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第10章 第10章

八月中,高新公社糧倉後院里,最後一趟幾輛轟隆隆的大卡車有序的離開,糧食運輸任務就算是徹底完成了。

周圍好多老百姓圍觀,小孩子們在周圍跑來跑去,伴著家長的呵斥和笑罵聲,特別熱鬧。

別說大卡車,就是摩托車和小汽車在縣城裡也不多見,瞧見這樣高大雄偉的機械傢伙,圍觀人群比看戲還激動。

反倒是民兵隊的隊員年年見,沒啥稀罕的。

「澤哥,接著!」

隨著侯大壽的聲音,飛來一根哈德門的烤煙,季天澤濃黑的眼睫隨意抬了抬,接到手裡往耳後一別。

在糧庫是不準抽煙的,就怕天干氣燥的著火,那得出大事兒。

侯大壽也沒抽,給民兵隊的人派完煙后,特別稀罕地將剩下小半盒哈德門塞自己口袋裡。

可能是饞的,他喉嚨動了動,朝旁邊吐了口唾沫,湊到季天澤身邊。

「謝謝澤哥的煙,剛才梁主任也過來說,過幾天糧庫忙完,請你去國營飯店吃飯呢。」

每回說起這個,侯大壽心裡就特別服氣。

他澤哥來高新公社當知青才一年半,別的知青都還苦哈哈掉著貓尿種地呢,他澤哥已經當了民兵隊的隊長,跟公社領導們都攀上了關係。

侯大壽不是個特別聰明的,但他老實,一根筋,知道抱他澤哥大腿。

他嘿嘿笑著問季天澤,「澤哥,咱今天可是最後一天瀟洒了,明天就得下地上工,要不去縣城?高楊約了好幾回了,說是有酒有肉,他做東我們幾個請客,咋樣?」

他知道季天澤不喜歡高楊兄妹,但人家在縣城有吃香喝辣的路子,所以侯大壽幾個商量著,大不了就是他們出錢,反正不欠高楊的。

季天澤懶洋洋朝門外走,聲音帶著慣有的不耐煩,「我沒空,你們幾個去,正好把自行車還他。」

侯大壽傻眼了,趕緊去攆,「不是,澤哥,你咋不自己還呢?好歹借人家車子騎,你要不去,高楊面子上過不去吧?」

「讓你去就去,哪兒那麼多廢話。」季天澤聲音里的躁氣比前幾天最熱的時候還大。

「他要敢耍臉子,你也甭搭理他,扔了自行車走就行,他不敢攔你。」

高楊他爸高大偉是棉紡廠的生產科主任。

魚坪縣盛產鋁,煉鋁廠和肉聯廠是縣城福利待遇最好的兩家廠子。

其他諸如磚瓦廠、服裝廠那些也就勉勉強強,至於棉紡廠和水泥廠效益都不大行,年年拖魚坪縣後腿。

季天澤上輩子是做輕工業紡織,區區棉紡廠的出路他還是可以指點的,順手給高大偉出了幾個主意,棉紡廠今年銷量就上去了,還受了縣裡的表揚。

高楊和高柳都是聽高大偉的話跟他湊近乎,一個想逢迎拍馬,一個想嫁個能幹的男人,都特么想的挺美。

季天澤懶得搭理,要不是為了跟縣裡領導打關係攢人脈,給後頭的事兒鋪路,他管高大偉去死。

侯大壽聽出來季天澤的不耐煩,沒敢再繼續說話,眼睜睜看著季天澤走。

季天澤雖然脾氣不大好,可對經常在一起的兄弟都挺不錯,那哈德門就是季天澤買了給侯大壽,讓他去派的。

季天澤平時與其說不耐煩,不如說是對啥都懶得上心,可剛才那語氣分明是帶著火。

「澤哥咋了?難不成新民大隊的知青又鬧妖了?」侯大壽撓著後腦門喃喃自語。

旁邊一個瘦高個擠過來去掏他兜,聽見這話笑著調侃,「也不一定,澤哥這幾天尿都比以前黃,肯定是到了年紀,上火了唄,回頭處個對象鑽鑽小樹林就好了。」

侯大壽感覺大腿根不對勁,一個沒注意就被人猴子偷桃了。

他蹦躂起來去踹人,「我艹你大爺,摸你爹呢!別他娘胡說八道,再把那幫王八羔子招了來,不用澤哥,咱這些人就給你把胳膊腿兒卸咯!」

旁邊有人哈哈大笑,瘦高個又換一邊還想去掏兜。

「是是是,我嘴賤,爹你快讓我摸摸,我還沒摸夠。」

「艹!滾!就剩這小半包了!」

「快來搶!他還剩半包呢!」

……

季天澤將帶著顏色的調·笑都扔在身後,他來民兵隊跟幫高大偉是一個道理,要不是為了公社的人脈,他寧願下地,起碼還能跑後山打牙祭。

