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晏行在羅綦家就是個吃白食的,啥事兒都不會幹,早早起來就瞧著羅綦她們倆忙得熱火朝天。
想上前幫忙,卻不知道從何處插手。
直到羅綦生好火摞好麵粉之後讓他進去幫忙加水和面。
只有一個灶炕的簡陋廚房裡煙熏火燎,霧氣瀰漫。
晏行穿著一身農家郎的衣服,垂在身側的手有些不知所措地蜷縮著,仔細詢問道:「要加多少?」
「差不多就行,你看著加,多了少了到時候我知會你一聲。」
晏行垂眸有些不安,不清楚她說的這個差不多到底是幾何,只能提起陶壺注入一汪羅綦早晨剛挑上來的井水,斟酌著邊加邊抬頭看羅綦的臉色,生怕糟蹋了這些來之不易的糧食。
他這雙手會寫字畫畫,可是對於一般男兒家該會做的男紅烹調卻是一竅不通,他也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要親手下廚。
「夠了。」羅綦洗乾淨手,用麵粉埋蓋住快溢出來的水,利落地叫散落的粉狀物快速成狀成型,很是神奇。
平時到了用膳時間便有侍子端著各色精緻的飯食,今天竟是晏行第一次見到食物的製作過程。
「這是什麼?」他問。
羅綦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細白瑩潤的一根連個繭子都沒有,指著她靜置的草木灰溶液。
「讓面發起來的東西,蒸完了吃起來軟和。」以羅綦不大的知識儲備量也解釋不出原理來,但在人面前不能慫,瞎掰道,「饅頭裡不是有點兒小氣泡嗎。就這東西弄出來的。」
羅綦說的通俗易懂,也不是深奧的內容,晏行認真地想了想,然後點頭道:「原來如此。」
他一副受益匪淺的崇拜模樣,倒把羅綦弄得挺不好意思,邊吐槽著怎麼比長生還好騙,又迅速膨脹起來,真話加上假話唬得晏行一愣一愣,不時感嘆著自己淺薄無知,這世上的奧妙還真是無窮無盡。
她倆在灶台邊一來一回,小聲說著話,被分配去灶膛燒火的長生看她們這裡熱鬧,火鉗一扔也吵著要過來幫忙,被羅綦給狠瞪了回去,訥訥不敢再言。
家裡有了阿行之後七娘的脾氣可越來越暴躁了,如此長生不滿地往灶里添了一把火,將爐子燒得更熱,驀地大聲吼道:「哼,七娘只喜歡阿行,不喜歡長生了!」
本來熱烈聊著的兩個青年人似被突然大起來的火熏得臉色通紅,連眼睛都不敢對視。
長生這丫頭仗著腦子不好一天到晚盡瞎說,羅綦冷靜下來偷瞄了眼旁邊耳根微紅的男人。
「面揉好了得發一陣兒,咱們先去出去吃個早飯,有米湯。」
「嗯。」
不等羅綦吩咐,晏行已經快步跑出了這個令他一時心慌意亂的狹小空間。
早冬的涼風吹得他一個激靈。
他從來都知禮守節,定然是裡面太熱才會讓他昏了頭。
被中途打斷的對話末尾竟還有些戀戀不捨,令晏行失神。
羅綦端著兩個碗出來的時候見他還傻站在院子里發獃,生怕再對他生出冒犯。
不然好不容易緩和下來的關係又得變成昨晚那樣,糟心。
她沒湊近,離得很遠喊了一嗓子:「今天太陽好,咱們就把飯擺在院子里吃。」
晏行沒有異議,主動到房間里搬來了草垛席子,並且鋪上了羅綦昨天撿回來的坐墊,有點兒臟,但將就著能用。
羅綦和長生到地兒一看,布置得跟城裡人家到她們村兒附近春遊的排場有得一比,誰知道她們倆還有機會過這種有吃有喝的富貴生活呢。
有點兒新奇。
「把你狗爪子洗乾淨了再過來吃。」
長生今天本來就不太開心,被羅綦一凶灰溜溜地去水缸邊洗了滿是灶灰的手,又灰溜溜地跑了回來,悶不吭聲地盤腿坐著。
羅綦本來也想一屁股坐下去,瞧晏行規規整整地跪著,便有樣學樣地坐在他身邊,頗有架勢。
飯菜還是老一套,腌菜加主食沒有葷腥。
晏行嘆口氣,不懂得這個女人就吃這些怎麼還會長得那麼有力氣。
平時到了吃飯最起勁的長生卻頭一撇,悶悶不樂。
羅綦無奈,手掌在她頭上摸了把安慰道:「七娘也喜歡長生!」
「嗯!那就好!」
長生不記事兒容易哄,給個台階就能下,這句話倒給了晏行不自在。
「長生餓了要吃飯!咦?阿行臉上有髒東西。」
「哪裡?」
晏行心裡有事,反應過來著急地用手去擋,恍然有根手指快他一步擦在頰側,把上面不小心沾染上的麵粉給抹了去。
蜻蜓點水般,一瞬即過,快得像從沒有碰上過一樣。
長生開心地拍著掌笑道:「沒啦!」
羅綦清咳一聲,也笑:「快吃吧,咱們家可是好久沒喝上過米湯了。阿行一來我們的日子就越過越好了。」
