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殺了便是
不必麻煩,殺了便是
將夜找不到理由和借口逃開,小童守在弟子苑門口,一副不將他帶去神隱峰就絕不離開的架勢。
再次踏上神隱峰,他被帶到一處雲帶纏繞的峰巒之上。
這裡修築了一處高台,周圍若有若無地繚繞著波動的靈氣。
雲緲山的七座山峰都有這樣的建築,這是供山峰的主人平日修行打坐,吸納天地靈氣用的。
再平常不過的場地,將夜見了卻臉紅了。
腦子裡的顏色廢料控制不住地往外冒。
不可描述……換場地……
再不可描述……再換場地……
這就是原文中徒弟最愛用的場地之一。
因為高台之上,除了若有似無的雲靄和隨風飄颺的紗幔半遮半現之外,幾乎可以說是露天席地,這種唯恐被偷窺的恐懼感會讓師尊更緊張,徒弟也就更爽,還能欣賞師尊羞赧又驚慌的表情……
但原文中,師尊每次和徒弟在這裡那啥,都不是主動的,而是徒弟借口說這裡靈力充沛,可以更好地緩解自己身上的熱毒。
這次為何……
將夜沒想太多,就在颺起的紗幔后見到一襲白衣,銀髮披肩直垂膝彎的師尊背對著他。
師尊揮退小童,便只剩下他們師徒二人。
師尊轉頭,一步步朝他走近,面上是無波的清冷,似謫仙。
想到一會兒師尊的臉色就會赧紅,將夜已經腦補了師尊不堪受辱,面潮如寒潭冰封之下的桃花是什麼模樣了。
真不怪他胡思亂想,每天抬頭不見低頭見,還總在案發現場來回蹦噠。
他能冷靜嗎?
將夜皮薄,一羞澀就很容易上臉。
但這次師尊再不像之前那樣以為他是餘毒未清,這徒弟腦子裡想的都是什麼,他一清二楚。
萬年無波的冷清面容上終於浮出一絲怒意。
師尊聲音不再那麼溫柔,而是命令道:「過來。」
將夜扭扭捏捏地走過去,幾乎是同手同腳,速度堪稱龜速。
「我……真的……不行啊。」
「什麼?」
將夜聲如蚊蠅,師尊沒聽清,但轉念一想也不是什麼好話,就沒繼續問。
他一把攥起將夜的手,將人拉近。
將夜倏然慌了,都快急哭了,眼下還墜著淤青的杏眸微微泛紅,似犬類幼崽般睜圓,委屈又畏懼。
「師尊,我今天不行!真不行!」
他要是個女孩,就能說自己來姨媽了。
師尊根本不管他那些鬼話,又恐聽見什麼比夢裡更出格的虎狼之詞。
眉心一蹙,冷漠道:「閉嘴。」
將夜捂嘴,閉了。
但師尊除了握著他的手腕,指腹細細摩挲著,也沒有其他什麼舉動。
將夜忽然又悟了!
心想:自己是攻啊!只要他不主動,師尊還能霸王硬上弓不成?
他的手腕被師尊握著,沁涼的靈力在上面遊走,不一會兒,腕上密密匝匝纏繞的如蠶絲般纖細的線繩浮現在皮膚上。
師尊握著他的那隻手腕上亦是如此。
將夜一怔,頭頂的軟發晃了晃。
好像……
他剛剛是不是想多了?
師尊垂眸瞥了眼他頭頂上的軟發,淡淡開口:「今日我便解開你的弟子契,放你自由,往後你我二人再不是師徒。」
看著發愣的將夜,師尊薄唇輕啟:「你……最好離開雲緲山,從此勿要踏足此地一步。」冷淡地,聽不出什麼多餘的情緒。
還不等將夜反應,師尊攥著他的手又緊了緊,與此同時,磅礴的靈流自師尊掌心湧出。
起先,手腕一燙,像是螞蟻在攀爬。
漸漸的,有些灼熱,攀爬的螞蟻開始啃咬皮膚血肉。
等到手腕的皮膚滾燙地要命,像是在火中被炙烤時,他覺得手腕的皮肉都快被什麼東西生生啃咀殆盡了。
疼地喘起粗氣,涔涔冷汗順著前額滾淌,後背早已洇濕。
其實師尊手腕的灼紅亦是如此,但這個人太能忍了,愣是面不改色,只是神情愈發困惑。
生死契竟然解不開……
師尊垂下羽睫,闔上雙目,探出一縷神識鑽入契線中。
片刻后,雙眼睜開,桃眸中儘是難以置信的神色。
他盯著將夜的臉看了半天,將夜已經疼得快暈厥過去,站都站不穩,視線更是模糊不已,他沒瞧見師尊眼中一閃而過的複雜。
師尊扼他腕的手一松,將夜踉蹌著跌跪在地,大口喘著氣。
手腕的疼痛驟然消失。
他緩過神來的時候,忙不迭看向自己手腕,潔白無垢的蠶絲線依舊緊緊貼在紅透了的皮膚上,沒有絲毫鬆動。
他有些不確定:「解……解開了嗎?」
「沒有。」
將夜的情緒都寫在臉上,太好猜了。
他無比失落,眼眸中又委屈又難過,嘴角的弧度一點點垮下去,就連腦袋上那撮軟發都蔫慫慫地貼在頭皮上,不晃了。
師尊睨他一眼,就將目光收回。
他覺得奇怪,這膽大包天的徒弟不是覬覦他嗎?
