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第85章
神交的法子太柔和,已經不起作用了
將夜現在就很納悶。
他雙手和腳踝都被他師尊不知從哪兒找來的線繩捆綁在床柱上,一覺醒來睜開眼就見自己手腕被纏縛,白色的柔韌絲線下還疊著半個月前在畫舫上被勒出的淺淡紅痕,令人面紅耳赤。
他昨夜佯裝睡著,實際上想了一晚上該何如讓師尊不必嫁給漱玉神女,又能拿到菩提仙草,想來想去也只能靠偷了。
並非他本性劣質,只是在道德面前,他更在乎自己的師尊。
內心也糾結了很久,反覆篤定這個計劃又反覆推翻,到了最後實在想不出什麼妙計了,才打定主意安心睡去。
他睡著都是後半夜了,因此疲乏交加,並未注意到他師尊何時醒來的,又是何時將他捆綁在這兒。
只聽見錦帳外的扇貝屏風后悉悉窣窣的動靜,剛想問他師尊綁著自己幹嘛,想讓他師尊趕緊放開自己,但話沒說出口,就被外間的聲音搶去。
「婚服尺寸很合適,仙尊穿著剛剛好。」
那是島上某個仙子的聲音……
將夜沒注意他們又說了什麼,只聽見他師尊穿上了婚服,他難過又氣憤地咬牙切齒,手腕使勁掙扎,扯紅了一片皮膚,又搖得床柱嘎吱作響。
「什麼聲音?」外間的仙子困惑道。
今晨來帶雲諫走的仙子並不是昨晚那位,她不曉得將夜留宿在此,只好奇地往屏風后探頭。
雲諫神色平淡道:「勞煩仙子出去等我一會兒。」
那仙子點頭退出,闔上門。
一身鮮紅喜服的雲諫繞過屏風,垂睫望著被氣到眼眶通紅的將夜,他這個樣子在將夜眼中顯然是極驚艷的,將夜從不知道一直素服寡淡的師尊換上鮮紅艷麗的衣衫,竟也襯得雙頰泛出嫣色,如此好看。
但一想到這樣的師尊是要與他人成親的,他就不覺得這身衣服適合他師尊了。
癟著嘴皺眉嘟囔:「真難看!」
雲諫一愣,並不生氣於小徒弟的妄言,反倒笑了。
將夜被綁成了一個「大」字形,但似乎「太」字更符合他的形象,他也沒計較那麼多,整個人扭來扭去哼哼唧唧,似小獸一般發出鼻音,懇求他師尊趕緊給他解開,被捆綁束縛的感覺真的不好受。
他師尊卻拒絕了:「這間房被我籠了結界,很安全,等我走後旁人是進不來的,你乖乖等我回來,最遲天黑。」
將夜心底一驚,他師尊這麼捆著他,是不是曉得了他有盜取仙草的打算?他根本不知道雲諫聽見他昨夜那些心聲,只以為自己目的太顯眼,不會遮蔽,被他師尊看個一清二楚。
立馬眼眶更紅了,聲音都在委屈發顫:「你真的要打算出賣身體,出賣姻緣去換仙草?」
於活了千年不止的雲諫而言,並不覺得一場婚姻會是什麼捆綁束縛自己的東西,他太能活了,就算漱玉神女真的與他成親他也沒什麼好畏懼的。
畢竟漱玉神女雖是神裔,卻神血稀薄,至多能活個兩三百年就不錯了,等人一死,婚契解除,他就沒有羈絆了,忍一忍也無妨。
但一想到小徒弟對他的佔有慾,他又是欣喜又是憐憫。
竟也覺得將夜說的對,將夜那麼在乎那麼計較的事,他不會去做,要不然看著這孩子傷心難過又委屈的模樣,他心底是不好受的。
但更多的計劃不便與將夜說,他到底是他師尊,自不願讓將夜為他涉險。
於是只能狠狠心,冷淡地掃了一眼纏覆在將夜四肢上的線繩:「這是我靈力所化,不得我允許,是解不開的,你乖乖等我回來。」
說罷,也不逗留,轉身繞過屏風推扉而出,任由門外等候的仙子領他離去。
將夜隱約還能聽到那仙子問:「仙尊的愛徒呢?」
「他染了風寒,身體不適,就不參加了,不用管他。」
那仙子再說什麼,將夜聽不見了,遠處的琴瑟樂章也被阻斷,傳不進這間屋子,周圍靜謐地可怕,他知道是他師尊布下了結界,阻斷任何人進來,也阻斷任何聲音傳入。
雖聽不見滿島的熱鬧,可他會腦補啊!