門外一道清脆的聲音打斷了她們的安穩。
「七娘,你跟長生吃著呢?」
被羅綦喊來幫忙的羅小阮正站在柵欄旁,眼睛全盯著穿著他衣服的陌生人。
晏行比羅小阮高些,衣服並不合身。但這套普通憋屈的村夫農裝偏生就被他穿出了貴氣,撐得筆挺順直,一瞧便知跟他們不是一類人。
晏行自然也看到了那個對他稍稍顯露出敵意的年輕男子。
家裡好久沒來這麼多人,長生興奮地喊道:「小阮來吃。」
「好,我也沒用早飯呢。」
柵欄被拉開,羅小阮很不見外地進了門,就坐在羅綦正對面,四面全被人給佔住了坐。
羅綦把膝蓋下的軟墊扔過去:「你坐著。」
然後毫不吝嗇地給他盛了滿滿當當一碗粥。
「翠娘呢?要不要給她送點兒去。」
「她最近賭癮犯了,晚上愁得睡不著覺,現在正打著呼呢。等她醒了吃饅頭就行。」
她們就著家常瑣事熟稔地聊著天,一時顧不上旁人。
倒是長生有良心,見晏行只捧著碗喝粥提醒道:「阿行,吃醬菜。小阮做的醬菜是天底下最好吃的醬菜。」
他聞言簪花弄玉般淺嘗了一小口,贊道:「確實不錯。」
入口濃而不澀,還保留著菜蔬的清香,確屬配粥的上品,比之御膳房那些別有一番風味。
幾個從來都是隨便把醬菜往粥里一攪的人看著這景象都有點兒愣,默默收斂了自己的體態,連喝粥的聲音都小了很多。
羅小阮心裡挺不是滋味,開口道:「七娘,這位哥哥是誰?我以前怎麼都沒見過。」
「哦,他呀...」
羅綦迅速在腦子裡盤好了一套完美說辭卻被晏行搶了先:「我與家人失散,暫時在七娘家借宿幾日。」
最近城裡城外都亂糟糟的,有錢人向外逃散的時候出了事也很正常。
這位叫阿行的公子一看就是大家出身,定是七娘心善,見他可憐才收留下來的,應當不會留太久。
看著也是他與羅綦更為般配。
如此一想羅小阮便安了心,對晏行也熱情了很多,還說有什麼不方便的找他就行,衣服不夠他家還有。
晏行落落大方地點了個頭,表示不會客氣。
被他搶了話的羅綦卻沉默了很多,只有在羅小阮指名道姓地提問之後才答上一兩句。
一頓飯,除了長生每個人心裡各有計較。
飯後,羅小阮利落地收了碗筷跑去涮洗,羅綦也到廚房看面發得如何。
沒有人會要求晏行這個客人去幫忙,晏行也失去了早上的勁頭,一個人悶回了屋子裡,像昨日一樣。
廚房裡有兩個能幹的人就夠了,長生沒定性,不一會也跑了出來,在屋門口用碳枝複習著昨天「長生」那兩個字,一遍又一遍,非要全印在腦子裡不可。
跟長生相處一天不到,晏行覺得長生也沒想象中的那麼傻,反而特別有韌性,做事有始有終,很多普通人都做不到的一點,若不是生在貧窮人家有人好好教導也不至於如此荒廢。
他招來長生讓她在自己腳邊寫了一遍名字。
「我今天再教你兩個字,想學什麼?」
長生立刻答:「七娘,我想學七娘的名字。」
「好,」晏行答應得爽快,略一沉吟又道,「那你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教你。」
「嗯!」
「你知道七娘和小阮是什麼關係嗎?」
這個問題確實給長生問住了,她撓著臉疑惑道:「大家都是好朋友啊。」
話落,她又想起郭萬鼎平時打趣羅綦的話,興奮道:「哦!對了,小阮是七娘的夫郎!」
晏行聽得一噎,都有夫郎了,還這般輕浮作態。
枉他之前還以為…
莫大的恥意在心頭漾開,有自作多情還有被挑釁的不快。
如今寄人籬下只能委曲求全。
他用力在地上劃了七娘兩個大字,嚴肅地指給長生看,這就是她今天的功課。
長生弄不懂阿行怎麼突然變凶了,有點兒瑟縮,低頭瞧見新字隨即開心了起來,她以後也是會寫七娘名字的人了。
靠著兩個字,晏行和長生消磨了一早上,刻意不去理會在廚房裡忙碌的人,炊煙陣陣,新蒸饅頭的香味漸漸飄散開來。
反正他總是多餘的那一個,快點離開便好。
突然有個粗娘子闖進了門。
「不好了,大姐!昨晚上幽都城門口發生了械戰,死了不少人,聽說是以前那魏王帶人反撲回來的。今天北蠻子就把她未婚夫的屍首掛城樓上示威呢,你說她們不會再殺咱們漢人泄憤吧!」
作者有話說:
小鳳凰:都有夫郎了還在外面瞎撩撥,渣女
今天晚啦,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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