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91章
多米諾骨牌。
在藍紫的燈光下,老者的機械臂泛出幽冷的光澤。
於是南安又一次看清了那個圖案——花冠層層堆疊,和綻開的玫瑰不同,它們往上伸張,像是帶著一種野心,或者說,一種侵略的姿態。
「十年前,我曾經在基地,為的只是想要證明機器人和人類的地位是平等的。」老者說道,「因此,我加入了銀鈴派。」
南安稍睜大了雙眼:「那您……也是基地的科學家?」
老者搖頭:「算不上是,頂多只是一個普通的研究學者。」
他說著,停頓幾秒道;「不過我兄長是。」
「兄長?」
「當時我背著他加入了銀鈴,而他作為科學家,不久后直接加入了玫瑰派。」老者撫摸著身上的機械手臂,指尖沾滿了黑色的機油。
而語氣卻意外的平靜,「等那場入侵的事件發生后,玫瑰和銀鈴決裂,我和兄長也徹底分道揚鑣。」
南安順他的視線,重新落在那一處銀鈴的標記上:「那他……現在還是科學家嗎?」
「是。」老者笑了笑,伸手把機油的蓋子合上,「他依舊那麼高高在上,和其他的學者一樣,堅持玫瑰法則,而我作為反對者,根本就是背道而馳。」
南安的眼睫微微顫動,在這一刻,眼前的老者似乎和研究所的某位科學家重合,他們擁有著相同的眼睛和瞳色,似乎連著語調都是相似的,彷彿只是對視,就能輕易想起之前在研究所的一切。
但南安不敢確定,於是又問:「那您為什麼不去銀鈴?」
在他的認識里,銀鈴也有著和玫瑰一樣的城市,分裂前的人類社會就是一個完全的整體。
「在當時,的確有銀鈴派的學生和科學家邀請我,但我不甘心。」老者緩緩道,「等決定去銀鈴的時候,玫瑰區域大面積封鎖,那些銀鈴科學家,甚至只是單純發表過支持銀鈴派言論的,沒一個能逃出去,全部被關在了二城的監/禁所。」
「當時的銀鈴派是多麼的輝煌,我們開創了機械人,半機械人,這些研究連玫瑰派都忌憚三分,而如今卻要讓我回到監/禁所,看著別人的眼色,從根本上來說就是一個笑話。」
南安咽了一下口水。
他下意識往後靠了靠,卻見老者的眼神落在他身上,一種無法言說的情緒,似乎在惋惜之前的科技,亦或是一種長久以來堆積的怨恨。
老者嗤了聲,酒瓶被他的機械指尖輕鬆破開,遞到南安面前。
「我不喝酒。」南安擺擺手。
「那你還想知道什麼?」老者靠在書櫃前,「關於人類的一切,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訴你。」
南安垂下眼睫,半晌,低聲說:「十年前,他們是怎麼變異的?」
儘管南安知道那一場侵略的起因是機械人,但他不知道原因——好像他們平白無故就有了意識,就有了高於人類的戰鬥力,一切像是突然發生。
「十年前,當實驗室研究出第一代機械人的時候,就發生過意外。」老者說,「當時那個人類經過改造,尚未蘇醒,而第二天研究人員來查看情況時,就發現柜子上擺放的玻璃水瓶破了一個角。」
「當時沒人在意,也沒人覺得那是因為機械人,畢竟所有的數據,甚至代碼中的每一個符號,都代表了人類最先進的技術。但是……失控這件事,你要說它概率低,的確是這樣。但如果往裡去深究,其實也不然,有時候事情的發生就像多米諾骨牌一樣,只要一張稍微偏了方向,帶來的後果就是無窮的,就會引發一系列的失控。」
南安看著他:「那變異的原因是……」
老者仰頭悶了一口酒:「代碼,源數據,計算指令,這些嚴密的數據,只要出現一個極小的變動,都會成為最終的原因。」
南安抱緊了布袋。
「那現在,這麼多的機器人變異。」他小聲說,「是因為這些程序嗎?」
老者笑了笑,空酒瓶往身側一扔:「不清楚。」
「我離開這個紛雜的社會太久了,躲在這個地方,每一天,每一年都是如此的相似,沒有任何意義。」老者的聲音變得很輕,「不過,在我逃到上水龍塘前,得知變異的數據程序被存在智腦中,又被一分為二,一半存在了玫瑰區域,而另一半則被銀鈴的科學家帶走。」
南安一下愣住。
「你現在所看到的變異,可能是銀鈴他們,通過那一半數據而復刻的結果,」老者道,「但只是單純的復刻,其實是行不通的。就像你現在見到的那些,輕而易舉就會被化霧彈消除。」
「您是指……機器人和機械人嗎?」
「對。」老者說,「除非仿生人,否則機器人的意識得不到完全的體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