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它的謝禮
大約是剛剛牽扯到了傷口,白鳥血流如注,不一會兒就將他的前襟洇透。
這裡既然是修仙界,他本想運用一下傳說中的靈力去幫助白鳥止血,卻發現自己不但沒繼承原主的記憶,就連原主的能力他都不知道怎麼用。
只好從自己衣擺上撕扯些布條,小心翼翼地給白鳥的翅膀包紮止血,又在雪白羽豐的翅膀上綁了個超大蝴蝶結。
白鳥這會兒倒是安靜了,不掙扎也不哀鳴,一直在痙攣顫抖,冷漠地任由將夜胡作非為。
這裡寒氣這麼重,將夜冷得渾身顫個不停,以為白鳥也是凍著了,於是小心翼翼將它護在懷裡,離心臟最近的是胸腔,那裡的暖意是最盛的。
他煨暖白鳥,視線卻漸漸模糊,整個人昏沉沉。
「噗通——」
下一刻,他暈倒過去,整個人栽進寒潭中。
「……將夜。」
好像有人在喊他,他覺得熟悉,再去聽就聽不見了。
像是再次墜入深淵,意識不斷下沉。
在他以為穿書不過是一場夢的時候,黑淵盡頭漏出一絲天光,綿密的光線如千萬蠶絲,將他拽出。
再睜開眼的時候,又是一片杳靄流玉。
溫暖的泉水包裹著身軀,漫過胸腔,他本能地要掙開,耳邊卻傳來一聲喑啞的低語。
「別動。」
將夜不動了,貼著身體的,屬於另一個人的皮膚,觸感細膩。
他一抬頭就對上一雙朦著霧氣的桃花眸。
心下一驚。
「師……師尊。」
師尊輕輕點頭,一雙本該是多情誘人的桃花眼此刻清明透亮,垂睫微闔。
「你被寒潭凍傷了靈脈,別動,多泡一會兒。」
將夜這才發現兩人都穿了一件薄薄的裡衣,不同於初次相見時的尷尬,此刻的師尊只是攬著他的腰,讓他不至於沉入池中。
見他醒來就放開了手。
反倒是將夜因畏水,猝不及防地抱緊師尊胳膊。
就算將夜滿腦子顏色廢料爭先恐後往外竄,他還是選擇性遮掩了下尷尬通紅的耳尖。
至少這一次不是那啥,是真的在療傷。
他感覺到被凍到麻木的四肢漸漸恢復知覺,忍不住舒服地喟嘆一聲。
師尊微掀長睫,淡淡看他一眼。
漫不經心問了一句:「你為何會去弱水潭?」
「弱水潭?」將夜猛的回憶起昨夜的事,「是師尊救了我?」
突然想到寒潭梅樹上被囚禁的那隻白鳥,將夜欲言又止,垂斂軟睫。
「我只是迷路了,不是故意要過去,也不是故意看到師尊的寵物。」
「寵物?」
雲諫大約是覺得這兩個字有趣,在唇邊細細碾磨了一番。
大概是師尊慵懶閑適地支著鬢額的樣子太迷惑人心了,將夜在這樣的師尊身上看不到絲毫的戾氣和殘忍。
他心弦一松:「那隻白鳥是師尊的吧?」
算是吧……
雲諫點點頭,沒有否認。
將夜杏瞳一亮,「那它現在怎麼樣了?師尊放過它吧,它被鎖在那裡肯定很痛苦!」
雲諫皺眉,淺瞳流波:「你為何會覺得它痛苦?」
將夜:「它身上扎了釘子,又被鎖鏈捆綁,死不掉又活不了,一直哀鳴,這是身體的痛;又沒有自由,一隻鳥不能飛的話,那就是靈魂的痛。」
雲諫倒是頭一次聽到這樣新鮮的話,似嘲諷般笑了笑。
他慵懶地靠在溫泉池壁旁,發梢滴答著濕潤的水漬,被浸透的裡衣也呈半透明,將掩不掩的。
「那你想要如何?」他問。
「放過它。」
「一隻鳥而已,你為何會那般在意?」
將夜其實也不懂,他擰眉思索了會兒,腦子裡浮現的都是昨夜看見白鳥悲鳴的畫面,甚至幻想過若不是被捆縛,它該翱翔九天。
但那種情緒只是一閃即逝,並不能醞釀成話說出來。
將夜晃了晃腦袋,頭頂的一撮軟發也跟著擺動。
「大概是……野味很好吃?」
雲諫:「……」
師尊閉了閉眼,閑靠在池邊,「那你吃不到了,它死了。」
將夜一愣,莫名的失落感不加掩飾地從眼眶流淌,泛出紅霧。
垂下腦袋不說話,頭頂的那撮軟發也跟著蔫耷下來。
「……」雲諫:「沒死。」
少年「啊?」了一聲,訥訥抬頭,瞳孔漸漸點亮。
雲諫:「它沒死,已經放飛了。」
杏眼微彎,笑意傾淌,將夜感嘆道:「真羨慕。」
雲諫想:羨慕那白鳥得到自由嗎?
