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桃沢愛梨回家時，已經是傍晚了。

她家無論是離自己就讀的高中還是東大都不算近，要坐挺長時間的電車。

桃沢愛梨非常謹慎，怕被奶奶發現自己的端倪，早早地在電車站的洗手間里換回了高中校服。

路過奶奶開的小賣部時，桃沢愛梨發現小賣部掛上了「去吃飯了」的牌子。

奶奶應該在家裡吧。

桃沢愛梨把有些歪的牌子扶正，繼續往家裡走去。

……

經歷了一個下午的奔波后，她站在家門口，長長地呼出一口氣，拍了拍自己的臉頰，斂去有些疲倦的表情。

然後笑眯眯地打開了門。

「奶奶！我回來啦！」

她蹦蹦跳跳地來到廚房，看起來彷彿是一個剛剛放學的愉快高中生。

奶奶果然在這裡。

「怎麼又回來的這麼晚啊？」

奶奶正在把袋子中的雞蛋往冰箱里放，聽到桃沢愛梨的動靜，抬頭看了她一眼。

桃沢愛梨張口就來：「和朋友去逛街了，野崎要搜集素材，千代拉著我一起去。」

奶奶笑眯眯地點點頭：「哦哦。」

「……」

桃沢愛梨眨巴眨巴眼睛，覺得自己應該圓過去了。

她放下心來，熱切地湊上去幫奶奶放雞蛋，乖巧地詢問：「奶奶下午去幹什麼了呀？」

奶奶：「我去買打折雞蛋了。」

桃沢愛梨：「哦哦哦，真好。」

奶奶語氣和緩，慢慢鋪墊：「還遇到一個很好看的小男生，他不僅扶我過馬路，還幫我搶打折雞蛋，手腳非常利落。」

桃沢愛梨：「……」

好像有哪裡不對！

奶奶平時從來不說這麼多細節！

除了打算罵她的時候！！

奶奶再接再厲：「是你學校附近的超市。」

桃沢愛梨心裡一緊。

奶奶使出會心一擊：「恰好在你學校門口碰到了你的班主任，簡單聊了幾句。」

桃沢愛梨打算腳底抹油。

可她奶奶是何許人也——

桃沢陽菜女士，能文能武能打老鼠，上次還追著偷小賣部的小魚乾的野貓跑了三條街。

……最後野貓被口嫌體正直的奶奶領養了，現在是家貓，叫餓餓。

餓餓聽到廚房傳來的動靜，火速來到廚房門口探頭探腦地看戲。

奶奶眼神一凌，身手矯健地攔住了桃沢愛梨的去路。

桃沢愛梨：「！」

然後她便眼睜睜地看著奶奶氣定神閑放下雞蛋，隨意地洗了洗手——

最終狠狠地掐了掐她的臉。

大力的動作還伴隨著奶奶氣勢洶洶的聲音：「好啊，你又裝病溜出學校打工了是不是！」

因為不是自己被掐，所以餓餓看得非常起勁：「喵喵喵喵喵。」

桃沢愛梨：QAQ

腦海中也響起了奶奶氣勢洶洶的聲音。

【還挺好掐的，軟乎乎的。】

桃沢愛梨：「…………」

*

被說教了半個小時后，晚餐時間到了。

桃沢愛梨老實本分地扒拉著自己的那份飯。

奶奶一臉慈祥：「今天是去做什麼工作了？」

桃沢愛梨悄咪咪地看了看奶奶。

好像沒在生氣誒。

於是桃沢愛梨老老實實地說：「去東大了。」

奶奶滿意點頭：「不錯，是有質量的工作呢，聽起來就很學術。」

奶奶給桃沢愛梨夾了一根雞腿，追問：「具體是做什麼？是什麼實驗項目的被試者嗎？」

桃沢愛梨老實巴交：「幫前野猛代課。」

奶奶：「…………」

桃沢愛梨碗里的雞腿被奶奶無情地夾走了。

剔掉骨頭后給了兩眼放光的餓餓。

桃沢愛梨：「…………」

奶奶嘆了口氣：「梨梨，你從小到大都沒什麼娛樂活動。」

