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25章
羅綦半個魂兒都入了夢,猛地聽見晏行痛苦嘶氣的聲兒,驚得一骨碌爬了起來,差點把同個被子里的長生給掀下床去。
阻隔的帘子再次被拉開,本來挺好一物件兒,登時變得礙眼又麻煩。
晏行側身躺著,不敢用左半邊身體碰床。
其實剛撞上的時候他也沒覺得多疼,偷偷看了一眼並不見多少烏青,哪知道今天暈得越來越大,連動一動都費力。
起床的時候都得手扒著床單才起得來。
「怎麼疼?起來再說?」
羅綦吩咐著先下床去點了蠟燭,沾放在留著放物件的小檯子上,轉頭晏行也穿著中衣坐在了床邊。
長發散亂在後背肩頭,嘴唇微抿鴉羽低垂,忍耐又委屈,當是真的疼。
床不算太高,羅綦半跪在他身前小心地用手從他的胳膊往上捏,等真捏到了痛處就聽他倒吸一口冷氣聳了一下想躲開羅綦的手,睫毛忽閃得更加厲害。
「這兒?怎麼弄的?」
按說羅綦也沒讓他干多少活兒,不就是打個飯搬個行李,這就受了傷,還不愛告訴她。
若不是疼成這樣估計又會像之前懼冷一樣忍著。
羅綦著實是有點兒著急,就怕他傷了骨頭,本來就不算溫柔的人一緊張面上難免有些凶。
晏行以前磕著碰著哪回不是一大群人圍著他,再不濟總會有太醫和噓寒問暖的流雲。羅綦這表情鬧得他心堵,如若可能他也不願惹她麻煩遭她的嫌棄。
「...」
「拉開我看看。」
晏行驚訝地抬起眼,撞見一副認真,又趕緊撇開頭去。
他緊緊按住肩頭有些寬鬆的衣領道:「可有什麼解痛消炎的藥物,我吃一些就好了。」
羅綦沒好氣道:「這年頭葯比糧食還金貴,我到哪兒去給你找啊。快別廢話,到時候骨頭裂了沒養好,每逢下雨天就又疼又癢,像螞蟻咬似的,一輩子都難受,你樂意?」
晏行被她半嚇半嚴肅的話嚇得一哆嗦,手指不覺松下來,又開始猶豫。
可男子怎麼好主動讓女人看自己的身子。
羅綦見他鬆動,上前強勢地掰開他的手,臨了說了句:「我就開個肩。」
「...好。」
藏在衣服下的肌膚比緞子還細膩,輕輕一扯就滑了下來,挨著冷氣微微一顫亮出一根系在裡面的紅繩。
羅綦認得出那是她沒要回來的報酬,也沒打算再要回來。
青紫色的痕迹在一片奶白色里格外顯眼,扎得羅綦挺不是滋味,根本來不及心猿意馬。
羅綦受過的傷比這重十倍的不計其數,可就是見不得白玉上染了污,有了漬。
除了心疼還有歉疚,佔有慾和保護欲的雙重作祟。
總歸做好決定要放他走,即便有各種情緒也該收收,長痛不如短痛。
手在傷痕處輕輕碰了碰,再就狠心握住了那抹圓潤,比其他地方的冷感溫度高上很多。
「嘶,疼。」
晏行被她捏得眸光濕潤,咬著唇,面色更加痛苦,可拚命往後躲還是讓不掉她的霸道和大力。
他喚:「七娘,好痛。」
羅綦也不想折騰他,沒一會兒就放開了手,給他把衣服拉回去,放心道:「沒什麼大問題,你等會兒。」
不等晏行緩和,羅綦就披上外衣跑沒了蹤影。
肩頭上還殘留著溫潤粗糙的觸覺,不經意間又劃出了幾道紅痕,當然比起原本的疼痛來說更多是從骨子裡泛出的麻癢,轉移了他幾分注意力,好像真沒那麼痛了。
