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第109章
「你這次……為什麼這麼瘋?」
雲諫到底是受傷了,加上昨日那般不要命地透支神力對付鍾離澤,因而起初的警惕在將夜漸漸沉眠后,便鬆懈下來。
到底不是石頭木頭做的人,他也會疲憊,也會需要休息。
因而,第二日天一亮,將夜醒了,雲諫還在皺眉睡著。
將夜就小心翼翼地鬆開他師尊攬著自己腰的手,室內太昏暗了,他看不清雲諫的面容,只悄悄地在雲諫眉心印下一個很輕的吻。
他又怕拿出鮫珠照明會驚擾雲諫,便躡手躡腳地摸著黑推開木門走了出去。
木屋外的天空是透紅的,看不出時辰。
四周都是荒蕪的黑色焦土,唯有他們身處的粗壯樹木鬱鬱蔥蔥,內里掏出一間不大的小屋,樹周布下了層層疊疊的結界,數不清多少道,樹梢上還盤踞著一尾漂亮的火鳳。
將夜一瞧見那火焰就渾身冷汗,昨日被涅槃火灼燒的小腿還在隱隱作痛,禁不住要離火鳳遠一些。
那火鳳似乎很通人性,只是掀開眼皮瞧了他一眼便又闔目繼續棲在樹梢上睡覺。
也不知是不是將夜的錯覺,總覺得樹梢上睡覺的火鳳和屋內未醒的師尊很像。
他皺眉回想起昨日,記得梧桐用幻術與他交換了面容,想以此誆騙師尊帶走梧桐,讓師尊親自放棄他。
將夜如今在他師尊身邊,那就證明梧桐肯定失敗了。
可將夜不知道雲諫究竟是用了何種方法才堪破這種虛妄,將夜自認為他自己都看不出來誰是誰,梧桐模仿他模仿地極像。
他打算等他師尊醒了,要好好問問。
但思及此,他忽然冒出一個毛骨悚然的困惑。
梧桐與他換了臉!
那……那他現在豈不是頂著梧桐的面容?
他忽然想起昨夜的師尊為何不點燈,為何在身後摟著他睡覺,還不讓他轉過臉,為何在鮫珠照明下,緊闔雙目,就是不看他一眼!
雲諫那麼恨梧桐,那麼厭惡梧桐,要是對著自己這張梧桐的臉,豈不是……豈不是很難過,很不舒服?
他極驚悚,極惶恐!
迫切地想要找一面鏡子照照自己的樣子,可這裡根本沒有鏡子,連一個能映出倒影的小水潭都沒有!
「將夜!」
忽然,屋內傳來雲諫的聲音。
那聲音極惶然,從沙啞的喉嚨里喊出,讓人不禁愛憫又心驚。
將夜剛要推門進去,裡頭傳來一陣撞翻桌椅的慌亂聲,面前的木門就豁然撞開,一雙臂膀使勁地將他擁在懷中,渾身都顫地厲害。
嗓音喑啞地不成樣子,緊張地顫道:「你去哪兒了?」
「呃……」將夜能理解雲諫的緊張,他上次被容仙客劫走,可不就是脫離了雲諫視線不到一炷香時間嘛。
他回擁他,輕輕拍著雲諫後背。
低聲哄道:「我哪裡也沒去,我一直在,別怕。」
擁著將夜抱了很久,真實地感受到懷中人的體溫,雲諫急促的呼吸和顫抖的身體才漸漸平復下來。
他攬著將夜將人抱進屋內,門哐當一聲闔上,連屋外一點點光線都透不進來,又埋首在將夜脖頸邊深深嗅著氣息。
屋內太黑了,什麼也看不見。
將夜試探著又問了句:「這裡怎麼這麼黑啊?師尊為何不點燈?」
雲諫沉默了會兒,在黑暗中擁著他說:「此處是修仙界與魔域的交匯處,魔息瘴氣遮蔽了天光,所以……比較黑。」
但他沒有回答為何不點燈,將夜心裡就更加不對勁了。
他摸索著從懷裡掏出鮫珠,鮫珠很亮,照明半個屋子,可他看不到雲諫的臉,他師尊一直埋首在他頸窩邊,閉著眼不說話。
將夜內心有些忐忑,他繼續試探問道:「師尊,屋裡很亮了,你為什麼不看看我?」
「呃……」雲諫的沉默讓將夜心中的猜疑加重了幾分。
將夜等了很久,都沒等到雲諫說話,他的心驀然跌到了谷底。
若是之前,他肯定要生氣的,會覺得雲諫是不是只看重這張臉,這皮相,而不是他這個人,就像雲諫曾經糾結過他體內的魂靈究竟是千年前的小溪流,還是如今的小徒弟一樣。
但如今,他很清楚,雲諫之所以能在虛妄中堪破真實,選擇了他,就足以說明雲諫並沒有被外在迷惑,他是真的認出了他,愛著的一直是這個魂靈,與外在皮相無關。
可……
他為什麼就不看他呢?