「小時候是在小賣部幫著我看店，年齡夠了之後你就自己出去打工了。」

奶奶的眼神柔和下來：「家裡還有奶奶陪著你呢，一切都挺好的，你不用這樣。」

桃沢愛梨垂眸吃飯：「……可是奶奶年紀這麼大了還要天天去店裡，別人的奶奶這個年紀都已經在家裡吃喝玩樂了。」

「我想讓奶奶過得好一點。」

桃沢愛梨認真地說。

「我只有奶奶了。」

一瞬間里，飯廳里只有餓餓吧唧吧唧地啃雞腿的聲音。

桃沢愛梨覺得氣氛有點沉重，正想賣個萌混過去時，頭上傳來一陣痛感。

「嗷嗷嗷——」

她可憐巴巴地捂著腦袋，看著收回手的奶奶，不敢說話。

奶奶佯裝兇狠地看了她一眼：「什麼叫年紀這麼大了！我在老姐妹中都算是年輕一代的！」

「……」桃沢愛梨頓了頓，笑嘻嘻地點頭，「奶奶永遠年輕。」

這件事就算是揭過去了。

桃沢愛梨捧著一大堆碗筷準備去洗碗的時候，正準備出門去店裡的奶奶突然轉頭叫住了她：「桃沢愛梨。」

還是全名。

桃沢愛梨：「？」

天色有些晚了，門口的燈壞了還沒修，奶奶的神色融在夜色中，有些不清晰。

「好好學習，沒準以後能像隔壁的零和景光那樣考上東大。」

「不要局限於現在的這點亂七八糟的打工工資。」

桃沢愛梨愣了愣，還沒來得及開口，奶奶又說話了。

「你等我這周周末去狠狠抽前野猛一頓。」

桃沢愛梨：「…………」

奶奶出門了，桃沢愛梨捧著碗筷發獃。

餓餓在她腳邊舒舒服服地躺下了。

她垂眸看著餓餓，又想起了剛剛吃飯時奶奶敲她腦袋時泄露的心聲。

【奶奶也只有你了。】

「……」

桃沢愛梨發了一會兒呆。

直到餓餓躺膩了，起身伸了個懶腰，一搖一擺地走了。

……餓餓最初偷小魚乾時，還是營養不良天天翻垃圾桶的野貓呢。

桃沢愛梨看著肥墩墩的餓餓，突然笑了笑。

她和奶奶現在還有餓餓。

以後可能也會有新家人的。

*

作為聽話的美少女，既然奶奶都這麼說了，那麼桃沢愛梨決定——

好好學習！

……以及更加偷偷摸摸地打工。

她還是無法忍受只有奶奶一人撐起整個家的現實。

……嗯，推掉幾個兼職倒是可以的。

晚上，桃沢愛梨決定製訂一個長期的名為「我要上東大」的學習計劃。

滿懷雄心壯志的桃沢愛梨氣勢洶洶地在桌前坐下。

攤開紙。

拿出筆。

眼神堅毅！

在紙上寫下「東都大學」這個詞的時候，她腦海中莫名浮現出了今天遇到的那個男生的身影。

松田陣平。

桃沢愛梨下意識地伸出左手摸了摸額頭。

她怔怔地盯著虛空處的一點，感覺自己彷彿又坐在了那間東大教室里。

倏然在她眼前放大的俊朗面容。

清新的薄荷氣味。

敞開的領口。

微微露出的鎖骨。

她甚至還看見松田陣平的喉結輕輕地動了一下。

「……」

桃沢愛梨的思維開始慢慢發散。

……而且，松田陣平本就高大，還坐在靠近窗戶的位置。

他靠過來的時候，把她身前的光全都遮蓋住了。

投下一片陰影。

她有一瞬間覺得自己幾乎被對方鋪天蓋地而來的氣息籠罩住了。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她在想什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桃沢愛梨如夢初醒地收回手，臉頰的溫度迅速升高。

