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在廚房裡忙亂了一早上,羅綦一直琢磨著早上晏行的那句話,跟她把關係撇得一乾二淨,頗有點兒翻臉不認人的意思。
其實他本來就是高高在上身份尊貴,而她是只妄想吃天鵝肉的癩□□。
人現在住她家,雖說心裡有那麼點兒稀罕,但到此為止,羅綦壓根兒不敢多想。
羅綦清楚晏行這種人就算落魄也是打心底瞧不上她的,有權有勢的人就這種德行,成天看不起這看不起那,晏行掩飾得好她也不打算戳穿。
從女子的角度看來,她這種人娶一個羅小阮那樣會幹活能幫襯的人才是最實惠的,養著晏行跟養著長生沒什麼區別,可是見著晏行那樣兒她又捨不得,捨不得他出去受苦受難,捨不得他迫不得已去求別人。
「七娘,想什麼呢?再添點兒火。」
羅小阮站在在灶前一籠一籠把捏成狀的饅頭放到鍋上蒸,手腳麻利幹活快,沒什麼可挑剔的地方。
羅綦抹了把臉,閑聊道:「估摸著現在柳懷瑾到南方了。那丫頭心狠,扔了老子娘一個人跑去江南過好日子去,你說咱們孤家寡人留下圖什麼。」
羅小阮一愣,問道:「七娘你也想去南方嗎?」
羅綦說不清,心裡頭亂得慌,現在幽都變成這樣,留下來短期內沒什麼好營生。她也不認為有福氣能再遇上一群白給她糧的傻子,只能坐吃山空,不如去南方博一把。
總不能這樣渾渾噩噩一輩子。
正巧晏行也要往那邊去,還能順他一程。
她捅了捅被埋在枯草下的火星子,頭疼道:「還沒想好。」
羅小阮略微安心了些,甜笑道:「那七娘什麼時候想好了跟我說一聲,別跟柳懷瑾似的一聲不吭就跑了,我給她縫的鞋都沒來得及送出去。」
「好,」羅綦答應得爽快,八字還沒一撇的事兒得好好謀划,「對了,你針線好,回頭幫阿行改改衣服。我昨天還撈回來幾條緞子,你倆分分各自做件新的。我過兩天再上山看看能不能弄點野味兒,咱們一起過個好年,有啥事兒等過完年之後再說。」
「我等會兒就去幫阿行看看。」
她倆互相幫襯著活像一對小妻夫。
從小就認識,對彼此了解也深,真要到了結親那一步也可以說是水到渠成,可惜這是個亂世,每天都會發生無數的意外。
聽到郭萬鼎再院子里喊的那一嗓子,羅綦立馬扔下火鉗跑出了門,示意郭萬鼎小聲點,皺眉問道:「她哪個未婚夫?」
「就那個帝卿,安寧還是長寧的,反正就掛城門樓上呢,我去看了,看樣子死了不少天。」
羅綦看了眼閉合的屋門,心下一沉:「蠻子怎麼就知道那是長寧帝卿?」
「穿著鳳凰羽紗的還能有誰,就死寢宮裡邊兒。聽人說前皇帝後宮有幾個君侍被北蠻子給收了,他們指認的,做不得假。」
羅綦略一沉吟,拍拍郭萬鼎的肩道:「我知道了。你先去廚房,那裡有剛蒸好的饅頭,吃飽了咱倆一起去看看。」
「好嘞。」
羅綦推門進屋的時候長生還蹲地上寫字,嘴裡念念有詞,對外面的動靜沒什麼反應。
她趕跑了人走到癱坐在床沿上的人問道:「你都聽見了?」
晏行清淺地點了個頭,雙目失神地垂落在地上。
從破城到現在,他離危險最近的一次就是逃出宮的那天晚上被北狄人追趕,身邊還有羅綦護著,感觸不深,混混沌沌。
不是無知無覺,只是想逃避。
不願接受國破家亡的現實,便是一個時辰之前他還在像個小男兒一樣跟個鄉野村夫爭風吃醋,那般的不爭氣。
如何對得起捨命換他自由的流雲。
羅綦知他心焦,安慰道:「你不用著急,我去探探情況應當不會有大事。」
晏行忽地抬起頭,含著碎光的眼睛直直看向羅綦,看得她心神一盪。
她能察覺到裡面有萬般的不信與困惑猶豫,很是複雜。
羅綦從懷裡掏出那個玉墜子晃了晃:「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你給我的報酬,是我沒處理好,咱們可不做那種虧心生意。」
「可你是怎麼知道...知道我就是...」
晏行不敢再說下去,這個話題太過敏感,一著不慎便是個慘死的下場,甚至會變成拿捏威脅義軍、南廷的人質。
長居深宮,四肢不勤五穀不分,空有一肚子無用的詩書,羅七娘是他如今全部的依仗。
他不得不信任她,也不得不賴著她。
羅綦笑:「因為我以前見過你。」
走了狗屎運那天,透過暮色煙塵,清雅秀麗的仙子落入了她的眼,輕易攥住了她的心。
羅綦和郭萬鼎二人先去幽都外蹲守,並不打算進入。
城門的看守比昨日猛增了好幾倍,門口還有大片未被清理乾淨的血跡。
城樓上原本掛著軍旗的長桿垂下一具早就脫了水的乾屍。
羽紗長袍連著失去光澤的長發被風迤迤吹著飄揚。
那張臉已經呈現出紫黑色,著實看不清他原先活著的時候是什麼樣子。