晏行的手指無意識輕蹭著床沿,等人回來。
艙門響動,羅綦跳下重新用柱子把門給封好,安全些。
她拿回來的是一個圓鼓布包,裡面裝著剛從河裡撈上來的碎冰。
蹲回原地的羅綦神色已經輕鬆自若了很多,抓著晏行胳膊示意他把手肩膀伸過來:「你是昨天取飯的時候撞的吧?怪不得哭得那麼慘。」
絲絲的涼意竄進發熱的肩頭,隔了很多層,不會弄濕他的衣服,也不會讓他本就不堪重負的身子再次受寒。
晏行輕聲解釋道:「不小心撞到了扶梯橫杆上。」
食堂飯店的擁擠程度羅綦知道,有心讓他下下凡沒想到帶了一身傷回來。
「以後出了事都要跟我說,自己忍個什麼勁兒。再有一次,我就不管你了。」
冰包前前後後敷了一通,慢慢化作了水,羅綦又去換了一次,等腫痛消得差不多才收手吹了燈。
兩人並肩躺著,中間隔著帘子,困意消磨了大半。
本來很平和,時光隨著波靜靜淌著。
羅綦忽然道:「以後飯還是我去打吧,你去干賬房,坐著就行。」
頓覺被輕視了的晏行氣憤地翻了個身:「不用,這點小事我還做得來。」
貓有小脾氣就得順著擼,其實養著晏行也不比小花難多少。
羅綦如是想,心裡還挺軟和,覺得有趣。
但此後的幾天里,飄在河上不用上工的羅綦總是上趕著跟在晏行後面去領飯,狗皮膏藥一樣粘著不走,晏行不情不願也只能帶著她。
「李叔,你前幾天給的湯婆子可比那碳爐好用多了。」
「那可是,碳爐那精貴玩意兒我們用不起,湯婆子嘛,燒點熱水往裡頭一灌冬天別說多暖和了。」李天借著羅綦的力搬上兩大盆菜,第一份兒就給了早早等在此處的兩人。
他喘口氣接著道:「阿行,咱們男人將來要生娃,身子可得寶貝著,不能像女人那樣糙。誒,以後有什麼不方便的只管跟我直接說,別找小羅傳話,女人可不會在意那些細枝末節的事兒。」
當著羅綦的面,晏行的臉還是微微泛了紅,淺淡道:「是,李叔。」
晏行這人不難相處,你對他一分好他也能還回來一分,嘴上不說心裡記著,心思純良乾淨,招人稀罕。
李天又從羅綦那裡聽到不少瞎編亂造的故事,對晏行更是憐愛,恨不能當自己兒子養著。
羅綦不忿笑道:「李叔,你這是什麼話。我難道對他還不算好。」
「算好,算好。我這不是說笑嗎,小羅啊,阿行這孩子跟著你有福氣。「
「那是。」
她倆聊得天花亂墜,七拉八扯,晏行在一旁聽得尷尬。
羅綦這人偶爾會耍點嘴皮子,但做事的時候其實沒那麼油滑輕浮,總守著一條線,不會逾越。
就這兩天除了用花油替他揉完肩,多數時候不會單獨和他待在一個艙里,或者去廚房幫忙,或找金滿玉胡天侃地。
見了面還是一如既往的正常,還會和長生一起跟他學寫字,狗爬似的。
不遠處走來幾個精瘦的女人,打頭的叫雷燕。
她們是一個村子里出來的,平日里互相幫襯還結了個不算太正經的組織。
羅綦上船之前就數她們賺得最多,最得金滿玉歡心,突然來了個砸她們場子的自然得想著教訓教訓。
跟羅綦一起干過活兒的熟人都勸不要和雷燕那伙人起衝突,羅綦平時一般也主動避著,反正不會久待不想節外生枝。
她們似乎是來打飯,一群人擁堵過來,各處挑釁。
羅綦見狀頓了口,跟李天打了個招呼打算回房吃飯,等會兒還得帶著晏行去金滿玉那兒讓她見見人。