將夜內心忐忑地要命,目光四索,簡陋的木屋中除了桌椅和床榻,幾乎沒有別的多餘的東西,更別說鏡子了。
他不曉得自己現在這張臉是何模樣,更不知他師尊為何不看他。
慌亂不安中,他雙手捧起雲諫的臉:「你為什麼不看我?」
「呃……」
「為什麼不看我?為什麼……」
說著,聲音都哽咽了,杏目濕潤,淚珠蓄出,隔著朦朧的霧氣,他望著他師尊昳麗的面容,可那雙漂亮的桃花眸就是不睜開看看他。
他傷心了,所有的胡思亂想似在這一刻被印證。
就在他的掌心要離開雲諫臉頰時,樓在他腰上的手忽然移到他後頸,不輕不重地揉捏了幾下,就按著他後腦湊上去,吻他。
帶著安撫性質的吻,纏綿繾綣,在將夜眼眶滴落的淚珠滑下交疊的唇瓣時,雲諫驀然輕顫了一瞬。
轉眼間,輕柔的吻變成了疾風驟雨般的掠奪。
似要將他拆吃入腹,唇齒糾纏中磕破了唇舌,點點甜膩的血味蔓延在口腔中。
雲諫用這樣的方式表達了他對他的愛。
可即便是這樣,眼前這雙桃花眸也只垂順著長睫,就是不肯睜開看他一眼。
將夜心中有無盡的惶然與委屈。
糾纏中反客為主,抬臂攬著雲諫的脖頸,湊上去深吻。
已經倒了一半的桌椅板凳,再次因兩人的動作徹底掀翻,將夜似恨極了,似怕極了,他擁著雲諫,一把將人推到床榻上,鮫珠跌落地面,明亮的木屋內變得有些晦暗。
將夜的眼都被熏紅了,他望著雲諫,指尖流連在這張昳麗的面容上,撫上不肯睜開的桃眸時,能感受到輕觸指節的睫毛在顫動。
這一刻,他沒有想什麼自己的定位。
他不要反攻了!
既然雲諫不肯看他,那他就要用他自己的方式「折磨」他,他倒是要看看他能撐到什麼時候!
將夜壓著雲諫,俯身……
近乎像是幼獸蠻不講理地撕扯,雲諫的衣裳狼狽不堪地掛在雙臂上。
他從驚愕中回過神,才後知後覺發現將夜要做什麼。
可不等他阻止,雲諫整個人都懵了。
小崽子睡足了,又被他餵飽了靈力,養足了力氣就用到這個地方?
他不曉得將夜為何要因他不看他,就氣成這個樣子,他自認為自己還沒暴露失了雙目這件事。
一雙眼而已,他就算看不見了,也不是很影響生活,至少能用神識視物。
雖然,曾經的繽紛色彩在他看來會變成一團團沒有顏色的影子,雖然再也看不見將夜的輪廓面容,雖然再也瞧不見將夜那雙動人的杏眸。
可他能想象得到他笑起來什麼樣子,能觸碰,能撫摸他。
只是這件事太突然了,他怕將夜承受不住,他不敢現在就貿然告訴他,明知瞞不住,他也想多滿一日是一日。
他憐惜將夜,也害怕自己寶貝著的人會發現端倪,怕他看到自己瞎了的眼而傷心,而崩潰。
但這樣的拒絕,在將夜眼中就是另一回事了。
雲諫躺在他面前,卻依舊沒看他,只是抬起一條手臂擋在自己額前,半遮住眼眸。
將夜更傷心了,淚水在眼眶打轉:「你不要我了嗎?」
雲諫:「……」
他何時說不要他了?
「你是不是……是不是不想要我了?是不是連看都不要看我一眼,我這張臉……我……」
將夜越說越委屈,蓄積的淚滾落眼眶,啪嗒啪嗒掉落在雲諫皮膚上,猶如燒沸的水。
雲諫終於忍不了了,他展開雙臂將少年攬在懷裡,嘆了口氣。
「為什麼哭呢?」
「你……」將夜喉嚨沙啞:「你不看我,是不是我這張臉還是梧桐的?」
「呃……」雲諫愣住,他沒想到將夜想的是這個!
大手撫摸著少年的面頰,將淚痕一點點揩去,指尖摩挲著熟悉的五官輪廓,一點點靈力泛出,化作一面通透的水鏡。
「傻子,你就因為這個,就以為我不喜歡你了?你照鏡子看看,是不是還是你的臉?梧桐的幻術被破除了,你的臉還是你自己的。」
水鏡中,少年泛紅的面容依舊俊俏,一雙靈動的杏目被淚水淹沒,眼皮還有點腫,眼尾下那塊紅斑因哭得傷心又浮現在皮膚上,看起來有些妖艷。
將夜望著自己的面容,愕然了一瞬,隨即破涕為笑,唇邊便綻開一簇漂亮的梨渦。
他沒那麼傷心了,盯著水鏡看了很久,全然忘記自己還含著某個人的熱意。
可他思索了一會兒,又皺眉望著雲諫:「那你……為什麼不睜開眼看看我?」
「呃……」雲諫沒說話,沉默了會兒,在將夜再次要開口發問前,他忽然在將夜口中逼出一聲悶哼。
水鏡被揮散開,化作細密的水霧,散落在兩人之間。
將夜覺得自己趴在一團涌動地,即將爆發的火山岩漿上,又似駕馭不住的烈馬載著他疾馳狂奔,只能趴在馬背上,抱緊馬脖才好不讓自己掉下來。
(省略5000+……)
雲諫貼在將夜後背上,緊緊擁著他,不說話,平緩著急促的呼吸。
將夜近乎暈過去,但他還是在短暫地失去意識后,又緩了過來,雙目輕輕掀開,想側過臉去看他師尊,去問他:「你這次……為什麼這麼瘋?」
可他看到的卻是……
「啊!!」作者有話說:
進度條加完啦!
夜宵建議還是吃一點,飯要吃飽!
……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