腦子裡想的都是那般齷齪之事,按理說將夜該為了黏著他,堅決不解開弟子契,這下沒解契成功,怎麼還不高興了呢?
但轉瞬,他又有了新的理解。
畢竟,師徒之間發生有悖倫常的事情,是為世人不齒的,將夜若覬覦他,想與他廝混,必然需要脫離師徒關係,才好名正言順。
呵……
師尊冷哼。
覺得這徒弟可真是天真啊,簡直異想天開。
他們之間若沒了師徒關係這層羈絆,他神隱峰仙尊連個眼神都不會給他。
他又有何理由,以何身份在他眼皮子底下做白日夢?
到此為止,雲諫懶得猜將夜心裡怎麼想的。
另一件事更讓他困擾。
遠處腳步聲傳來,不多時,高台上的紗幔被掀開。
步凌塵趿步晃來。
一看見將夜手腕的契約蠶絲線還在,就眉頭直皺。
師尊吩咐將夜先回去,將夜欲言又止,被這般招之即來,揮之即去的感覺很不好,他來了才幾天啊,就遇到好幾次這種事。
心底覺得有些窒悶,憋著氣,覺得師尊不尊重人。
但還是不得不退下。
步凌塵挑眉:「沒解開?」
「嗯。」
「是何原因?」
雲諫沒解釋,揉了揉眉心,問道:「你調查的差不多了?」
步凌塵點點頭,「他的身份一直有問題,你之前不在意就沒管。將夜被送來雲緲山的時候,用的是蒼梧君家家主外甥的身份。
雖然君家主兄弟姊妹眾多,但將夜的母親卻是查無此人,他的父親身份也一直沒提到過。」
說著,他看向雲諫平靜無波的臉,一點點意外的表情都不曾見到,步凌塵覺得乏味,只好機械地道完。
「身份背景都是假的,他就像是憑空出現的一樣。」
「你不意外嗎?」
雲諫淺笑勾唇,只是臉上半分笑意也無。
「比起他這具殼子的身份,我倒是發現了另一件有趣的事。」
「說說看。」步凌塵端起案牘上一盞沏好的茶,吹了吹,就往唇邊送。
雲諫淡泊了數千年的眼眸里,頭一次釀出玩味的神色,似是覺得有趣,一隻手的指腹輕輕摩挲著另一隻手的腕。
薄唇輕啟:「蒼梧君家送來的小傀儡被換掉了。」
「那具殼子里的神魂換成了另一個人的。」
遞到唇邊的茶沒來得及喝,步凌塵驚諤道:「你確定?」
雲諫:「你就沒發現他近日有多反常嗎?」
步凌塵想了想,「確實,他以前性格很頑劣,不是逃課就是逛花樓,連你的沙棠果都敢偷吃,見到你恨不得躲著走。現在確實不一樣了。」
抬眸看一眼面無波瀾的雲諫。
才訕訕道:「他現在一看見你就臉紅,我將這種反常歸結為喜歡,你覺得呢?」
雲諫:「……」
雲諫懶得跟他扯皮,直截道:「神魂被換掉原本與我無礙,但現在生死契已經烙印進他現在的神魂中。」
步凌塵一愣,手中的茶杯險些跌碎在地。
「你說什麼?!」
他震愕不已。
原本雲諫說要解開與將夜的生死契時,他並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那生死契只是浮於表面,停留在肉身上,就算雲諫強行解開,至多自身受損,修養一段時間就好。
反正這人跟木頭似的,又不怕疼。
至於將夜……八成落下個終身殘疾,廢掉一隻手而已,誰也不會在乎。
現在問題可就有點嚴重了。
沒想到那契約會選在這個時候烙進將夜的神魂中,這下想要解開就不是簡單的事了。
一旦烙進神魂,便命魂相連。
隨著烙印越深,他們的性命將緊緊連接在一起,一損俱損,一亡俱亡,死生契合,同命相連。
契約不解,則生死與共。
要是有心之人想對雲諫不利,完全不用顧及雲緲山的地位和神隱峰仙尊的實力,只要對同命相連的將夜下手就行了。
要命的是,這契約在人間根本解不開!
步凌塵將那股子不正經徹底收攏,面浮擔憂。
「你打算怎麼辦?」
雲諫倒是依舊無所謂般雲淡風輕,那盅步凌塵喝不下去的茶,他捧起來輕抿。
「就算生死契烙印進他的神魂中,到現在也不過幾日時間,如今烙印並不深。」
「所以,你打算強行抹去契約?」步凌塵蹙眉想了會兒,似想通了一般,「也行吧,若他大難不死,神魂受創,大不了變成傻子,讓雲緲山養著唄。」
「誰說我要強行抹去契約?」
雲諫那雙本該繾綣溫柔的桃花眸驀地看向將夜離開的方向,春日裡的桃花潭倏然緘封寒霜,戮出冰刀。
一字一句道:「不必麻煩,殺了便是。」
今日的神隱峰高台上明明無風,台下不遠處的灌木叢卻在簌簌顫抖。
作者有話說:
將夜: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