但北狄人其實並不在意這具屍首到底是不是大瞿的長寧帝卿,如此行徑不過是用來震懾那群妄想奪回城池的敗軍之將,威震城裡蠢蠢不安的漢人百姓。
大瞿已經名存實亡,以後整個漢人的江山全都會像幽都一樣被她們北狄人掌控。
順她者昌逆她者亡,光靠一群散兵游勇如何救得起苟延殘喘的大瞿。
「大姐,是長寧帝卿嗎?」
今日不同往日,郭萬鼎頂著頭枯草藏在羅綦旁邊,以防被當作義軍的姦細給糾出來殺了。
「我哪兒知道。」羅綦含混答著撐起身往回走。
「誒,大姐你怎麼都走了。」
「看一眼不就得了你還想幹什麼?」
今天的郭萬鼎有點兒不對勁。
羅綦停下步子抬眼凌厲的覷著她:「郭萬鼎你動的什麼鬼心思?」
郭萬鼎被她看得心虛,腆著臉笑道:「沒什麼,沒什麼,我就是想...」
含糊了會兒她把心一橫,「哎呀,我就跟你直說了吧大姐,要不咱們一起把這長寧帝卿的屍首給盜了,向義軍表表忠心,一起上山就個義如何?」
「你想當義軍?」
羅綦可從來都不知道郭萬鼎能有這思想覺悟,不過這世道逼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幹什麼都不稀奇。
「不是,今兒早上我撿著個瀕死的義軍,聽說現在山上的日子可好了。魏王散盡家財給姐妹們購糧買肉,還有還有,她還認識羅文羅武,她們倆現在都當小隊長了威風著呢。」
羅綦聽在心裡不咸不淡道:「你早上怎麼不說?」
「早上?嗨,我不是看羅小阮也在嗎,他這人墨跡,聽著咱們要去當義軍肯定要啰嗦著不讓。」說著郭萬鼎對著揶揄一笑,「生怕自己個兒當了寡夫。」
羅綦忽略了她后一句,贊道:「你這想法還不錯。」
對於臨澤山上那群義軍羅綦並不怎麼看好,聽意思招羅的都是附近散落的野兵,大多不太服管教。那個魏王剛被趕鴨子上架,空有一腔激憤的空殼子,等過了這股剛剛滅國的勁頭真能聽她統領的又有幾人,到時候魏王府的百年基業怕是都不夠耗的。
若沒有個能人指點遲早也是被北狄人全滅的下場。
但是作為一個臨時落腳的地方卻是可行的,總比在家啃乾糧的好,說不定以後還能拼出個前程來。
而且家裡那個找到了她未婚妻當是比跟著腦袋系褲腰上的自己好。
剛好把城樓上的人給安葬了也算是把之前答應為晏行做的事兒給了了。
羅綦很快在心裡盤算出了個最好的結果。
「大姐你也這麼認為啊!咱們真要成了,你領頭功做大隊長,我在你手下當個小隊長就行!」
羅綦一樂,勾著郭萬鼎的肩承諾道:「得,大姐記著你這份好,以後咱們就是得了潑天得富貴還是讓你當老二!你就是我的好二妹!」
「嘿嘿。大姐,那羅文羅武她們怎麼算?」
羅綦眸子里的光一收,簡單道:「她們另算,咱們倆論關係不跟她們搭嘎。走,先回家。」
到家的時候羅小阮人不在,饅頭都已經擺在了篦子上,摞了滿滿兩層。
郭萬鼎不客氣地取了一個塞嘴裡,想到羅綦房裡商量事兒。
剛現出了點兒意思就被羅綦給攔住了道兒,拎到了長生房裡。
「大姐,聽羅小阮說你家裡收留了個男人啊,這麼寶貝,也不給姐妹瞧瞧。你昨天拿的那些不會都是給他的吧?」
「去你的。」羅綦一腳踹在了正在做道具的郭萬鼎屁股上,「你在裡邊專心弄,沒弄好咱倆真得到閻王殿做姐妹。」
說完她就出了門,取了塊乾淨的布一股腦兒到篦子上包了大半的饅頭進了房。
晏行早就聽到她回來的聲音,若真是流雲的屍首他卻不好開口求她幫忙。
「我晚上去救人。」
晏行霎時睜大眼,下意識脫口而出:「你不必...」
人活著總比死了好,雖然不想讓流雲身後還要遭此大辱,但也不想為了這個再搭上人命。
「不全是為了你。魏王最近再臨澤山上起義,我想先立點功再去投奔,謀個官兒噹噹。你去了臨澤山也有人護著,不用再過現在這樣的日子。」
她全想好了,她的野心,他的退路,天衣無縫,晏行心裡雖然不贊同卻說不出口駁斥的話。
「我要是到拂曉都沒回來,也想托你個事兒。」羅綦掏出懷中捂熱了玉塊和饅頭一同交給他,「麻煩你走的時候帶著長生一起走,到了地兒你要不想拖著她累贅也行,我撿到她的時候就在臨澤山,說不定她運氣好還能遇見個願意養她的。」
晏行握緊玉墜的指尖透著白:「這麼大的事,你不用跟你夫郎商量嗎?」
「誰啊,羅小阮?」羅綦反應過來隨即壞笑道,「他可不是我夫郎。」
作者有話說:
最近都有點兒晚,明天爭取調整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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