她回過神來，狠狠地晃了晃腦袋。

不能胡思亂想！要好好制定學習計劃！！

桃沢愛梨再次眼神堅毅地看向計劃紙。

……結果發現紙上不知何時寫上了「松田陣平」幾個大字。

「……」

桃沢愛梨默默地看向自己右手緊握的筆。

……該不會是剛剛浮想聯翩時下意識寫上去的吧。

桃沢愛梨猛地趴在桌上，把越來越燙的臉頰貼著冰涼的桌面。

「啊——」

桃沢愛梨自暴自棄地把臉在桌上蹭來蹭去，伸手錘了錘桌面。

可惡！不許再想了啊啊啊！！！！

……

接下來的一段時間裡，桃沢愛梨辭掉了所有工作日兼職，每天寫完作業后便會在網上找新兼職。

她的要求很簡單，周末上班的就行，不會耽誤什麼學習時間。

……找了半天也沒找到。

最後還是結月給她推薦了一份咖啡店的工作，據說她哥哥也在那裡打工。

「招周末兼職噢，可愛的美少女JK優先。」

瀨尾結月面無表情地遞給她一張宣傳單。

聽著這個描述莫名覺得有點不靠譜的桃沢愛梨：「……」

佐倉千代：「這個可以誒！我去過這家店！環境挺不錯的，老闆人也好！是個美麗的大姐姐！」

當天放學后，桃沢愛梨便去面試了。

美麗的大姐姐一臉嚴肅地看了她幾秒。

就在桃沢愛梨膽戰心驚瑟瑟發抖的時候，美麗的大姐姐終於開口了。

「太他媽的可愛了，我就需要這種可愛美少女，看著感覺自己都年輕了。」

桃沢愛梨：「……？」

美麗的大姐姐轉移視線，看向一旁陪著桃沢愛梨來的千代：「這位可愛美少女有興趣來嗎？」

負責幫野崎塗黑的佐倉千代連連擺手：「我不能背叛野崎同學！」

桃沢愛梨：「？」

於是桃沢愛梨擁有了一份新兼職。

店裡平時的客人並不多，她和結月的哥哥——瀨尾遼介一起工作。

目前她還是新人，所以製作飲品的任務主要交給瀨尾遼介，她只需要點單和上菜。

桃沢愛梨便會趁著空閑的時候做作業以及背知識點。

總體還是非常清閑的！

桃沢愛梨很滿意。

*

今天也是平靜的一天！

店裡沒有客人，瀨尾遼介臨時有點事出去了。

桃沢愛梨獨自留在店裡。

她在吧台邊，埋頭盯著練習題，冥思苦想中。

咖啡店的門被推開，掛在牆上的風鈴發出清脆的響聲。

桃沢愛梨沒注意到，無比糾結地沉浸在這道選擇題中。

她看了半晌，無比遲疑地寫上了答案——

C。

……不會的就蒙C。

「你好，請問現在可以點單嗎？」

她的身前突然傳來一個好聽的聲音。

桃沢愛梨：「？」

她抬起頭，發現面前站著一位長得很好看的客人。

「可以可以，歡迎光——」

歡迎語才說了一半，桃沢愛梨突然安靜如雞。

本著近大遠小的規律，長得很好看的客人微微側身去看牆上的掛畫后，站在他身後的另一位長得很好看的客人便順理成章地露了出來。

對方身形頎長，穿著一身簡單的白衣黑褲。

雙手插兜，眉目舒展。

是松田陣平。

桃沢愛梨：「……」

桃沢愛梨：「…………」

她一瞬間第一想到的不是東都大學，也不是松田陣平的名字。

……而是松田陣平微動的喉結。

然後便不由自主地順著這個微小的線索想到了那天發生的事。

前一位長得很好看的客人突然率先去佔座位了，嚷著讓松田陣平點單。

「……」誒，店裡明明全是空位啊。

桃沢愛梨呆若木雞地看著松田陣平慢慢靠近吧台，微微俯身。

「這道題選A。」

松田陣平的視線完全沒有放在菜單上。

他挑了挑眉，只掃了一眼練習題便告知了桃沢愛梨正確答案。

桃沢愛梨獃滯地低頭看了一遍題，發現好像確實說得通。

就在這時，她感覺自己的身前再度投下一片陰影。

彷彿場景重現。

「要我給你講講嗎？」

明明是正常的顧客與員工的點單距離，她卻莫名覺得他們之間的距離太近了。

近到她幾乎能感覺到松田陣平的溫熱呼吸。

桃沢愛梨有些赧然地張了張嘴，鬼使神差地答應了：「……謝謝松田學長。」

「不客氣，應該的。」松田陣平彎了彎唇角，眸中透露出幾分真誠，「這位——高中生學妹。」

然後話鋒一轉。

「作為交換，等會把你的真名告訴我吧。」

「你可是已經知道我的真名了。」

語氣還有幾分揶揄。

甚至在「真名」這個詞上加了重音。

桃沢愛梨：「……聽、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她很心虛，眼神四處飄來飄去。

但松田陣平的目光莫名有些灼熱。

……有種她不妥協就不移開的架勢。

她最終只能老老實實地直視著松田陣平的眼睛。

桃沢愛梨：「……」

啊，好想撒腿就跑QAQ

……可她是員工！還被困在吧台里！

桃沢愛梨剛想轉移話題讓對方點單時，突然發現松田陣平眨了眨眼，慢慢地做了個口型。

她辨認了一會兒。

「……」

小、小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