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小臉通黃
進去的時候確實有點疼。
但也不是很疼,在能忍受的範圍內。
起初的不適期度過後,便覺得靈魂像是被微涼的清泉包裹著,不但不難受還挺舒服。
有一瞬間,將夜又開始覺得這樣死好像也不算太糟糕。
神魂混沌中,外界的感知微弱,但還是能聽見身邊的人說話。
師尊淡泊的聲音離自己很近,他對道姑說:「你修為尚淺,強行剖開他人神魂自然會造成神魂斑裂。」
道姑唯諾:「仙尊說的是。」
師尊:「本尊已洗滌乾淨他今日來這後山的記憶,若是不放心你可以檢查。」
若是擱在無關痛癢的事情上,道姑定然不會失了禮數,但這件事不只是她在意,在場的幾人都重視。
她剖魂的技術精湛,哪怕不由她親自動手,只要探入一縷神識就能看清將夜的記憶是否真的被洗滌乾淨。
「得罪了。」
將夜感到一股冰寒刺骨的力量扎進前額,忍不住渾身一顫。
不同於師尊綿柔的靈流,這股力量顯然霸道很多。
將夜只覺得自己像是一間房子,被闖入者翻箱倒櫃,搜得一片狼藉,翻了一遍又一遍,房內再也沒有落腳之地,像被土匪掃蕩了一圈。
闖入者什麼都沒找到,似鬆了口氣,啪地一聲帶上房門,撤了出去。
神魂被攪弄地混亂不堪,將夜才後知後覺地捂著喉嚨,噁心嘔吐。
眼前像是靄靄白霧漸漸散開,視線終於清晰,背後被汗濕了一大片,只意識到自己還沒死,然後就昏厥過去。
等他再次睜開雙眼,是在神隱峰的水榭中。
弧形的窗欞外有潺潺溪流聲,潔白的幽曇開到極盛荼靡,從窗棱探入室內,而他正躺在窗邊軟塌上。
「醒了?」
師尊一襲白衣,頎身玉立背對著他,在桌前擺弄著什麼。
將夜忙不迭坐起,掐了一把自己的腿,疼地嘶嘶叫喚才放心,是有感覺的沒有癱瘓,又在心底默背了一遍圓周率和乘法口訣表,腦子沒問題,也沒傻。
除了渾身有些寒意侵襲而產生的冰冷外,沒有其他不適。
師尊走近,頎長如玉的手遞來一盞白瓷瓶。
「喝下去會好受些。」
瓶中的靈液泛出一股淡淡的香馨,將夜接過一飲而盡,入喉香甜,頓覺暖流自胃裡流遍全身,渾身都緩和起來,將剛剛那股寒意驅散乾淨。
他倒不是不對師尊提防,只是腦子反應的比較快。
師尊沒打算殺他,也沒打算廢了他,之前的殘酷怕不是做給外人看的。
用心良苦啊。
師尊是真的愛慘了他……
將夜乖乖地眨著杏眼,圓溜溜的眸子偷偷瞧著師尊,瞥幾眼又不好意思地往回收,捧著尚有餘溫的瓷瓶,腦袋上原本蔫耷耷的軟發又生機勃勃地立起來。
師尊的銀色長發被一枝白梅半綰在腦後,綢緞一般散發光澤,整個人像是最最名貴的御瓷,又似不惹塵埃的雲上謫仙。
總之,不該待在人間才對。
大約是將夜潛意識的目光過於灼熱,如有實質一般,師尊似有所感,轉頭看著他,聲音清冷地恍惚是一輪清泠泠的冷月。
「可還有不適?」
將夜搖搖頭,一盞溫熱的靈液灌下去,一丁點不舒服的感覺都沒了。
甚至發現自己不但身體和腦子都沒事,就連說好的該被抹去的記憶也都好端端存在腦袋裡。
軟毛晃了晃,滿頭問號。
師尊道:「你以後切記,不可在任何人面前說自己今日的經歷,你今日不曾去過後山,也不曾遇見他們,一直在神隱峰,記住了嗎?」
軟毛又晃了晃,將夜點頭如搗蒜。
他歪了歪腦袋,猜測道:「所以……師尊剛剛不是要剖我神魂,只是演給他們看的?」
「神魂自然不能隨便剖開,即便是我,也不能保證會不會傷到你的魂魄。」
頗有些劫後餘生的慶幸,將夜拍了拍心口。
皺眉一沉思,他又悟了!