對於民兵隊這些瞎胡鬧的小夥子們,他確實不怎麼上心。

等從糧庫這邊拐到公社最寬的那條大道上,好些大姑娘小媳婦都忍不住看他,有些年紀大點的都回頭看。

因為天氣熱他才理平頭,那張優越的俊臉一覽無餘,即便不符合主流審美,人人也都喜歡好看的。

而且走路上就沒見著有比他更高的,下鄉體檢那年,量著是一米八五,這兩年估計還長了。

因為個子高,看背影季天澤是個瘦削清雋的,但靠近了就能發現他的強韌和氣場。

每當他大跨步走路的時候,綠色軍裝褲偶爾貼著大腿,顯露出練過後的肌肉形狀,讓注意到的女人莫名就能紅了臉。

今天季天澤沒打算直接回新民大隊,是要從旁邊的塔河大隊繞路去新民大隊後山的干休所。

最近一段時間忙著公社的活兒,他有半個多月都沒去看看爺爺了。

不管去哪兒,公社裡大道就這麼一條,總會路過供銷社。

他走路快,溫九鳳要走一個半小時的路,他最多也就用一半時間。

所以他跟風一樣路過時,溫九鳳剛在供銷社拐角處坐下,根本就沒看見他,他就拐上去塔河大隊的土石路了。

季天澤倒是看見溫九鳳了,那小寡婦坐下的時候,扭身在大石頭上鋪報紙。

上衣將鼓囊的起伏和細腰都凸顯出來,挑著擔子路過的男人扭過頭去看了好幾回。

季天澤心裡冷笑,舌尖掃過有點發癢的后槽牙,犀利的眉峰更凌厲了些。

這小寡婦為了躲人不肯回家,還敢走夜路,她就不怕半路讓人拖到地里去糟蹋了。

等到了干休所,季天澤給門口警衛員扔了盒哈德門,「秦哥你讓老陳叔給我留點肉啊,在公社裡忙活一個多月沒見葷腥了。」

其實偶爾菜里是有肉片呢,可季天澤吃不慣大鍋菜的沒滋沒味兒,沒咋吃好。

警衛員跟季天澤挺熟的,蘭小兵來找事兒那回是季天澤給擺平的,在干休所的人都跟他關係不錯。

秦哥利落接住煙,手扶著沒有子彈的槍柄站直,「你這動靜老陳叔估計聽見了,你一會兒跟首長直接去食堂就行。」

季天澤笑笑不說話,進了爺爺的屋,就見背著身子下棋的小老頭,像沒聽見有人進來一樣。

他不急著上前。

干休所的房間跟病房差不多,有兩人間和三人間,季老爺子按級別是住兩人間。

季天澤跟旁邊另外一個面色和藹的胖老頭打招呼,「楊伯伯最近腿還疼嗎?這陣子雨多,過兩天我上其他大隊收點藥材,給你做藥包泡泡腳祛濕。」

楊伯伯好笑地看著裝模作樣的季老,「行,你爺爺身子有點虛,前兩天有點貧血,你到時候再收點大棗。」

「行,我聽說隔壁吉成縣盛產阿膠,回頭我淘換點來。」季天澤懶洋洋探頭過去,將季老爺子的象棋『啪』打出去一顆,隨後笑眯眯靠坐在爺爺的床上。

季老爺子綳不住了,氣得回頭就給他一腳,「你個臭小子!觀棋不語你不知道啊!」

「那我也沒說話啊。」季天澤在爺爺面前,向來冷漠的丹鳳眸中漸漸有了溫度,顯得他渾身都帶著那麼點風流滋味。

爺爺上輩子吃了太多苦,死的也太早,還拼了命給他留下站在頂端的資本。

這輩子季天澤把老頭兒給救下來,只要爺爺能長命百歲,怎麼他都慣著。

可季老爺子感覺不到孫子這份孝心,他快要被季天澤氣死了。

「你是沒說話,你就是放著狗臭屁動了老子的棋!」季老爺子起身去找自己的拐棍。

「瞧你渾身這浪蕩勁兒,我乾脆打死你,省得你讓人舉報,丟人丟到季家祖墳上去。」

楊老:「……」老子剛他娘給你吹了虛,你就彪起來了。

「啊,疼。」季天澤挨了兩下,不走心的給爺爺個面子。

他不怕爺爺這虛了扒火的生氣,胳膊枕後腦勺上解釋,「舉報信是有知青嫉妒你孫子太爭氣,胡說八道的,要不革委能放過我?」

他還咧著嘴笑,「我放狗臭屁,那您成啥了?我不許您這樣說自己。」

楊老:「……」他忍不住了,轉身出去笑。