羅綦護著晏行先行,剛走過窄道果不其然被人不懷好意地攔了下來,擋住了樓梯口。
雷燕作態般扇著竄進鼻子里的清涼氣,嫌惡道:「喲,我說哪來的一股臭味兒。羅七娘,你這夫郎是臉上有疤還是長得丑啊,這麼見不得人。不如把頭巾掀開給大傢伙兒都看看?!是不是啊!」
立時雷燕身邊幾個也起了哄,鬧騰得沒幾個人敢往這邊來,免得傷及無辜。
羅綦把晏行拉回身後藏著,黑著臉道:「有不爽的來找我,別拿男人說事兒。」
雷燕一愣,繼而戲笑道:「怪不得連李叔都被你給拿下了,羅七娘,對付男人有點兒手段啊。你夫郎知不知道你就是個只會縮頭的綠王八!只會在掌柜的面前獻媚的臭蟲!」
短促的一聲驚呼。
沒等雷燕反應,眼前一黑,一拳頭直直砸上了她的眼眶。
正好落在她皮上兩寸,擦著豎起的汗毛,冷汗如雨下。
「七娘,我們回去吧。」
羅綦被人扯住衣角,獰笑著收回手,半句話沒說牽住晏行直接下了樓。
被羅綦拳頭的速度嚇退的一伙人待她走了才趕緊湊到雷燕面前道:「雷老大,聽說她還有個傻子妹妹,要不要我們去...」
雷燕不耐地踹了一腳她那手下的屁股發火道:「爹的,剛才她打上來的時候你們怎麼不沖,被她羅綦嚇住了不成?!少在我面前玩馬後炮,滾!」
她回身看著早就空無一人的樓道,用拇指抹了抹發癢的唇角。這船上不許主動起衝突更不能鬥毆打架,剛才羅綦一拳真砸下來下一個港口就得捲鋪蓋滾蛋。
挺難對付的一人,但金滿玉可沒說過不許暗地裡給她使絆子。
無聲無息的一頓飯,晏行瞧著羅綦的臉色問道:「那群人很麻煩嗎?」
羅綦見他面露憂色,簡單道:「還行吧,就是時不時來找個碴兒。等會我去找掌柜的說說。」
晏行這才算放了心,提醒羅綦:「嗯,不用跟她們一般計較。」
羅綦失笑:「其實這船上第一條規定就是不能動手,你剛才不攔那一拳我也打不下去。」
晏行抿唇不語,又擔心問:「這花油味道真的難聞嗎?去見金掌柜要不要擦了去?」
羅綦放下碗筷,湊他身邊用力吸吸鼻子,小聲輕佻道:「不難聞,香。」
晏行的呼吸錯了一瞬,對面滿嘴塞著菜的長生也小狗一樣竄到了晏行跟前:「嗚嗚,長生也要聞!」
她呼哧一吸,很快開心道,「阿行很香!」
晏行腹誹,一家的狗鼻子。
用完飯後去見金滿玉其實沒想象中的那麼正式。
晏行對自己的學識有把握,那種上下對談以前幫青藹管政事的時候歷得也多,自然不會緊張。
沒想到到了金滿玉跟前,她就只忙著跟前賬房交接點貨,連正眼都沒瞧過來,只隨手遞來兩本賬和算盤,讓他回去算算,算好了過兩天再來回復。
羅綦也沒多想,領著人和賬本就走了。倒是晏行受不得被這樣忽略的感覺,心裡憋著口氣就只拿筆算賬。
一下午門是半步沒踏出去,飯也是羅綦叫長生拿回來的。
正擺著飯呢,那邊頭也不抬的晏行驀地道了聲:「七娘,這賬好像有問題。」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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