「如果師尊只是來把我撈回去,他們不敢阻攔,卻不會放心,以後會找機會再對我下手對吧?」
師尊給了他一個「你不算笨」的眼神。
那雙桃花眼實在太好看了,天生帶著濃情蜜意,繾綣萬千,讓他即便只是一個淡淡的眼神就足以撩人勾魂。
將夜小臉一黃,驀地撇開眼。
又覺得師尊的軟塌像是滾燙的火爐,想到這張平平無奇的床榻曾經的作用,他紅紅黃黃面色難定。
一個鯉魚打挺就從床上蹦起來。
師尊沒察覺出他的異常,只道:「你以後也要注意點,別被發現,還有……不要輕信他人。」
將夜垂著腦袋,借額前的碎發擋住自己尷尬的面色。
支支吾吾地連聲應是。
倏然,額前一涼,冷玉一般的觸感貼上他的皮膚。
師尊的聲音近在咫尺,「你很熱?」
「沒……沒有。」
將夜惶恐,他其實也感覺到了,身體莫名燃上的熱意讓他很不適應。
但肯定不是那道姑在他識海里亂翻一通導致的,道姑的靈力是像冰霜一般的寒,是刺骨的痛,不是這種躁鬱的熱。
頓時,小臉通黃。
他悟了!
難道是這具身軀習慣了和師尊那啥,導致師尊一靠近,他就容易產生反應?
啊啊啊!!要命!!
將夜猛地瞪圓杏眼,一臉驚恐,像是躲避什麼洪水猛獸似的躲開師尊覆在額前的掌心,整個人往後退,踉蹌幾步,後背貼在窗框上。
見師尊愣在原地,眼神疑惑,慢慢收回抬起的手,好似無事發生。
將夜都替師尊尷尬。
師尊一定很傷心吧?
從前明明如膠似漆,日夜相伴於床榻、泉池、小樹林,還有……咳咳,如今卻被一貫糾纏索求的老攻無情躲開。
心裡肯定很難受!
他心中愧疚,又感激師尊救了自己,但他實在做不到像原主一樣糾纏不休滿足師尊。
將夜喉結滾了滾,將緘默在喉的話說了出來。
「師尊,你是好人。」
被發了好人卡的師尊:「……」
將夜:「我知道他……不,我,我以前所作所為都是錯的,我不該覬覦師尊,不該染指師尊,不該讓師尊承受這種痛苦。」
並不覺得自己被染指的師尊:「……?」
將夜垂眸,痛定思痛。
「師尊,過去的都讓他過去吧,我們這麼下去是沒有好結果的!」
師尊:「…………」
將夜毅然說完這些話后,都不敢抬眸看師尊,生怕看見那張昳麗的面容蒼白如紙,那雙柔情的桃花眸緘封冰潭,落滿傷心。
腦袋上那撮軟毛瞬間蔫耷下來。
將夜撿起外衫披上,被眼前的血色一晃,才發現搭在木椅上的白衫是師尊換下來的。
那是今日為了救他而受的傷,而流的血。
他的情緒徹底跌落谷底,甚至想替師尊扇自己幾個大耳刮子。
囁嚅道:「……師尊好好養傷,我……我……」
「我」了半天,也組織不好語言,最後還是猛地鞠了一躬。
大聲誠懇地認錯:「對不起!」
幾乎是連滾帶爬,倉皇逃走一般,離開師尊的水榭寢居。
師尊沒有阻攔,站在門口,看少年遠去,少年跑了一半還回頭看他一眼,一對上眼,更像是受到什麼刺激似的,跑得更快了,一個踉蹌,險些摔倒。
直到少年徹底離開神隱峰的結界,雲諫才迎來第二位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