染著幾分緊張。
心裡的聲音則滿是堅定。
同樣的話語同時同刻地佔據了桃沢愛梨的心神。
就像戴著耳機一樣，彷彿有3D立體環繞的效果。
告白鑽入她的耳中，慢悠悠地在她的心上撓了一下。
就像松田陣平剛剛輕輕劃過她掌心那樣。
留下一陣異常持久的戰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