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 9 章
從電梯里出來時已經是半小時以後了。
松田陣平和維修人員道謝后，發現身邊的桃沢愛梨依舊低著頭。
桃沢愛梨剛剛哭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漸漸平息下來。
結果就一直低著頭，再也沒抬起來。
身高差加上對方垂落的長發，松田陣平完全看不清桃沢愛梨的表情。
「……」
松田陣平佯裝若無其事地偏頭看了她一眼。
該不會還在哭吧……？
想到桃沢愛梨哭泣的樣子，松田陣平下意識地抬手摸了摸胸口。
……那塊不久前還暈染了一大塊的淚痕已經幹了。
松田陣平總覺得那處位置彷彿被火燒過一般灼熱。
隨著他回憶的深入，火苗慢慢地以他胸口為起點，擴散出一片燎原。
「……」
突然好熱啊。
松田陣平隨手扇了扇風，依舊覺得很熱。
他最終還是停下腳步，微微彎腰，探頭去看桃沢愛梨。
「你……還在哭嗎？」
一回生二回熟。
此時的松田陣平已經能熟練地放輕對桃沢愛梨說話的音量和語氣了。
無人應答。
他湊近之後，桃沢愛梨的頭反而更低了。
好像還有些微微發抖。
松田陣平：「？」
真、真的在哭？
松田陣平頓了頓，又俯身些許，試圖與桃沢愛梨保持平視：「……別、別哭了，我們已經出來了。」
——但安慰人的話語還運用得不是很熟練。
然後，松田陣平眼睜睜地看著桃沢愛梨的頭又低下些許。
她的下巴幾乎都快貼著胸口了。
松田陣平：「……」
向來恣意的他突然覺得有點手足無措。
「女孩子疑似在哭」該怎麼哄啊？
兩人恰好路過一個冰淇淋商鋪。
茫然的松田陣平看見五彩斑斕的店鋪廣告時，像是找到救星一般。
「……要不我請你吃冰淇淋吧！」
沒等桃沢愛梨回復，他便果斷地直起身，湊到冰淇淋商鋪門口。
買什麼口味呢……
算了，都來點吧。
*
確認身邊再無松田陣平散發出的強烈存在感后，桃沢愛梨伸手捂住了臉。
她感受著逐漸從臉頰傳遞到手心的滾燙溫度，恨不得遁地逃跑。
「……」
桃沢愛梨早就沒有在哭了。
剛才在電梯里時，慢慢地從恐懼中冷靜下來后，浮現在桃沢愛梨心中的第一個想法是——
她！居！然！靠！在！松！田！陣！平！的！胸！口！上！
不久前在她口中還「不太熟」的松田陣平——
的胸口！
而且還說了一大堆……很無法直視的話！！
桃沢愛梨六神無主，臉上的溫度火速升高。
她飛速地低下頭裝死，默默地縮到了電梯的角落裡。
……然後便一直裝死到現在。
剛才，隨著對方突然彎腰湊近她的動作，一股鋪天蓋地而來的氣息迅速席捲了桃沢愛梨的神智。
清新。
活力。
還有一點點張揚。
和一點點曖昧的荷爾蒙。
像是盛夏里的汽水，也像是夏日祭的煙花。
是松田陣平的氣息。
回憶與現實交織，大腦宕機的桃沢愛梨毫無辦法，羞於讓對方見到她通紅的臉頰和耳根，只能低頭逃避。
結果對方卻愈發逼近。
……直到冰淇淋店的出現。
感覺到臉上的溫度漸漸冷卻下去后，桃沢愛梨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鬆開了捂住臉的雙手。
她抬起頭，默默地看著商場的人群。
雖然剛剛都沒怎麼在意松田陣平的心聲，但她也是勉強記住了……一些的。
比如一些擔憂為難的思緒。
比如一些茫然的胡思亂想。
比如一些想要安慰她的想法。
比如——
【手濕了。】
【衣服濕了。】
【她哭起來也好可愛啊……】
【我我我我我我抱住她了。】
【……這個力度應該不會重吧！】
桃沢愛梨：「…………」
她覺得自己臉上的滾燙溫度好像又要捲土重來了。
桃沢愛梨自暴自棄地用手拍了拍臉，轉身面對著護欄，高高地俯視著七樓以下的商場全景。
她的目光凝固在某家正在排起長龍的飯店上，試圖用身邊樸實無華的人間煙火氣來讓自己的內心平靜下來。
……結果看見了一對正在相互餵食的情侶。
喂的還是冰淇淋。
女生吃了一口冰淇淋，右肩卻被男生拍了一下。
女生回頭，男生趁機湊到她的左邊咬了一口冰淇淋。
然後一臉微笑地接受女生撒嬌般的輕捶。
桃沢愛梨：「……」不能買兩個嗎？
冰淇淋很快就吃完了。
那對情侶開始擁抱。
……他們的姿勢還跟她和松田陣平剛剛在電梯里的擁抱姿勢一模一樣。
桃沢愛梨神情複雜地看著他們。
直到那對情侶開始親吻。
突然心虛和慌亂的桃沢愛梨：「……」