「不知道哪只猛獸,或者哪個人有幸能吃到那鳥,它長得那麼好看,肉質肯定也很嫩。」說著還抹了抹唇角不存在的口水。
雲·肉質很嫩·諫:「…………」
師尊說神隱峰的溫泉池對治療傷疾有奇效,這點將夜很是認同。
原著中師尊每次被徒弟折騰到近乎昏迷過去,就是在這溫泉中浸泡會兒又能醒過來,繼續被徒弟吃肉。
起初,沒有多少人發現他們的關係,也是因為溫泉池極快地治癒師尊身上曖`昧的痕迹。
將夜雙眼飄忽,偷偷踅摸去。
可惜的是,這次師尊穿著裡衣,鎖骨被掩蓋難以看清什麼痕迹。
將夜卻發現了另一樣特殊痕迹。
——師尊左耳下,頎長的脖頸上烙了一朵艷色的重瓣紅梅。
如雪上落紅梅,似白瓣綻血色。
將夜臉一紅,那吻痕的造型挺別緻……
回過神的時候,師尊半濕的銀白長發從肩頭垂落,已經掩蓋住那抹艷色。
師尊的樣子看起來真的很正經,明明渾身都是曖`昧的痕迹,卻還是保持著孤冷霽清的模樣,明明看著將夜的是一雙多情的桃花眼,眼底卻沒有半分愛欲。
這種骨子裡的清冷,和外表的極欲形成了一種奇怪的誘惑感。
師尊在對他說話,淺薄的雙唇一啟一碰,都是一種的極致的美,要是能截屏留下師尊的美貌,他肯定每一幀都不放過。
雲諫皺眉:「你聽清了嗎?」
「啊?」將夜才發覺自己走神了,連忙羞赧搖頭。
師尊脾氣很好,又重述了一遍。
雲諫:「你不常來神隱峰,每次都是直接來這溫泉小築,或者我的住處,對其他地方不算了解。」
將夜:可不是,原主每次來都是找你那啥的,不是溫泉就是你的寢居。
雲諫:「神隱峰上有些禁地你不該去。」
將夜連連點頭,錯認得格外誠懇。
溫泉里又泡了會兒。
師尊把過將夜手腕的靈脈,仔細探查一番:「好了,差不多了,你回去吧。」
將夜有些尷尬,他不知道回去的路,但又不好直說自己不認路,很容易被察覺出古怪。
於是磨磨蹭蹭地起身穿衣。
雖然溫泉的水霧濃郁,隔著一米多遠就完全看不清對方的輪廓,但他還是覺得尷尬,不敢當著師尊的面脫掉濕掉的裡衣,將外衫囫圇裹上就要往外走。
「等等。」
將夜頓足回頭。
師尊「嘩啦——」一聲從溫泉中站起,鳧到將夜面前,濕透的白衣半透明地貼在師尊瓷白的皮膚上,輪廓肌理被勾勒出完美的型。
他在水裡,他在岸上。
師尊便仰頭看著他,將夜有些不好意思地挪開眼。
手背微癢,一片潔白纖長的翎羽被師尊遞過來。
師尊道:「它的謝禮。」
將夜一愣,他當時是對那白鳥說過,若他能救它出去,就送他一片翎羽作為報酬。
當時也就隨便說說,畢竟那鳥看起來有點傻,人話根本聽不懂,還喝斥過他,不像是靈智開全的樣子。
潔白柔軟的翎羽落在掌心輕飄飄的,那白鳥估計也有點道行,它的羽毛並未因此處濕氣太重而打濕,一直保持著乾爽柔韌。
將夜欣然收下這份「謝禮」。
剛要問那白鳥去了何處,還會不會回來。
一抬頭就看見師尊左邊頸側的鮮紅印記,師尊的衣袍也因被泉水洇濕而隱隱透出鎖骨上的斑駁痕迹。
還沒消退啊……
那得啃的多重啊?
將夜一瞧就尷尬地撇開眼,要出口的話被生生吞了下去。
想著事不宜拖,速戰速決才好,鼓起勇氣喊住師尊。
「師尊,你要不……還是把我逐出師門吧。」
「……」師尊沉默了很久。
才用他一貫溫和的嗓音輕聲問道:「為何這般執著於此事?」
將夜搖搖頭,他實在說不出真實想法,拙劣的借口昨天就胡言亂語過。
原本以為師尊會像昨天一樣直接拒絕自己,他甚至開始想再求一次該用什麼理由。
卻見薄唇輕碰,「我只有你這一個徒弟。」
將夜心虛,是啊,就這一個糟心徒弟還糟蹋了師尊。
師尊,你命里可能沒徒弟緣吧。
師尊又道:「你要是執意離開,我不攔著你,只要你自己解開弟子契就行。」他溫柔地看著將夜,被泉水泡久了,喉嚨有些喑啞:「畢竟……師徒一場,好聚好散。」
這番話誠懇真摯,不似作偽。
將夜意識到,他是真的不執著於自己的離開。
大概是溫泉的水霧太濃重,將夜胸臆有些窒悶,他開始替師尊委屈,自己這行為真的太渣了!
師尊的嗓音雖勉強支撐著溫柔,內里的一顆心肯定被他擊得破碎不堪。
畢竟在師尊眼中,這個徒弟不只是徒弟,還是那種關係,是強行佔有了他,現在還要拋棄他。
師尊卻以德報怨,一次次讓他遂願,又給他療傷。
太渣了!
將夜下意識地狠狠在自己臉上甩了一巴掌。
師尊一愣。
徒弟濕漉漉的杏眸歉疚又炙熱地看了一眼他。
而後便撇開眸子,不忍直視一般,沉下聲音:「謝師尊成全。」
轉身飛快跑出溫泉小築。
雲諫看著將夜的背影漸漸消失在煙雲繚繞的霧靄中,桃花眼微微眯起。
徒弟不正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