季老爺子實在拿這油鹽不進的臭小子沒辦法,只能幹瞪眼,「那沒影兒的事,人家知道你是個混不吝,還敢平白造謠得罪你啊?你肯定是跟新民大隊的那個女同志有點啥,你給老子說句實話,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您想啥呢,我一個大好的童子雞青年,還能想不開去看上個寡婦?」季天澤嗤了聲起身,「我餓了,讓老陳叔給我留了肉,咱們趕緊吃,吃完我還回去有事兒呢。」

季老爺子還想多說幾句。

這臭小子都二十了,再過兩年別說寡婦,帶孩子的都不一定看得上他,偏偏他還挺看得起自己,不知道自己在附近老百姓那裡的名聲。

季天澤不給他說話的機會,摟著老爺子肩膀往外走,「哎呀您就別操心了,等將來您肯定有孫子抱,咱老季家不會沒人燒紙的。」

雖然這時候不允許上墳燒紙,畢竟是民族幾千年來留下的習俗,大家暗地裡總會給偷偷燒點東西。

季老爺子被季天澤這話安撫住了,孫女他也不嫌棄,他最怕家裡最後沒了人,早死的兒子兒媳和孫子就再也沒人能記得。

「別讓爺爺等太久,爺爺這身子骨也不知道……」

「千年的王八萬年的龜,爺爺放心,您命長著呢。」季天澤拿饅頭堵住老爺子的嘴。

季老爺子:「……」

食堂里聽見的都噗嗤噗嗤笑,每回季天澤來干休所,食堂里就特別熱鬧。

別看季老爺子嘴裡罵罵咧咧的,唇角上揚的弧度卻一直沒下來。

干休所是有關門時間的,所以季天澤不能久留,吃完飯說好了過幾天再來,他給老陳叔留了錢和糧票,就小跑著走了,沒給老陳叔拒絕的機會。

回去可以不用再走原來的道兒,天一黑沒人看見,季天澤以前都是從後山的峭壁爬上去,下個坡就是新民大隊。

但季天澤走到那峭壁旁邊,不知咋的,突然就想起溫九鳳來。

說實話,那天溫九鳳蒼白著一張臉站到峭壁旁,他打牙祭肯定要注意周圍,早看見了,做好了救人的準備。

誰知道那小寡婦晃了晃身子,沒等他伸手,扭頭又自己下來了。

只可惜沒掉下峭壁,卻從坡上滾了下去。

他被這反轉打了個措手不及,好在反應快,跑在溫九鳳前頭拉住她,才會衣裳那麼亂。

這樣說起來,他等於救了這小寡婦兩回!

她要是躲他,那就不只是白眼狼,還眼瞎!

季天澤頓了頓,腳步一轉又沿著原路回去了,走著走著就跑起來。

他是個善良的人,對這種小沒良心的瞎子,他得讓對方知道知道厲害才行!

溫九鳳走到新民大隊時,天已經黑透了。

她碰上了個挑著扁擔換豆腐的,自己家做的豆腐,走街串巷換點豆子和糧食。

溫九鳳借口去取糧食,找沒人的地方從空間往外拿,耽誤了點時間。

這會兒她走路不免就急了點,怕回去太晚於婉茹擔心。

因此她沒注意到,路旁的地里已經有膝蓋高的玉米桿輕輕晃動著,偶爾露出個獵豹似的身影,悄無聲息,越靠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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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陳彥君:澤哥,說好的別偷偷摸摸呢?

廖凱:澤哥,說好的臉呢?

季老爺子:你看不上人家你鑽啥玉米地?

季狗子:我只是太善良而已。

溫微笑:對,你生怕我的斧子刀子用不上,確實善良。

季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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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零鹹魚小寡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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