時間一點點過去,他自知掙脫不開他師尊的禁錮,滿腦子想著的都是:這個點漱玉神女描好彩妝了吧?再過一會兒就換上婚服了,師尊現在被領去現場要做什麼呢?難道還要和容仙客把酒言歡,聽著那些賓客恭賀道喜?
那……那他表弟君桐呢?!
對啊,昨夜那仙子不是說今日宴請的賓客還有蒼梧城的嗎?蒼梧城誰會來?是只有奉衣先生,還是他表弟也來了?
他表弟若是沒看見他,會不會找過來?
那……那他能給他解開這束縛嗎?
有的沒的,靠譜的,離譜的,他都想了好多。
但實際上屋內門窗緊闔,光都透不進來,他根本沒辦法根據時間判斷外面進行到哪一步了。
他甚至想過要不要試試沖開靈脈中被淤塞的靈力,渡劫期修為應該可以衝破師尊大乘期修為的束縛吧?
可他也知道自己若這麼做了,後果難料,畢竟上一次就在爆發之後昏迷過去。
若他這麼做了或許能沖開束縛,可萬一撐不住而昏睡過去可就白搭了。
將夜權衡利弊,內心彆扭又糾結。
「算了!做就做了吧,就這麼等著結果也一樣,拼一拼才能斷他人姻緣,搏一搏師尊才能變老婆!」
他咬咬牙,開始調動體內那股熟稔的,卻不太會控制的力量,遊走靈脈之中,忍著難受去衝擊那滯塞難通的淤壘。
然而,就在這時,他好似聽見了有人說話。
將夜一愣,循聲望去,竟瞧見一個身穿雪白毛絨衣裳的少年從扇貝屏風后探出頭,一瞧見他就興奮地抽動了一下腦袋頂上的耳朵尖。
「腓腓?」
少年圓溜溜的眸子四下逡巡,發現並沒有其他人的時候,就趕忙跑到將夜身邊。
「你怎麼被困在這裡啊?」
腓腓盯著纏縛將夜的繩索,唔了一聲,指尖忽然綻放出一截細嫩翠綠的藤蔓,絞上雪白的線繩,藤蔓中釋放出的黏液一點點融化了白線,替將夜解開了束縛。
可真是天無絕人之路!
將夜不用沖開靈力滯塞就能達到目的,他興奮地瞪大眼睛問腓腓:「你怎麼來了?你不是在霧斂峰嗎?誰帶你來的?是步師叔嗎?他也要來參加師尊的婚禮啊?對了,我師尊布下的禁制和結界,你是怎麼闖進來的?」
將夜一下子問了那麼多問題,把腓腓都給問暈了。
「唔……你真的是被我主人關起來的啊?那……那要不我再給你綁回去?」
「別別別!」
將夜連連擺手,對腓腓說:「你要是綁我,你就是在害你主人。」
「啊?」
「害他迎娶他不喜歡的人!害他步入婚姻的墳墓,害他以後再也不回神隱峰,留在這個瀠洄島!」將夜想了想,眯起眼又惡狠狠地補了句:「而且,他要留在瀠洄島,以後就不要你了!把你送給別人當寵物!」
將夜覺得自己要被丟掉了,心中不忿,也拉著腓腓陪他一起不舒坦。
他又沒說錯,師尊要是真成了瀠洄島的上門女婿,成了別人的人,他們這些個徒弟啊寵物啊不就都被拋棄了嗎?