她飛快地移開視線。
但那對情侶的模樣一直在她的腦海中揮之不去。
……甚至有那麼幾秒，桃沢愛梨覺得自己的潛意識似乎在把那對情侶換頭成她和松田陣平。
桃沢愛梨怔怔地盯著虛空處的一點，思維漸漸地向奇怪的方向發散。
……只是進行了一個嚴格意義上都不算擁抱的擁抱，她和松田陣平都心緒慌亂得像兩隻剛剛被群毆了的土撥鼠。
假如親吻的話，那豈不是……
「嗷……」
桃沢愛梨再次伸手捂住了臉，恨不得把臉貼在冰冷的護欄上清醒一下。
怎麼辦啊，再和松田陣平一起單獨相處的話……
她可能要爆炸了。
*
松田陣平舉著一個巨大無比的冰淇淋回來的時候，發現剛才眼神彷彿還黏在地上的桃沢愛梨突然抬起了頭。
還非常複雜地盯著他。
松田陣平：「？」
他不動聲色地觀察了一番，發現桃沢愛梨整個人看起來都紅彤彤的。
松田陣平回憶了一會兒，想起桃沢愛梨哭的時候整個人也是紅彤彤的。
於是他斷定——桃沢愛梨剛剛低著頭肯定是在哭。
松田陣平佯裝鎮定地走近桃沢愛梨，一邊想著還好旁邊有家冰淇淋店可以用來哄人，一邊謹慎地將手中的一個冰淇淋遞到桃沢愛梨手邊。
「現在我們應該比剛才熟一點了吧。」
順便隔空回復桃沢愛梨拒絕他請吃飯的那句「我們不太熟」的言論。
然後假裝不甚在意其實略帶緊張地觀察著桃沢愛梨的反應。
桃沢愛梨看著眼前蛋筒上起碼堆著七八個球的冰淇淋：「……？」
她頓了頓，努力地讓自己的語氣保持鎮定：「……這是不是太多了？」
松田陣平看著確實有些誇張的巨大冰淇淋，誠懇地眨了眨眼：「不知道你喜歡什麼口味的，就擅自做主給你選了。」
桃沢愛梨小聲地噢了一聲，小心翼翼地接過了那個冰淇淋。
交接冰淇淋的時候，她將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手上——
最後成功地在沒有碰到松田陣平的手指的前提下拿過了冰淇淋。
……她此時此刻的狀態著實無法再處理松田陣平的心聲了。
對方的每一句心聲幾乎都能讓她的情緒在短時間內大起大落。
「……」
松田陣平不動聲色地看著桃沢愛梨自以為無人發現的動作。
……是不願意和他有肢體接觸嗎。
*
走在商場的道路上。
桃沢愛梨吸溜吸溜地咬著冰淇淋。
突然，她開口：「松田學長，要不我們今天別講題了吧……」
桃沢愛梨沒敢看松田陣平的表情，鼓起勇氣，繼續說道：「謝謝你的好意，但是我突然想起來今天還有點事情……」
因為是假話，所以桃沢愛梨越說越心虛。
「……」
松田陣平的腳步停滯了片刻，隨即又流暢地銜接上，「沒關係。」
語氣非常自然，彷彿完全沒有察覺到她的彆扭。
桃沢愛梨在心裡鬆了口氣。
……她今天情緒起伏太大了，感覺無法再處理和松田陣平有關的事情了。
腦容量要爆炸了。
得到對方肯定的答案，桃沢愛梨的腳步都輕快了些許。
松田陣平把這些細微的變化盡收眼底。
「……」
他插在口袋中的手不自覺地掐了掐手機。
片刻，又放開。
松田陣平非常自然地把手從口袋中掏出，隨意地理了理頭髮。
……莫名的心亂。
桃沢愛梨完全沒察覺到對方的情緒變化，而是垂眸看著冒著冷氣的巨大冰淇淋。
她剛剛已經吃掉了最上方的粉色冰淇淋球，是草莓味的。
接下來的這個球也是粉色的，不知道是什麼味道的。
桃沢愛梨覺得也有可能是草莓味。
她剛剛已經吃過一個草莓味了。
桃沢愛梨看了看松田陣平空空的兩手，脫口而出：「松田學長沒有買自己的那份嗎？」
松田陣平的聲音有些乾巴巴的：「嗯……？沒有，我不怎麼吃甜食。」
從小就被教導要善於分享的桃沢愛梨的腦子好像沒跟上百米衝刺的嘴：「那學長要吃一口我的嗎？下一個球好像也是草莓味的……這個冰淇淋味道很好耶。」
心情大起大落的松田陣平：「？」
桃沢愛梨：「……」
桃沢愛梨看了看完全無法得體禮貌地分食的冰淇淋：「…………」
她腦中突然閃過那對情侶互相餵食的樣子。
嗯……感覺拍一下她的肩膀然後再趁機咬一口她的冰淇淋的這種事……松田陣平完全做得出來耶……
桃沢愛梨：「……」
桃沢愛梨：「…………」
不對！！她為什麼要想象她和松田陣平打情罵俏的樣子！！
桃沢愛梨紅著臉低頭快步走開：「……對對對對對不起！！！既然學長不怎麼吃甜食的話，當我沒說！！！」
偷偷摸摸思考了一會兒要怎麼吃的松田陣平：「……？」
……撩了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