腓腓顯然不懂什麼是成親的,但他一聽到自己可能被拋棄,被送給別人,他立馬回想起被他主人拋下,不管不顧的這千年歲月,只能一個腓孤獨地修鍊。
他嚇得一個激靈,忙不迭搖頭。
將夜眯眼看他,繼續恐嚇道:「你想想啊,你主人要是留在這兒當上門女婿,你就算能賴在這裡不走,人家女主人可不喜歡你,這島上就沒有寵物,可見寵物在這裡不吃香的。」
「呃……」
見腓腓還懵著,並沒有太過強烈的危機意識,將夜那個恨鐵不成鋼啊,咬了咬牙,繼續放狠話。
「說不定啊會給你吃帶毛的生肉,死了好久都發臭了的魚,還不管飽,讓你天天餓肚子,就算你主人他憐憫你,但沒用啊,成了上門女婿就要伏小做低,他管不得你的。」
一番話畫面感極強,腓腓被嚇得眼尾都耷拉下來了,驚恐搖頭:「不行不行!主人不能留在這裡!」
將夜滿意道:「這就對了,我有個辦法可以讓你主人全身而退,你得幫我……」
腓腓既然能進來,就能帶他離開。
一人一貓密謀了半天,終於撕開結界離開房間。
將夜從腓腓口中得知,腓腓是混進了趕來恭賀的仙門之中,才來這兒的,他本來不曉得雲諫來了瀠洄島,偶然從步凌塵那窺聽到,就挺委屈地偷偷溜來。
彤岫神脈早在之前就把自己的靈藤送給腓腓當貓草玩,腓腓是不愛吃草的。
他喜歡吃魚,所以就一直留著,只是沒想到神脈因受到雲諫那滴血的侵染而讓靈藤中也覆上雲諫的氣息,被結界誤認為是雲諫的命令,才陰差陽錯解開雲諫的結界,扯斷靈力束縛。
將夜覺得真是太巧了,簡直是天助我也!
將夜不熟悉瀠洄島沒關係,腓腓來的時候就鑽遍了整個島嶼,里裡外外摸得透透的。
將夜問:「你曉不曉得瀠洄島有什麼藏秘寶的禁地之類的地方嗎?」
腓腓思索了一下:「我不曉得哪裡藏了秘寶,但我曉得今天所有島民都去了前殿和積雲台,其他地方沒什麼人守著,唯獨一個地方,有好多人看管。」
他說這話的時候,原本神采奕奕的貓貓眼忽然暗淡了一下,就像是丟了魂似得,但將夜覺得他只是在腦海中思索,走神了,並沒覺得有何不妥。
將夜猜測道:「一般有很多人看管的地方,肯定有寶貝,你認路不?帶我去吧!」
他望了一眼萬里無雲的晴空,日頭刺眼,算了下時間現在應該是午時,婚禮在昏,他還有時間的。
「我們必須在黃昏之前把菩提仙草弄到手!」
腓腓記性好,帶著他一路避開沿途的島民,穿越過一片海棠盛滿的花海,進入一方被許多鮮見的植被覆蓋的灌木叢。
他們躲在草叢后,借著灌木遮掩,朝一方巨大的芭蕉葉看去。
仔細一瞧,那不是真的芭蕉葉,而是一道緊闔的門。
周圍梭巡著二三十個島民,這些島民與那些溫婉美貌的仙子不同,他們長得氣宇不凡,眉眼間帶著凌厲的硬氣,穿著的是帶甲胄的衣裳,手持的是各式各樣的冷硬兵刃。
看不出性別,大約是雌雄同體的鮫人?但渾身的煞氣挺重的,一看就不好對付。
將夜正發愁,想著要不要乾脆沖開靈脈中滯塞的修為算了,但他沒什麼對戰經驗,也不確定渡劫期的修為能不能搞定這些人,畢竟他們人多啊!
而且……就算搞定了,誰能告訴他,那個芭蕉門怎麼整開?
總不可能暴力摧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